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銀色的惡魔

　　聽到塞婕爾所說的話，菲莉絲立時明白了，原來他們早知道自己還沒有掌握那本書——就知道是這樣，菲莉絲不禁暗歎。否則，這些惡魔們恐怕也不會如此膽大妄為吧？想起之前阿爾古特和塞婕爾發誓追隨自己，不可否認，這些傢伙的演技是一流的。已經被弗蘭德騙過一次的他們，不會再和自己有任何合作的可能，只有她死，他們才能真正的放心。

　　她的運氣是不是也太好了，居然被三個高級惡魔盯上了，而且，他們還一致聲稱要她的命。

　　「愛爾蘭特，放棄吧。」卡提斯勸說，「你認為僅憑你一個，能戰勝我們四個嗎？而且，你根本沒必要和我們拼命，只要你不與我們作對，我們不會主動為難你的。」

　　愛爾蘭特堅定地站在菲莉絲的前方，義正詞嚴地說：「無論如何，她是我的學生，我有義務保護她！」

　　「哪怕她是那個開啟位面之門的召喚師？」卡提斯哭笑不得，包庇大陸通緝犯，弗蘭德學院還想繼續辦下去嗎？

　　愛爾蘭特沉著臉：「我不會放你們出去的，只要我還有一口氣！」

　　阿爾古特搖搖頭：「卡提斯，看來，他的命是沒法留下了……」

　　卡提斯歎道：「請盡可能給他留下個全屍……就算是我放你們出來的交換吧……」

　　「依你所說。」

　　「嘿，你們是不是也太小看老頭子我了？」愛爾蘭特忍無可忍，看來，不給這些惡魔來點真格的。他這個九級大魔導便要被看扁了！

　　對於愛爾蘭特的叫囂，眾惡魔們壓根不當回事，潘澤手臂上的紅色利爪彷彿一團火焰一樣，發出刺目的紅光，驚人的能量在其中凝聚，等待著一擊釋放的時候。阿爾古特一個縱身躍開來，人已在半空拉開了弓，靈魂箭矢蓄勢待發。

　　愛爾蘭特一錯身，一個人變成了十個，每一個都一模一樣。每一個都施放不同的魔法，真身隱藏在九個元素鏡像中，如此強力的鏡像分身，菲莉絲還是第一個見。

　　阿爾古特十箭齊發，直指十個愛爾蘭特。靈魂箭矢可以追蹤對手，直到擊破，卻沒想到十個愛爾蘭特都一般靈活。居然個個都用風翔術和瞬間轉移躲避箭矢，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遝，即便是阿爾古特。一時半會兒居然一個鏡像也沒有擊破。

　　不止如此，十個愛爾蘭特竟然還在移動中施法魔法。空氣遲滯術，冰霜凝滯，流星術，雷霆閃電，火焰長鞭，控制魔法，攻擊魔法一股腦全向潘澤砸過去。

　　一個空氣壓力減速，一個冰凍，接著數百個流星火球從天而降，全部砸到一個點。潘澤稍稍能動了，便是一個直徑五米的雷柱轟頂。八級魔法，就連潘澤也被轟的灰頭土臉。肢體一陣陣酥麻。潘澤怒火中燒，卻還沒來及的動彈。又是一條火焰長鞭纏住腰身，他剛打算劈開它，又是一輪雷霆，冰凍，火雨……

　　如此幾輪下來，愛爾蘭特臉不紅，氣不喘，潘澤卻一直處於被動挨打地位，他的身體竟然才移動了不到十米。

　　阿爾古特看不下去了，十支箭追不到愛爾蘭特，他乾脆把每支箭分成了十支，於是看在菲莉絲眼裡，整個空間已是漫天箭雨。

　　面對這樣數量的攻擊，愛爾蘭特已經很難在保證施法的同時躲避，只見十個老頭飛向一處，將所有的箭也引向了一處，接著，一個鏡像一馬當先，撐起了紫色的魔力護盾，所有的箭射中同一個目標，轟然爆炸，箭和這個鏡像都消失不見。

