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不准過來

　　「天吶，那是什麼！」參與王子婚禮的貴族們發出刺耳的尖叫，舞會被迫中止，懷爾特帶兵前來，將神殿附近層層封鎖，並派人安撫來賓。

　　弗蘭德王神色凝重地注視著這一切。

　　「陛下，請放心，我會把這件事處理好的。」懷爾特信誓旦旦地說。

　　「交給你了……」弗蘭德王顯得格外擔憂。

　　「黎明之前，一切都會恢復原狀，請您放心。」懷爾特說，「我絕對不會讓任何威脅靠近這裡。」

　　「一個都不能走。」弗蘭德王緊盯著他，向來和藹的臉上竟也露出收斂多年的冷芒。

　　懷爾特見狀，心裡一驚，躬身領命，領兵直奔弗蘭德學院而去。

　　弗蘭德王一回頭，看到華瑞站在他身後。

　　「你哪裡也不能去！」弗蘭德王狠狠丟下一句話，而後，臉上重新浮現出微笑，卻顯得不怒而威。

　　「繼續。」他沖著司儀長說道，而後回到自己的座位，若無其事地開始喝酒。

　　司儀長重整笑容：「那是弗蘭德魔法學院的賀禮，是不是很有特色呢？請各位在此觀賞，一定不會讓諸位失望的……」

　　貴族們總算平靜了些，如果是弗蘭德學院的話，似乎什麼花樣也不足為奇了。

　　樂聲再起，人們又重新踏入舞池，這一夜，註定無眠。

　　「菲莉絲……」阿爾法站在大門附近，望著戒備森嚴的守軍。

　　現在，任何人都不准離開這裡，不少人喝的醉醺醺的。硬是給拉走了，王室似乎為每一個人安排了住處。

　　雖然有人不滿地大聲嚷嚷，但是弗蘭德王國的國力擺在這裡，真正面對白亮的刀刃，無人膽敢和軍隊正面起衝突。

　　封印解開了，地下空間也破裂了，靈魂兵器的衝擊，就算普通人不知道，卻是瞞不過阿爾法的。菲莉絲遇到麻煩了，三個高級惡魔。其中一個還達到了魔王級，她不是對手，恐怕整個弗蘭德學院的導師們加起來，也不是對手。

　　可是為什麼，菲莉絲不召喚他？她在顧慮什麼？

　　阿爾法感到無法理解。

　　但是。必須要去。

　　他打定主意，身體遁入陰影之中，嬌小的身形逐漸變得修長。高大，最終完全消失。

　　一陣疾風刮過守軍的頭頂。

　　「哇，好大的風。」幾個人按住他們的頭盔，抱怨這反常的天氣。

　　足尖點在地面。在房頂踏過，上百米一步。每一次落地都力道驚人，砸出一個個深坑。沒人知道這是什麼，伴隨著巨大的風，有什麼在疾馳之中一閃即逝，向著那腥紅的天空下方奔去。

　　不少人從屋子裡走出來，遙望那片天空，血紅的閃電，彩色的魔法光輝，此起彼伏的魔法吟唱之聲組合成震耳的交響，譜寫出狂風驟雨一般的磅礡樂章。

　　沒有人知道。這是弗蘭德學院的八級魔導們傾盡全力吟唱的咒文。

　　每一個八級魔導在進入這個學院的時候，便當著愛爾蘭特的面簽訂了契約。他們很清楚，比起教學和鑽研。守護地下的魔王封印，才是他們真正的任務。如果有一天封印被破壞。那麼，就算是死，也不能把禍亂世界的根苗釋放出去，決不能！

　　現在，除了卡提斯以外，學院現存的八級魔導全員出席。空間理論研究者恩雅，時間導師尤密特斯，資深煉金師格蕾塔，使魔鑒定師希利斯站在了巨大圓坑的週邊，全體開始念咒。

　　穆斯似乎頗為在意這段咒文，沉聲道：「阿爾古特，殺了他們！」

　　阿爾古特毫無之前的張揚與狂放，毫無怨言地走到一邊，拉開了長弓，暗紫色的靈魂箭矢在其中凝聚，並化作漫天箭雨，向施法的眾魔導們砸過去。

　　四個魔導渾然不懼，任箭雨打到他們的護身魔力護盾上，層層護盾被打爆，卻又重塑，魔法師們口中的咒文卻毫不停息。

　　卡提斯小聲道：「首領，交給我吧。」

　　穆斯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似乎頗為看不起這個中級寄生惡魔——他與魔王級的差距，簡直是天壤之別。

　　卡提斯不敢抬頭，只能低聲道：「請相信我。」

　　「那就交給你。」穆斯點點頭。

　　卡提斯從愛爾蘭特身邊走過，愛爾蘭特吐了一口血，狠狠瞪他：「畜牲！」

　　卡提斯充耳不聞，直向格蕾塔走去。格蕾塔不明所以，警惕地望著他，她在身體周圍佈下了數層防禦法陣，以及各種腐蝕性、殺傷性藥劑，近距離攻擊必然是兩敗俱傷。

　　但即便如此，只要她還有一口氣，絕對不會停止咒文——這是弗蘭德留下的，最後的束縛咒！

　　卡提斯徑直從防護法陣上走了過去，他的鞋子冒出了青煙，毒素往上滲透，腿上的皮膚逐漸潰爛，流出黑色的血水。

　　格蕾塔看到卡提斯完全不知疼痛，徑直走向她，他的手臂強行穿過魔力護盾，手上的皮膚和肌肉幾乎被魔法元素拆解殆盡，他彷彿渾然不覺，直到他那幾乎只剩骨頭的手指觸碰到了格蕾塔。

