503 使命

　　修爾特說著，托起那條小小的黑色龍崽遞到菲莉絲面前，那小東西好奇地瞅著菲莉絲，黝黑的眼珠中毫無畏懼，但當他把小龍伸向阿爾法的時候，小傢伙卻嚇得渾身一激靈，甚至把腦袋埋進了翅膀裡。

　　「看到了嗎，這是一條黑龍幼崽，它對時間變動有天生敏銳的直覺，所以可以自由穿行於時間禁錮之中。幾乎所有的龍族都對黃金龍有特殊的感情，而現在看來，它的確很喜歡你。」修爾特說著，放下手，那小黑龍立即屁顛屁顛竄下地，然後熟練地爬上了菲莉絲的頭頂，又趴在那裡不動了。

　　菲莉絲驚詫地聽著這天方夜譚一般的說法，難道，她能使用全系魔法，她能和辛迪加成功簽訂契約，她能屢次得到紅龍女王的幫助，全是因為，她身上有黃金巨龍那一點點稀薄的血脈？難道，她的母親，其實是黃金巨龍後裔？可是，艾蘭卻會被時間禁錮所封印，是因為血脈太過稀薄了嗎？黃金巨龍血脈什麼的，也許連艾蘭自己也不知道吧？兩千年前的血脈延續……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不僅如此，弗蘭德恐怕也有黃金巨龍血脈——她記得那傢伙也是六系魔法師……

　　「你還是不相信啊。」察覺到菲莉絲臉上彷彿看到好玩事情一般的表情，修爾特溫和地笑道，「是你把我從兩千年的沉眠中喚醒的，也許，我應該告訴你你的祖先的名字。事實上，每一個送出的龍蛋都是被賦予名字的，而你手上的那一圈文字傳遞給我的正是這個名字的訊息，那個名字。是雷歐。」

　　雷……歐？喂，那不是秩序之神的名字嗎！那不是弗蘭德生前用一座小山的名字隨便掰出來的嗎！為什麼在繼艾露娜之後，又一個神成為了現實——伽瑪那混蛋絕對是個騙子，大騙子！菲莉絲在心底一個勁罵著伽瑪，而修爾特則顯然沉浸在見到回歸者的喜悅中。他一直在觀察菲莉絲的一舉一動，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意。

　　就在這時候，阿爾法突然開口問道：「你的主人普希拉普是怎麼死的？」

　　那一刻。修爾特的表情突然一僵，他埋下頭，輕輕說道：「他是力竭而死的。很難想像吧。生存至上的惡魔會把自己活生生累死。為了找到深淵以外的世界，他耗盡所有的力量，盡可能多地打開星門，用於把那些黃金龍卵給送出去，整整一百年間，他送出了三百個蛋，最終因靈魂耗盡而亡。」

　　「另外，當時死掉的魔王還有另一位。炎族之王萊西喀什，他為了製造出足夠多的巨龍，以篩選出黃金龍。耗盡精力而死。雖然惡魔一直以繁育出足夠多的後裔為榮，但為了這件事而把自己活活累死的。萊西喀什大概也是第一人了。」

　　修爾特臉上沒有絲毫的嘲笑意味，而聽到這荒唐的死亡理由後，菲莉絲居然也一點都笑不出來。

　　「為了生存，為了整個魔族的存亡，他們選擇了自我犧牲……」菲莉絲發現，自己對惡魔的認識，需要重新改寫了。

　　「孩子，看來你對這個世界瞭解的還是太少了。事實上，這種事在深淵並不少見。在某些食物匱乏的深淵，不少弱小的種族，為了讓後裔正常的出生，雄性會選擇成為雌性的食物，母親會選擇成為孩子的食物，我的主人所做的，只不過受益面更大一些而已。」修爾特緩緩說道。

　　「五位魔王，有兩位選擇了犧牲，那麼另外三位，他們的使命又是什麼？」菲莉絲禁不住追問，她想到了桑納多所做的一切，他打開惡魔之門，將惡魔引入人類世界，為此他不惜發動戰爭，他的存在，他的稱霸，未免對這死去的人太不公平了些。

　　「的確，他們五位各有分工。」修爾特說，「在這個計畫中，戰鬥力最為強大的苟尼克是作為裁決者而存在的，他有權對干擾計畫的一切力量進行誅殺；而擁有最大領地的匹格尤斯則是協助者，他負責對其他四人的一切行動進行援助，或者說是善後；至於桑納多，由於他是除了我的主人以外，這五人中唯一具有空間穿梭能力的惡魔，所以他是拓荒者，他將在找到適居地後帶領更多的惡魔進行大遷徙，從而真正擺脫冰雪入侵的危機。」