　　結果，還剩下九個愛爾蘭特。

　　阿爾古特氣得直咬牙，僅僅犧牲一個鏡像，卻毀掉了他的一百支箭，這些箭都是他的靈魂分身，通常是能夠在殺死敵人後返回的，可這一炸，卻平白消耗掉了。阿爾古特原本就在封印中消耗了不少靈魂能量，現在的體力全部得自於液態魂精，如此消耗下去，他根本拼不起。

　　阿爾古特意識到，自己果然小看了這個人類，雖然卡提斯沒少給他介紹愛爾蘭特的厲害之處，但是他一直沒把人類魔法師放在眼裡，除了弗蘭德。

　　但沒料到，愛爾蘭特，昔日裡跟在弗蘭德屁股後面的那個不起眼的小蘿蔔頭，竟然會在五百年後成長成了這麼厲害的魔法師——比起晉級緩慢的高級惡魔，人類的成長速度實在是太過驚人了！

　　不能留下他，否則，他會成為第二個弗蘭德，威脅到他們的生存！阿爾古特打定主意，於是，他捂著額頭，發出一聲壓抑的嘶吼，他的額頭上赫然裂開了一道縫，形成第三隻眼。

　　看到這隻眼睛，菲莉絲倒吸一口冷氣，洞察之眼，沒想到真有這隻眼睛存在！

　　掃了眼現場，阿爾古特頓時勾起了嘴角，似乎已看透一切。一枚暗紫色的箭矢在弓上凝聚成型，並攜著驚人的能量，直向九個愛爾蘭特中的一個射過去。

　　愛爾蘭特卻不慌不忙繼續攻擊潘澤，直到那箭矢逼近，他瞬間把本尊和鏡像進行了空間變位，於是這強大的一支箭再次爆炸。

　　阿爾古特皺眉，按部就班繼續造出了一支箭，依舊向愛爾蘭特射過去，似乎大有耗光他的元素鏡像的打算。愛爾蘭特也不著急，彷彿少一兩個鏡像不痛不癢。

　　連續拼掉了三支箭，無論是阿爾古特，愛爾蘭特，還是潘澤，都氣喘吁吁，這三位都消耗了不少，但現在這局面，容不得任何人退讓。

　　菲莉絲站在一邊，凝視著戰局，她知道愛爾蘭特有自己的打算，但她和愛爾蘭特實力相差甚遠，除了空間魔法、一些中級的元素魔法，真正象徵著高級魔法師技術的奧術類幾乎連門都還沒入，貿然幫忙只會越幫越忙。她能做的無非是保護好自己。以免愛爾蘭特分心。

　　第四支箭依舊不偏不倚地指向愛爾蘭特，愛爾蘭特毫不避讓，一邊攻擊潘澤，一邊用鏡像去擋。

　　驚人的爆炸再次炸響，箭矢和分身同歸於盡，卻不料，一直極為細小的箭在爆炸的餘輝中重新形成，攜帶著驚人的能量，陡然加速，直向菲莉絲衝過來。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令菲莉絲遍體生寒。竟動彈不得。

　　阿爾古特看著逃不掉的非莉絲，頓時笑了。

　　愛爾蘭特霎時明白了，阿爾古特這次射出的是兩箭，之前被炸掉的箭支是個幌子，這枚小的才是主體——他們的目標。一直都是菲莉絲！

　　被高級惡魔注視，那強大的精神壓迫力，絕對不是菲莉絲這樣的小姑娘能夠承受的。愛爾蘭特倒是反應極快。火焰長鞭隨著他的心意用力一甩，同時空氣遲滯術也趁機助力，潘澤那個大塊頭竟被急速拋了出來，直砸到菲莉絲面前。

　　潘澤摔得是七葷八素，渾然沒搞清楚狀況。一抬眼，見菲莉絲就在手邊。當下便向她撲過去——他可沒忘記優先排除的目標不是愛爾蘭特，而是這個繼承了弗蘭德契約的小姑娘。

　　愛爾蘭特緊盯著那詭異的靈魂之箭，眼看著那箭矢直奔潘澤的背後而去，卻不料那東西靈巧的彷彿長了眼睛，居然一扭頭，向菲莉絲繞過去。與此同時，潘澤已經抓住了菲莉絲，這大塊頭得意地沖阿爾古特大叫：「快射快射，我抓到她了！」