　　那一瞬間，格蕾塔發出一聲刺耳的慘叫，兩眼上翻，癱軟在地，精神徹底崩潰。

　　看到卡提斯的舉動，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格蕾塔的幾個學生只能眼睜睜看著，根本無法上前幫忙，他們發現自己只有渾身顫抖的份兒，卻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數百米之外，萊撒多抱著胳膊，看著這一切：「沒想到，弗蘭德學院裡，還藏了個精神魔法的高手……」

　　忒密斯站在一邊，不置可否。

　　「看起來，沒人是他們的對手啊，那個傻丫頭。這次死定了。」

　　「我不會去救人的，你想都別想。」忒密斯忽然冒了句。

　　「嗯？」萊撒多頗為意外地看著他，「你害怕了？」

　　「是的。」忒密斯確定地說，「挑戰魔王級，那是送死，惡魔永遠都會把生存擺在第一位，請不要挑戰我們的底線。那種級別的惡魔，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足以讓我們俯首稱臣。」

　　「原來是這樣……放心吧，我還不想失去我最後一張王牌。」萊撒多笑了：「我現在很理解弗蘭德了。那是個可憐的傢伙。」

　　菲莉絲眼睜睜看著卡提斯把格蕾塔變成了廢人，現在，他正拖著半殘的身子向希利斯逼近。

　　雖然她不知道這些導師們拼命也要完成的咒文是什麼，穆斯又在擔心什麼，但是。她實在無法容忍這些平日裡對她諸多關照的人們就此死去。

　　可是，她自身都難保，而且面對穆斯的威壓。她根本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這就是真正的魔王級嗎？明明看上去和阿爾法沒差，為什麼感覺上卻差了這麼多？因為他們實力相差過大，還是說，阿爾法平日裡都是極為收斂的嗎？

　　菲莉絲直到現在才發現。為什麼當她感到無助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阿爾法？她為什麼要如此依賴一個惡魔！明明那傢伙自己都說過。不可能為她做違背利益的事——那終歸，只是個無情無義，各取所需的使魔罷了。

　　難道，這一次被八魔將背叛，吸取的教訓還不夠嗎？難道，她還想讓心靈再受一次傷？

　　不，不可以想他，不可以依賴他，她必須自己想辦法，她必須活下去。

　　「我聽說了。觸犯禁忌的召喚師。」穆斯緩緩向菲莉絲走近，「沒想到，那個混蛋的繼承者。會是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姑娘。」

　　菲莉絲緊緊盯著他，這傢伙的眼眸平淡無波。偏偏臉上的表情卻變幻萬千，彷彿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真的很努力地在模仿人類。

　　「只要你交出那本書，我大概，會考慮留你一命……」穆斯說著，蹲了下來，臉湊近菲莉絲。

　　開什麼玩笑，有那本書，好歹還有保護規則，這傢伙尚且不放過自己，若真的失去那本書，穆斯若要殺自己的，簡直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而且，那本無法閱讀的書，裡面記載著為弗蘭德效忠的所有惡魔的真名，若真給了他，恐怕後果更加難以設想。

　　「你的表情很有趣。」穆斯說，「你似乎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是你召喚到的惡魔嗎？我聽說了，你的確召喚到了一個還不錯的傢伙，不過，似乎沒人見過他……可惜，我大概是沒機會見到他了——任何惡魔，遇到了我，不是俯首稱臣，便只能躲得遠遠的。如果你不想嘗嘗被背叛的滋味的話，最好不要叫他來……」

　　穆斯說著，見菲莉絲不回答，頓感無趣，他站起來，撐著腰，笑道：「其實，我倒是希望他來……召喚他吧，否則，你就要死了，怎麼也得來個臨死一搏吧？人類不都喜歡這樣嗎？你還在等什麼？」

　　穆斯就那樣站在她身邊，半透明的靈魂短劍懸浮在她的脖子上方，並緩慢下墜。

　　菲莉絲咬緊牙，死死盯著那把短刃，真是要命，居然連靈魂兵器都這麼相像。

　　阿爾法會來嗎？

　　不，不要！穆斯是魔王級，就算他來了也無濟於事吧？

　　她和阿爾法之間的種種過往一幕幕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晃過，雖然她想相信穆斯的話，可是一件件事實，卻在告訴菲莉絲：阿爾法會來，每一次，那小子總是會趕來救她；雖然他總是很少解釋原因，雖然她也想相信那傢伙不會拿生命開玩笑，可是直覺告訴她，他會來。

　　而且，透過契約，她已經感覺到了，阿爾法正向這裡逼近……

　　如果橫豎都是死，為什麼還要拉他陪葬？她召喚他，並非是為了讓他給自己當盾牌啊。

　　於是，正在奔馳中的阿爾法聽到了菲莉絲透過契約傳達過來的聲音：「不准過來！」

　　「為什麼？」他納悶了。

　　「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