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 腐朽的身體

　　漆黑的夜空中，雲層之上，閃爍的大型晶體裝置星芒點點，璀璨奪目。六芒星覆蓋了整個阿萊朵的上空，在壯觀的暗紅色蘑菇雲映照下，呈現出詭異的美感。

　　巨大的紫色結界籠罩了天樞，從結界外看去，因為被分割時空的壁壘扭曲了光路，內裡除了那時不時折射出的反光，茫然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透過籠罩在指揮平臺附近的網狀反禁錮結界，威魯士看到外面的一切已被停止，那些隨著天樞被傳送來的操作師身披著弗蘭德學院的制式法袍，維持著之前的動作，就連衣袍的鼓動也被暫停了，一個個看上去彷彿栩栩如生的雕塑。作為天樞護衛的重裝劍士僵立在了他們各自的崗位上，即便是滴落的汗珠也被凝滯在了半空。

　　這種違背自然規律的畫面就出現在眼前，實在是令人驚歎。

　　看著結界上與人類魔法截然不同的銘文忽明忽暗閃爍著，威魯士不由地露出陶醉的表情——這就是星族的力量，高級惡魔的時空魔法！這樣的魔法他雖然早有耳聞，但真正近距離見識，這絕對是第一次。

　　阿萊朵上的大型時間禁錮結界雖然存在了多年，但它彷彿一團撲朔迷離的迷霧，只能遠遠觀賞。礙於附近的空間干擾，根本無法靠近，否則，一旦因為空間扭曲誤認了座標而跨入結界範圍，便可能被永遠定格在裡面，再也出不來了。

　　威魯士知道，現在，整個天樞上的弗蘭德軍。只有他一個人可以動，而他之所以會被「優待」，純粹因為菲莉絲已經識破了「他」的偽裝，是的，「他」就是塞米莉，早在十年前就該被萊撒多殺死的塞米莉，沒有人料到她使用死靈魔法保留了自己的靈魂，並注入了他人的肉體。

　　而現在，艾蘭的女兒準備向她復仇了，她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塞爾維斯召喚了他的亡靈大軍，密密麻麻包圍在威魯士周圍，彷彿一堵人牆，塞滿了整個反禁錮結界內的可活動區域。那個有著冰藍色頭髮的男子始終保持著淡淡的微笑，這是他過去一直以來的習慣。因此，也有人說他是微笑公爵，他是個連殺人也笑意不減的傢伙。

　　他輕鬆扛著巨大的鐮刀形靈魂兵器收割者。含笑望著威魯士，像一個老資格的長輩一般輕輕挑了挑眉：「開始吧，如果你敗了，便交出狂躁之毒的解藥。萬一你贏了，那麼。我可以不再追殺你。」

　　如果贏了就放過他？雖然知道塞爾維斯是為了套取塞米莉的解藥配方，但聽到塞爾維斯的話，菲莉絲依舊禁不住擔憂地望著他。

　　察覺到菲莉絲的擔心，塞爾維斯溫柔地回頭看了她一眼，讓她安心。

　　那一眼，菲莉絲從中看到了壓抑已久的怒火和戰意，她知道，塞爾維斯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贏了就可以逃走，聽起來，這似乎是最後的生機。但不料，威魯士卻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說得真好聽。你以為，你放過我。我就能逃出生天？」

　　看到對方不屑一顧的模樣，菲莉絲寒聲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這個詭計多端的傢伙，天知道又在打什麼算盤。如果不是為瞭解藥，誰還和他在這裡廢話？

　　「我不會把解藥告訴你們的！」威魯士咬牙切齒地說，「我要艾蘭死，我就是要她死！我就算是死，也會把配方帶到黑暗神的世界去——我得不到的東西，她也休想得到！憑什麼好處都被她拿了？明明我處處走在她前面，這個世界不公平，好東西就是要用搶的！我偏要看看，神是不是也站在她那邊！」

　　菲莉絲沉著臉，看這個老頭子用一張極度扭曲的臉，發出高亢而尖細的聲音，像個瘋女人那樣歇斯底里——真是難以置信，毀滅那個美麗的阿萊朵的人，竟會是這麼個老怪物！

　　「你以為你不交出解藥，我就會留著你嗎？」菲莉絲平靜地說，聲音冷得像冰，她轉頭，沖塞爾維斯說，「她沒有用了，不用手下留情，至於解藥，我自己想辦法！」

　　「丫頭……」塞爾維斯遲疑著。

　　「她不是認為她才是最強的嗎？我偏要配出解藥給她看！你塞米莉做得到的事，我菲莉絲也做得到！」菲莉絲毫不猶豫地說，「替我殺了她！」

　　聽到菲莉絲的話，威魯士收斂了笑容，第一次專注地打量著菲莉絲，旋即，用那蒼老的聲音緩緩開口：「你很囂張，比艾蘭還要囂張……既然如此，那麼，我沒什麼好說的了，不過最後，能告訴我一件事嗎：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我以為，你最多能想到史黛拉……」

