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養不起

　　靈魂，在這個世界的人們眼中是最為神聖，最為根源，不容侵犯的存在；作為生命最核心的部分，靈魂由神賜予，並在生命體死後重歸神的懷抱，只有靈魂的擁有者能夠在活著的時候使用自己的靈魂。即便是不相信神創生命的奧術魔法師，他們也深信，靈魂可以輪回往生。

　　因此，能夠使用自己靈魂能量的生命被認為是更接近於本源的強大存在，甚至有不少人相信，傳說中的神，也不過是靈魂能量極端強大的本土生命——這些理論已經形成為完備的體系，被稱為本源論，是每一個真正的高級魔法師的必修功課。

　　而與之相反，一切試圖侵犯他人靈魂的行為都被認為是極端邪惡、最無法容忍的罪行。

　　作為一個資深的亡靈法師，塞爾維斯有著扎實的魔法理論功底。所以，他很清楚，這些在人們腦子裡根深蒂固的觀念並非憑空捏造。因為在早期的契約法則中，如果想要獲取他人的靈魂，就必須得到對方的主觀意志許可，否則契約是無法達成的。雖然隨著人們對契約規則瞭解的愈發深入，某些依賴於強大靈魂能量而實現的強制契約也逐漸成為可能，但靈魂至高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於是，一切試圖違規操縱靈魂的人都被打上了黑暗法師的標籤，他們成為見不得人的邪惡存在。

　　所以，即便是塞爾維斯，這個曾經的黑暗公爵，當他意識到高級惡魔真正的食物其實是靈魂而非其它的時候，他終於瞭解到高級惡魔之所以會成為禁忌的真正原因——這是一群不需要契約就可以吞噬他人靈魂的可怕生物。也許在深淵，這就是他們的生存方式，但是在這個世界，無疑是對靈魂至高論的褻瀆。

　　這意味著，高級惡魔的飼養者，必須通過令人不齒的辦法來獲得靈魂，以此維持使魔的生存和戰鬥力。

　　直到此刻，塞爾維斯才明白，為什麼聖戰已經過去了五百年，飼養中低級惡魔已經沒有任何限制。它們甚至有了規範化的飼料——元素精魄，以及遍佈各地的使魔旅館。但是，唯獨高級惡魔，永遠處於違禁地位，不只如此。連與之相關聯的位面召喚禁令也被上升到了魔法公約的高度。

　　顯然，這個罪惡的根源，就出在他們的食物上。這是高級惡魔與這個世界永遠無法調和的矛盾。

　　通過之前和阿爾法的對話，塞爾維斯已經深刻地體會到高級惡魔對靈魂挑剔的程度，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靈魂，而且還是優質的。上等的，甚至叫做合口味的靈魂。

　　也許。隨著惡魔的等級越高，他們對食物的要求也就愈發的苛刻。這意味著，誰想真正飼養他們，就必須成為人類公敵！

　　能量永遠都是平衡的，僅僅只需要吃普通的肉食就可以一直爆發出無窮無盡的超強戰鬥力，這樣的存在顯然是不可能的。

　　作為一個靈魂能量使用者，塞爾維斯很清楚，即便是人類，一旦突破了天階，窺探到靈魂能量的領域。他的靈魂能量就一直處於衰弱之中。雖然經驗和技巧會不斷累積，一段時期內戰鬥力會越來越強，但靈魂能量最強的時刻。卻永遠是他剛剛覺醒的時候——目前已知唯一能夠逆轉這一點的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絕對禁忌的液態魂精。

　　原本他以為阿爾法是個例外。他甚至為那傢伙無底洞似的強大能量感到困惑，甚至嫉妒，但現在看來，高級惡魔也是一樣的。

　　高級惡魔的壽命遠長於人類，如果無法克制靈魂能量的衰減，就必須吞噬靈魂，否則，總有一天會因為力量下降而被人吞食。因此，深淵會成為一個弱肉強食的黑暗世界，成為真正被神拋棄的世界，在那裡，只有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強者，才能活得更久——那是一個無法想像的殘酷世界。

　　據此推測，八魔將，聖戰的功臣，之所以會被封印在弗蘭德的地下，原因也就非常清楚了。可以想像，在聖戰中，弗蘭德一定沒有少為他們的食物操心，於是，有了液態魂精的發明。而在戰爭結束之後，沒有人能夠容忍如此巨大數目的高級惡魔存在於這個世界，只因為他們的食物是靈魂！