　　潘澤緊緊抓著菲莉絲，手上的利刃對準她的咽喉。眼看著菲莉絲動彈不得。

　　愛爾蘭特見狀大驚，他沒有料到這個看上去傻乎乎的潘澤，居然還能和阿爾古特如此配合。不過，五百年前。他們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彼此熟悉戰鬥技巧和習慣也很正常——他小看他們了！

　　愛爾蘭特把法杖捏的咯吱咯吱作響，卻已經來不及救她了。

　　然而，接下來的事，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那蘊含巨大能量的一箭沒有射中菲莉絲，卻貫穿了潘澤碩大的身軀，直到此刻，他仍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胸前的那枚暗紫色的靈魂之箭，而菲莉絲，竟然消失了！

　　明明已經被鎖定了，為什麼還能逃掉？那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啊，這不可能！

　　「阿爾古特——」潘澤怒吼，這箭卻繼續穿透他的身體，回到了阿爾古特手裡。

　　潘澤三米高的身體轟然倒地，伴隨著一陣空間扭曲，菲莉絲卻出現在阿爾古特身邊。

　　阿爾古特根本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反應不及，新的箭矢尚未形成，只能揮舞著長弓反射一般向菲莉絲打過去。

　　阿爾古特是實力強大的高級惡魔，就算不用靈魂兵器，一般的攻擊若是打到菲莉絲身上，她也是必死無疑的。

　　愛爾蘭特不禁捏了一把汗，沒想到這個小姑娘一直靜靜站在一邊，一方面是在示弱，同時，卻也是在等待出手的時機。剛才雖然只是一個依賴於魔法戒指的瞬間轉移，但時機拿捏得相當好，使得潘澤被阿爾古特的箭矢貫穿要害。

　　她若是早一步離開，阿爾古特的反應速度跟得上，那支箭自然還是會繼續追她，可她若是慢一步，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明明只是個中級魔法師，為什麼會有如此敏銳的判斷和膽識，愛爾蘭特驚訝不已。

　　而現在，她竟然冒險接近阿爾古特，似乎早料到他會來不及製造靈魂之箭。即便如此，貿然接近高級惡魔仍舊是危險的——高級惡魔的反應幅度永遠比人類快，這是不爭的事實。

　　然而，阿爾古特的攻擊卻並未討到好，因為菲莉絲把她手裡的十個黃金圓盤全拋了出來。黃金圓盤的能量核心是元素精魄，雖然比不上液態魂精，卻也是極為強大的能量源，加上來自於契約的保護規則，就算是不完善的護盾，卻也足以讓阿爾古特遭受到巨大的衝擊。

　　保護規則會自動識別包含敵意的攻擊並生成相應的金色護盾，因此之前無論是阿爾古特，還是潘澤，在試圖殺死菲莉絲的時候。都盡可能採用溫和的手段，降低護盾的觸發機率，卻也讓菲莉絲意識到了黃金圓盤的妙用——這東西，是可以加強契約能量的，也就是說，它們能夠增幅這種被危機激發出來的護盾的強度。

　　阿爾古特，便吃了這個虧。

　　哪怕只是被彈飛極短的距離，這樣的意外動作在愛爾蘭特眼裡都是極大的破綻，他登時把一個落雷精確地砸到了阿爾古特身上。阿爾古特就算是高級惡魔，本身具有較強的元素抵抗力。被這樣的高級雷電系魔法正中，也是難以避免會出現四肢麻痹的現象的，雖然只有短短一瞬。

　　而就在這一刻，一直旁觀的塞婕爾也出現了一絲動容，她終於把法杖握到了右手。

　　惡魔都是利益生物。他們之間不存在友誼或者親情，就算這幾隻和弗蘭德生活許久，可能懂得了一些和人類類似的感情。但真到了生死存亡關頭，也是各自飛的。

　　因此，潘澤的死，沒有任何一個惡魔感到傷心或者憤怒。他們只顧自己——即便如此，他們也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

