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廢坑之中的城市

　　「是你的錯，父親教給你戰鬥的方法，是讓你保命用的，你卻用它謀取權力！」向來冷靜的塔克顯得有些激動。

　　「讓更多人變得強大，我們才能戰勝荒野裡的惡魔。」南狄毫不妥協。

　　「但是，靈魂兵器並不是人人會用的，你知道嗎，就是因為克勞斯出現了使用靈魂兵器的天才，所以，魔法協會才會懷疑，梵隱藏在這個國家……」塔克狠狠瞪著南狄。

　　南狄面色大變，一直以來的輕鬆懶散消失不見：「你憑什麼這麼說，這不可能，這只是巧合！」

　　塔克淒然望天：「你知道吧，我還有個名字，叫安祖，是弗萊雅手下的弟子之一，但是，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同樣是第一批侵入克勞斯的人！」

　　南狄難以置信望著他。

　　塔克頹然坐到坐墊上，痛苦地抱著頭：「我憑什麼這麼說？我怎麼會不知道！協會的計畫，我一直都很清楚！因為，十八年前，把科瓦爾化為廢墟的那場戰鬥，我曾是首批突擊的隊長之一！」

　　車棚內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南狄眼中噴火，就那樣看著塔克，塔克只是垂著頭，不發一言，不打算作任何辯解。

　　「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南狄也彷彿失去了支撐，一屁股坐下了。

　　塔克詫異地望著他，原以為自己說出曾經的身份會引發南狄的憎恨，卻沒料到，他就這樣平靜地接受了。

　　「仔細跟我說說，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南狄低聲詢問。

　　「我是在弗蘭德國家煉金實驗室誕生的，在我那一批中，作為高級合成獸成長的一共有十人，但最終活下來的，只有我一個。他們把每一個初生的孩子丟給弗萊雅照顧，在弗萊雅非人的照顧方式洗禮之下，到我拜她為師的時候，她的一百多名弟子裡只剩下了三十三人。我們被全數派遣到了當時的克勞斯，因為魔法協會獲得消息，克勞斯出現了會使用靈魂兵器的將軍。一個年僅十歲的天才劍士……我們接到的最初的任務，是抹殺你……」

　　南狄抬起頭，驚愕地望著塔克。

　　塔克臉上浮現出恍惚的笑容，卻帶著深深的悲哀：「是的，你沒有遇到刺客。因為，我們遇到的第一個對手，同時也是最後的對手。便是梵……」

　　菲莉絲眼睛一亮，也就是說，塔克，也是見過梵的！

　　看到菲莉絲的表情。塔克卻自嘲般笑笑：「可惜，我也沒見過他的臉。因為他一直帶著面巾——只有揭開他面巾的人，才能學到真正的靈魂兵器的使用方法，他同樣是這麼要求我的。」

　　菲莉絲歎息般撇撇嘴，沒想到還是這個答案。

　　「你一定敗在他手上……」南狄說。

　　塔克點頭：「是的，我以為我死定了，偏偏，那個女人出現了，她一眼認出我是合成獸，可即便如此，她卻仍向我伸出了手。她問我。願意叫她媽媽嗎。」

　　南狄呵呵輕笑：「她也是那麼對我說的……你答應了？」

　　「是啊，那種問題，對於當時我的我來說。根本沒有考慮的餘地，因為在我所受的教育裡。只有絕對的服從，服從強者，服從弗萊雅……」塔克說，「結果，在我拒絕她的時候，那個女人卻笑了，你猜她說什麼，她說，難道，她還不夠強大到讓我聽話嗎？」

　　南狄頓時哈哈大笑：「那是個從不服輸的女人。」

　　塔克也輕笑：「是的，於是我挑戰了她，結果，我敗了，我敗給了一個人類。按照弗萊雅的指示，我們的存在是絕對機密，一旦落入敵手，只能選擇自殺一條，你猜那個女人又說了什麼？」

　　「什麼？」南狄感興趣地望著他，很是好奇，艾蘭是如何讓這個來自於弗蘭德的殺手，心甘情願作她兒子的。

　　「她說，在我們的教育中，怪物應該是比人類強大的存在，但是，如果我是怪物，為什麼會輸給一個人類？能夠戰勝怪物的人類，恐怕才是真正的怪物吧？」塔克含笑說道，「她說，我所受的教育是自相矛盾的，她要從頭教育我……我無法拒絕她，因為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南狄拍著膝蓋直樂：「原來，她對你用強了。」