　　把他們送回去的成本太過高昂，當時戰後的世界顯然缺乏這樣的條件，於是，這些高級惡魔最終的結局只能是被封印。

　　想到這一點，塞爾維斯頓時覺得過去的自己有多麼天真，也許，從一開始，菲莉絲就不應該和高級惡魔扯上任何關係！

　　可是，一切已經發生了，而且，那個單純的丫頭，還沉迷在高級惡魔的美麗和強大之中，這已經成為她面對十二年前的過去唯一的勇氣來源。

　　塞爾維斯無法想像，如果菲莉絲知道自己根本養不活阿爾法，她會怎麼樣！

　　現在，唯一令人欣慰的大概只剩下了一件事了——阿爾法並沒有殺死他，如果這不是有預謀的舉動，那麼，塞爾維斯寧願相信，這隻惡魔在這短短幾個月內已經學會了人性，那傢伙違背自己的天性，手下留了情。但即便如此，他的食物問題依舊無法解決，當他餓到忍無可忍的地步時，誰又能阻止他？

　　菲莉絲絕對不可能用他人的靈魂來飼養他，但是那個丫頭很可能會把她自己的靈魂貢獻出去。

　　不，決不允許！

　　塞爾維斯陷入深深的掙扎之中，這件事，他絕對不能告訴菲莉絲。萬幸，阿爾法還沒有大開殺戒，他必須在此之前想個辦法！

　　這個夜晚註定難眠……

　　次日，依舊是平和的一天，一切如常，辛迪加拉著他的小女友塔娜滿行宮裡亂轉，反正不能隨便出去，於是，他乾脆把住在這裡當成了觀光遊覽。不可否認，這條笨龍有著非凡的適應力，被契約束縛也好，被阿爾法打壓也好，甚至現在被變相軟禁，他似乎總能很快想開，並就此找到自己的樂趣所在，這，大概就是粗神經的優勢了。

　　而與之相反，塔克顯得格外勤奮，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和他人的差距，每天沒日沒夜的練習劍術，除此以外，除了面對阿爾法時一副討好模樣，碰到其他人，依舊是不冷不熱。但是現在，他已經會和菲莉絲、以及塞爾維斯打招呼了。

　　「看到師傅了嗎？」塔克沖著塞爾維斯問道，「他這兩天似乎就沒怎麼露面，昨天還和我們玩了會兒水，今天我卻徹底找不到他了。」

　　「沒看到。」塞爾維斯冷淡地說，「如果阿爾法要藏起來，沒有人找得到他。」

　　「我可以去問菲莉絲嗎？她一定知道他在哪裡。」塔克不死心地說。

　　「你找他做什麼？」塞爾維斯好心勸道，「他不可能教你任何東西的，你還是放棄吧。」

　　「不，不是這樣的！」塔克為阿爾法辯解，「他一直在教我，是我太遲鈍，沒有注意到，以前，梵也是這樣的……『他們』，似乎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人打交道。我已經看出了昨天他隱藏在水流中的奧秘，他在告訴我們使用靈魂的方法，那和駕馭流水有異曲同工之處！我琢磨了一晚上，已經想出了新的招式，我想給他看看！」

　　水流，和使用靈魂的方法？這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去的東西，虧這小子也能聯想到一起，他是想學想瘋了吧？

　　「如果他想見你，自然會出現，如果他不想見你，你，還是最好不要去打擾他吧……」塞爾維斯繼續勸說，現在的阿爾法，還是不要去招惹得好，萬一這傢伙忍不住，把塔克吃掉了怎麼辦？

　　雖然想起來一陣惡寒，但是塞爾維斯依舊免不了擔心。

　　「哦，說的也是。」塔克點了點頭，垂頭喪氣地走了。

　　塞爾維斯歎了口氣，心情沉重走向目的地。按照和菲莉絲的約定，他到了一間隱蔽的房間。房間的內部已經被菲莉絲悄悄佈下了結界法陣，以防止偷窺，地面上，鋪著一張大大的地圖，這是塞爾維斯一晚的成果。

　　現在，那地圖上注滿了座標和各種丈量用的線條，顯然，一上午，菲莉絲沒少花心思。

　　於是，剩下的半天，這二人都窩在這裡秘密商量著明日的計畫，除了時不時出去晃悠幾圈，以免女王生疑。

　　當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完畢後，菲莉絲看了眼窗外越來越濃郁的夜色，已到了晚餐的時間了。

　　女王的使者在樓下等待，邀請他們去參加狂歡。今晚是海神節狂歡的倒數第二晚，因此比起昨天，有更多的好節目可以看，盛大的篝火舞會，滿街道的海味兒大餐，如果不去逛一逛，絕對會成為畢生遺憾。

　　為了不引女王生疑，這樣的邀請自然是要去赴約的。當通知了所有人之後，忙活了一天的菲莉絲總算想起來一件事：「好像，一整天沒有見到阿爾法了，這小子，又跑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