　　「桑納多……是拓荒者？」菲莉絲難以置信地念叨著這句話，也就是說，五百年前會發生聖戰，其實是因為他本身被賦予的使命嗎！

　　菲莉絲突然發現一個恐怖的事實：「那麼，我的使命是什麼！如果我找到了深淵以外的世界，並回到了這裡，後果是什麼！」

　　修爾特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孩子，你還不明白嗎？你的使命，當然是引路人啊，你將用你帶回來的那個世界的訊息，配合桑納多為整個深淵打開前往新世界的星門，我的主人，以及炎族之王萊西喀什不正是為此而犧牲自己的嗎？」

　　菲莉絲呆呆地站著，她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是如此的存在；她更沒有想到，從立場來說，桑納多的所作所為居然都是正確的！她不禁想起了弗蘭德的所作所為，那個天才召喚師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嗎？他召喚穆斯，或者說是桑納多的分身，又是偶然，還是某種必然？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無法想像，如果她為惡魔們指引道路，那麼，人類世界會變成怎樣，她發誓自己愛著那個世界，而對於這個雖然炎熱、實際上卻極度冰寒殘酷的深淵，她實在無法生出半分感情。對於死去的魔王，她只能說她很遺憾。而面對沉睡了兩千年等著這一天的修爾特，面對他那期待的模樣，菲莉絲發現，她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語，同時理智也在提醒她，如果她拒絕這個使命，會是什麼後果——她和阿爾法恐怕都無法活著離開這裡吧？

　　「我明白了。」菲莉絲抬起頭，含笑望著修爾特，「我會履行我的使命的，事實上，我也正是為了尋找返回那個世界的方法才會進入這裡的，因為在那個世界，打開星門有一件材料是必需的，那就是巨龍之血。」

　　這裡是巨龍的起源之地，如果由守護者修爾特出馬，搞點龍血應該不難吧？

　　「你果然是我要等的人。」修爾特的表情也變得興奮起來，「看來我的孩子，你雖然掌握了你的祖先傳承給你的技術，但是，由於位面的改變，你一定遇到了一些問題。」

　　「你知道！」菲莉絲驚呼起來，難道，修爾特能夠解決她的問題嗎？若真是如此，那麼是不是阿爾法身上的衰弱之印，以及她回去就都有希望了！

　　修爾特的眼神變得非常溫和，那模樣就像一個和藹的長輩在看自己心愛的弟子：「讓我來告訴你我的主人所洞悉到的真相吧，關於深淵和深淵之外那個世界的真相，也許你能從中找到答案。」

　　他說著，又一次變換手勢，之前浮現在半空的星圖突然翻轉了九十度。而在那星圖的另一側，出現了兩塊山巒起伏的大陸，它們鋸齒形的空檔中是一片蔚藍色的海水。

　　看到這幅圖畫，熟悉的世界地形圖讓菲莉絲愈發的吃驚起來：「這是七彩大陸和黑白大陸？」她抬頭，看著修爾特，「你怎麼會知道那個世界的地形？」

　　「這是主人的記憶。」修爾特說，「早在兩千年前，我的主人就從未來時間的洪流中看到了這個世界，那個我們可以生存的地方。而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他才會不惜耗盡靈魂，也要把足夠多的黃金龍蛋送出去，他知道，我們終會有登陸那個世界的那一天。」他說著，再次看向菲莉絲，「而不出所料，你出現了……」

　　菲莉絲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忐忑地跳動著，修爾特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的主人普希拉普已經看到了未來，在那個未來，惡魔佔領了人類世界？不，這不可能，她不允許！

　　「既然你知道那個世界的模樣，是不是也知道怎麼到達那裡？」菲莉絲一本正經地問，她需要知道，這些惡魔到底瞭解到了什麼程度，同樣，她也在關注回去的辦法。

　　然而，修爾特卻搖了搖頭，只是翻轉著手掌，於是，一張星圖和一張地圖就這樣平行排列著，隨著他的動作翻轉旋轉著，但無論如何顛倒，兩個世界總是保持著一段距離，彷彿有什麼將它們分隔開來。

　　「這兩個世界是不相連的。」修爾特說，「它們就像一張紙的正反面，除非能捅破這張紙，否則，沒有辦法到達彼方，而那張紙，就是位面壁壘。」

　　「紙的正反面？」菲莉絲又一次驚訝不已，事實上，在她所知的所有空間理論中，都是把位面看作一張紙的，但是，從來沒有人質疑過紙的另一面有什麼，誰曾想到，那張每個空間魔法師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紙」，它的背面居然就是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