　　「雖然我只做了她三個月的兒子，但是，對於我來說，她是我永遠的母親。」

　　「那個女人，叫愛爾珊，還是艾蘭？」菲莉絲忽然插了句進來。

　　「愛爾珊。」塔克說，「應該說，一直到我們分開，我仍無法確定，她是否就是艾蘭，她身邊的高等惡魔，是否就是梵……」

　　南狄傻了：「你不知道？」

　　塔克搖頭：「作為一個高級魔法師，是可以用過鏡像魔法來改變容貌的，她的臉，和通緝佈告上的並不一致，至於跟隨她的男人，我的父親，我的確，從未見過他的臉。」

　　「你也沒有見過……」南狄歎息。

　　「怎麼會這樣？那麼，你們口中的梵又是誰？」菲莉絲無語了，口口聲聲叫著這個名字，難道還能有錯？

　　「那只是魔法協會的叫法。」南狄解釋。

　　「梵，已經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成了一個代號，被抹殺者的代號。」塔克補充。

　　也就是說，任何被懷疑是梵的惡魔，都成為了追擊的目標。菲莉絲終於明白了這個名字的意義。

　　「那麼，那個女人，我是說愛爾珊，是如何稱呼他的？」如果他不叫梵，那麼，他總得有名字吧？

　　塔克皺眉思索：「賽加，似乎是這個名字……」

　　「是的，的確是賽加。」南狄也有印象。

　　菲莉絲傻眼，從未聽過的名字！但是，如果是為了流亡。改變名字也很正常，就算是阿爾法跟在她身邊，她也不會在人前叫他「阿爾法」——如此說來，難道，線索就這麼斷了？

　　「為什麼，你這麼關心她的事？」塔克緊盯著菲莉絲。

　　菲莉絲露出個純淨無瑕的微笑：「好奇，好奇而已！」

　　塔克一臉不信：「我會盯著你的。」

　　菲莉絲無語，旋即暗笑，求之不得。

　　由於有阿爾法的靈魂兵器幻影坐鎮，沒有任何中低級惡魔。及合成獸膽敢襲擊車隊，一行人順利地到達了新科瓦爾城。

　　和拉比類似，這座城也被巨大的結界覆蓋，如此強力的結界，就算是弗萊雅那種等級的存在。也是無法輕易進入的。

　　進入了城內，南狄便向他們告辭。

　　「我已經兌現了承諾。」他如此對菲莉絲說，似乎不想再與她扯上關係。「不過，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可以來找我。」這後半句話，顯然是針對菲莉絲之前拒絕他為王國服務的邀請而言的。言外之意，王國需要銘文師。隨時都需要。

　　菲莉絲自然點頭，給自己留條後路總是好的。

　　車隊和難民都被妥善安置，新盟的俘虜也被押解到了專用的監獄。

　　菲莉絲滿腦子只有塔克的話，而這小子果然如他所說，寸步不離的跟著菲莉絲，似乎是不放心她的舉動——他的確一直把克勞斯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而作為重要的線索人物，以及稀缺的高級合成獸，能讓這傢伙跟著她，菲莉絲心裡早樂開了花，幾乎每一個城內景觀。她都會拉著塔克為她介紹。雖然大部分他都拒絕回答，但是正如鄧肯所說，這小子只是不知道如何和女孩子交流罷了。他僅僅是在害羞，而當菲莉絲耍盡手段之後。塔克，只能選擇妥協。

　　「你知道的吧，這座城市，為什麼是建在大坑裡的？」菲莉絲注意到這一點很久了，隨著在城市裡呆得越久，作為一個對於空間位置極為敏感的空間作圖師，她越來越確定，這座城市的地面從外到內逐漸降低，根本即是個巨大的坑。

　　只聽說過在山上建城的，顯然是為了防禦，可是在坑裡建城，不僅難度大，而且，更容易被攻擊和毀滅，不知道這些建設者們是怎麼想的。

　　「是為了記住。」塔克已經懶得再拒絕菲莉絲，因為他發現，面對她的伶牙俐齒，他只有妥協的份兒，她總有理由說服他，這種無法抗拒的感覺，彷彿回到了他初遇愛爾珊的時候。

　　「難道，這是十八年前留下的紀念品？」菲莉絲想到了什麼。

　　塔克點頭：「這是魔法協會的天眼系統留下的痕跡。」

　　菲莉絲被嚇了一跳，她見識過天眼系統，她原以為如此大範圍的攻擊性武器，只允許用於無人地帶，比如她那荒郊野地裡的煉金塔樓。可是為什麼，面對一個王國的都城，魔法協會也會使用這般的武器？這一炮下去得死多少人——簡直是慘無人道啊！

　　「他們真的這麼做了，只為了追捕一個S級通緝犯……」喃喃自語著，菲莉絲不禁打了個冷戰。

　　「是制裁。」塔克的語氣毫無溫度，「威脅大陸安全的存在必須消滅，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國家。」

　　菲莉絲倒吸一口冷氣，雖然這條公約條款存在了很久，作為曾經的弗蘭德學院學生，魔法協會的一員在冊魔法師，魔法公約的每一條，她都很熟悉，但是，真正見識到這樣的制裁，卻讓人遍體生寒。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個人的行為，當為這個世界帶來多大的影響，似乎僅僅是存在於此，便會帶來災難！

　　「告訴我，愛爾珊在十八年前，死於制裁了嗎？」菲莉絲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裡久留，天眼系統啟動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那群高高在上的人們，能夠在十八年前毀滅這裡一回，誰也無法否定，他們會做第二次。她至少，必須在魔法協會和弗蘭德王國鎖定這個十八年後重建的王國之前離開這裡。

　　她再一次意識到魔法之外的世界的殘酷，人命，如同草芥一般不值錢。

　　「她一定還活著。」塔克說，「但是她一定不會回來。」

　　菲莉絲愕然，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知道為什麼所有的無冕女神像都沒有臉嗎？因為，神，拋棄了克勞斯。」

　　「拋棄？為什麼這麼說！」菲莉絲被這個詞彙嚇到了，難道，那個愛爾珊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在克勞斯最需要她的時候，她沒有出現……」塔克的表情變得格外沉痛，「教會我珍惜生命的那個人，在天眼系統面前逃離了，如果賽加在，如果有真正的靈魂兵器，科瓦爾又怎麼會在天眼的攻擊中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