　　提到史黛拉，菲莉絲終於憤怒起來：「那是你的女兒，你竟然也能下手，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嗎！」

　　「那只是我作為女人生下的玩具，她的生命是我給的，我想怎麼樣是我的事；你的同情心也太過氾濫了吧，這一點，和『她』真像。唉，偏題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猜到我的呢，這個老朽的身體，應該有很強的迷惑性才對……噢，是那個玩具告訴你的嗎？」

　　看到威魯士毫無悔意述說著這一切，菲莉絲歎道：「你錯了，史黛拉並不知道你藏身何處。但是，要找到你也很容易，黑暗魔法，空間魔法，火焰魔法，當然，靈魂離開了肉體依舊能夠活著這屬於死靈魔法的範疇，最後，再加上精通召喚法陣，以及隨時可以接觸到弗蘭德王族——幾個月前，發生在弗蘭德的大型封魔法陣我還記憶猶新，前陣子出現的強制契約陣，這些全部都是弗蘭德風格，而且顯然出自一人之手，把你們聯繫起來並不難——你一直在試圖抓捕高級惡魔！最後，你忘記了一件事，就是你背上的那一刀！」

　　「哦！」威魯士似乎想到了什麼，「是的，我忘了，影族的攻擊是有毒的，此刻，如果阿爾法願意，他大概隨時可以引爆我吧？哈哈哈哈，我看到過的，他曾經用這一招把穆斯炸開了花！你也在這裡吧，阿爾法，同時具有影族和星族技能的你，假以時日，只怕比穆斯還要可怕……哈哈哈哈，菲莉絲，你比你的母親更令人憎恨啊！」

　　威魯士瞪著他昏黃的小眼怨毒地緊盯著菲莉絲，讓幾個人都警惕頓生，但是接下來的事卻徹底令人意外，威魯士居然把手掌一捏，然後狂噴一口血，頃刻間像一塊破布一般倒在地上不動了。

　　塞爾維斯攔住了準備上前的菲莉絲，自己走了過去，審視了威魯士的身體，然後搖了搖頭：「他死了，靈魂消失了……」

　　似乎為了映證塞爾維斯的話，威魯士那老邁的身體迅速開始腐爛，這本就是一個早就死了很久的肉體。

　　「怎麼死的？」確定沒有危險，菲莉絲這才上前，然後看到了那變了顏色的手指上，插著一枚沾血的戒指。

　　「劇毒戒指？」菲莉絲知道這種東西，很多煉金師喜歡製作這樣的玩意兒，看上去是一枚戒指，但是戒指上有一個機關，一旦開啟，便會冒出一根毒針，將見血封喉的毒藥注入被刺破的皮膚，瞬間便可斃命。

　　沒想到，這個惡棍竟然還有這一招，他是寧死也不想受辱嗎，還是為了讓解藥配方永遠的消失？這實在是個可恨的傢伙！

　　「他還有可能復活嗎？」菲莉絲警惕地問塞爾維斯。

　　「這很難說……」塞爾維斯謹慎地回答，「死靈魔法的根源來自於黑白大陸，但我們的魔法全部源於一塊尼爾瓦拉的輪回石板。比起浩淼的死亡世界，恐怕只是九牛一毛，對於高級的死靈魔法，我們知之甚少……不過，如果死靈法師需要另尋身體，他的靈魂必須從一個容器移動到另一個容器，而這個靈魂移動的過程是非常危險的，很容易被擅長靈魂感知的存在發現……」比如說阿爾法這樣的高級惡魔，就很難有靈魂的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遷移。

　　「看來，她的確就這麼死了……」這個過程來得太過突然，雖然菲莉絲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塞米莉，但她也沒有料到，這個女人對她自己，竟也像對待親人一樣狠毒。

　　「終於死了嗎？」史黛拉從一根石柱後走了出來，原來她早就和菲莉絲一起到達了天樞之上，並且剛才一直躲在那裡。史黛拉看上去鬆了一口氣，塞米莉對她來說是噩夢遠大於親生母親。

　　「史黛拉，對不起，雖然她是你的母親，但我不得不讓她死。」菲莉絲歎道，「但是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去而復返，回來報信，我們大概趕不及在天樞的攻擊發動之前做出準備。」

　　「因為塞米莉的靈魂散發出了強大的殺氣，所以我才得以偷窺到一點點她的想法，我不能讓她再傷害你，否則，我恐怕也沒臉再活下去了……」

　　史黛拉看向那具屍體，準備瞧一瞧塞米莉死後醜陋的面目，卻不料，淚水瞬間充滿了驚愕的雙眸，她的聲音顫抖著：「那是我父親的身體……沒想到，她竟用了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