　　尤其是在愛爾蘭特和菲莉絲展露實力。殺死潘澤的現在，剩下的惡魔會聯合起來殺死他們簡直就是必然。

　　菲莉絲早料到了這一點，在計畫好利用阿爾古特的箭殺死潘澤的時候，她便打好了算盤。她襲擊阿爾古特自然不是為了殺死他，僅憑她的攻擊力也殺不了他，她的目的不過是轉移他的注意力，並使他出現短時間的行動不能。

　　費盡心思爭取到這一小段時間，菲莉絲的只有一個打算，那就是搬救兵！

　　菲莉絲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阿爾法，不過看到這些高級惡魔的欺騙和背叛。她竟然忐忑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但是如果遲早有這麼一天的話。她寧願晚一點去冒這個險——既然如此，那麼。最為保險的救兵就只剩下一個了。

　　她握了握拳，然後伸出了手掌，迅速念動了紅龍女王教給她的口令——如果是巨龍族，再加上她和愛爾蘭特，對付兩個剛剛從封印裡爬出來的高級惡魔，應該是頗有勝算的。

　　隨著她的呼喚，一道紅色光柱從她的手掌中發出，巨大的召喚陣憑空出現，塞婕爾頓時變了臉色：「龍王契約？為什麼，巨龍族的王會願意為你而來！」她難以置信地瞪著菲莉絲。

　　看到惡魔們的反應，菲莉絲知道自己押對寶了，就算女王無法親臨，但她僅僅是丟個靈魂分身過來，應該也足以對付這些惡魔的靈魂兵器了——既然都是靈魂，總是有的一拼的。

　　而解決掉了靈魂兵器，她和愛爾蘭特有足夠的把握制服這些睡了五百年的惡魔，從五百年的沉睡中剛剛甦醒，現在，其實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候，如果錯過了現在，放走了對弗蘭的身懷憎恨的他們，後果將不堪設想。

　　眼看著法陣成型，空間通道即將打開，卻沒料到，一道幽藍的劍光乍然顯現，彷彿連空間都被撕裂——不，是已經撕裂了。地下空間瞬間崩毀，菲莉絲只感到一陣眩暈，緊接著，驚人的衝擊席捲而來，她卻根本沒看到敵人！

　　金色的契約符文不斷從身體裡湧現出來，試圖抵抗致命的攻擊，卻被看不見的能量絞碎，毫無阻礙。

　　就在非莉絲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有什麼擋在了她的面前，紅色的光芒充斥了視線，溫熱的液體淋了她一身。

　　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被重重拋落在地，只覺得渾身都失去了知覺，愛爾蘭特被甩到了另一邊，老頭子背後開了個大口子，他艱難地說道：「快……逃……」

　　剛剛救了她的人，是愛爾蘭特。菲莉絲只覺得兩眼一陣滾燙，淚水和著血水，讓她血紅的視野稍稍清楚了點。

　　到底發生了什麼？

　　菲莉絲費盡力氣抬起頭，只看到他們躺在一個大坑之中，大坑周圍居然是熟悉的弗蘭德學院校區，眾多建築七零八落，數不清的魔法光芒此起彼伏，學生們緊緊抱在一起，凝視著她；導師們一個個緊張地注視著她。天空，一片猩紅，巨大的符咒環逐漸迸散，消失在了風中……

　　她稍稍轉了下視線，只見阿爾古特捂著胸口，和塞婕爾，卡提斯站在一起，他們恭敬地屈身，在他們身前，一個酷似人類的傢伙，甩著一條巨大的，銀色的尾巴，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她，僅僅是一眼，菲莉絲便感到一陣懾入心魂的恐懼，讓她幾乎放棄一切，棄械投降。

　　只是，那惡魔的外形，為何如此熟悉？

　　銀色的長髮，銀色的骨質長尾，尾巴的末梢居然還有個類似花骨朵的結構。還有那纖細而矯健的體格，以及手肘和肩部的漆黑先天護甲，這一切，都似曾相識。

　　阿爾法？

　　菲莉絲驚呆了！

　　卻聽阿爾古特喜悅的聲音傳來：「老大，您終於出來了！」

　　老大？難道說，這個就是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