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結界消失了

　　那乞丐忽而坐起來，被髮絲蓋住的臉上，逼人的視線直射向菲莉絲。

　　「我說過了，我不是乞丐！」那人近乎咆哮。

　　「哦。」菲莉絲淡淡應了一聲，「那我去問別人去。」她說著，端著那石碗，掉頭就走，碗內的雲幣撞擊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人赫然站起來，叫道：「把碗還給我！」

　　菲莉絲充耳不聞，不料沒走幾步，只聽到背後撲通一聲。她意外地回頭，卻看到那傢伙成大字形撲在地上，不動了。

　　不會吧？沒了碗就會死人嗎？這絕對是驚天奇聞。她可沒打算惹出人命來，只好走回去，不料，剛靠近，卻聽到一聲如同海潮的咕嚕聲，從那傢伙身上傳出來。

　　於是，馬利馬琪烤肉店出現了一位奇特的客戶，十來歲的少年，穿著一身上等皮毛，卻帶著個邋遢的同伴，那傢伙穿著幾乎用皮革碎塊拼湊起來的斗篷，頭髮也因為很久沒有清理過黏成了麵條狀，如果不是因為嚴寒，恐怕渾身都會散發出惡臭吧？這簡直就是個乞丐啊！

　　而且，這位著裝考究的少年還專門要了一根烤豬腳，擱在一邊，卻從頭到尾碰都不碰，彷彿某種宗教祭祀，他的乞丐同伴卻吃掉了整整十大盤烤牛排！

　　菲莉絲慢條斯理享用兩天以來唯一一次熱騰騰的食物，面前這位卻彷彿一個無底洞。

　　「你究竟有多少天沒吃過飯了啊？」菲莉絲納悶。

　　那人一口氣幹掉了第十一盤，然後打了個嗝兒，將葡萄酒一飲而盡，喘了口氣。回答：「十三天！」

　　菲莉絲傻眼：「你是人類嗎？」

　　「你見過餓成這樣的高級惡魔嗎？」那人不客氣地回嘴。

　　好大的口氣，敢拿高級惡魔作比方。不過如果真是高級惡魔，餓到這份兒上，只怕要吃人了……

　　「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菲莉絲開門見山，「那個女人是誰？」

　　那人把最後的盤子舔了一遍，硬是一點油星兒也沒剩下，然後，抹了把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與他那邋遢的模樣極不相稱。

　　「知道那個名字的人，還真不多。」這傢伙神秘兮兮地回答。

　　「你說還是不說？」菲莉絲抱著胳膊看著他。

　　「那個女人，被稱為無冕女神。」那人說，「你如果想知道她的事，只需要問『無冕女神你知道嗎？』。路邊的小孩都會告訴你。」

　　「你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無冕女神是誰？為什麼沒有臉？」

　　那傢伙厚顏無恥地咧開嘴：「我還沒吃飽！」

　　菲莉絲挫敗地叫道：「老闆，再來一份兒。」

　　不一會兒，店老闆拿著帳單過來了：「您的消費已經超出了預先消費的最大限額。請您先付款，我才能繼續給您加肉……」

　　菲莉絲聞言一愣：「消費限額？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店還有這規定？」

　　「您是從外地來的吧？在重建後的克勞斯，由於物資極度匱乏，為了防止有人賴帳。這是必須的……」老闆笑眯眯地說。

　　「需要交多少？」菲莉絲問。

　　「一千雲幣。」

　　菲莉絲摸出安妮給她的錢袋子，掂了掂。大致看了下，顯然是沒有一千枚的，於是只好道：「我還是用金幣卡吧。」雖然被通緝使得掛名菲莉絲的金幣卡都被凍結了，但是菲莉絲早就把錢轉到了其它帳戶中了，她的金幣卡和她的身份證件一樣多。

　　沒想到，店老闆卻露出為難的模樣：「很抱歉，金幣在克勞斯是不流通的，而且以這座城的規模，根本就沒有識別金幣卡的裝置……」

　　「不流通？」菲莉絲幾乎跳起來，難道。她得靠那幾百個雲幣過活嗎？

　　「這座城裡，就沒有兌換機構嗎？」菲莉絲追問。

　　「唯一的兌換銀行，在新科瓦爾。」老闆擠出一絲笑容來。

　　菲莉絲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嬉皮笑臉望著店老闆：「要不，等我去一趟新科瓦爾吧？我的確只有這麼多雲幣了……」

　　老闆頓時變色：「那麼。等我先叫衛兵吧？他們會把你送去的。」

　　叫衛兵？不要吧，事情要是鬧大了，暴露身份可怎麼辦？就在此時，她猛然想起來了鄧肯，那傢伙說過，只要有問題，盡可以報他們的名號，雖然不太好意思，可這也的確是無奈之舉。

　　就在此時，只聽面前傳來一連串的脆響，菲莉絲抬起頭，赫然看到那乞丐把一大堆雲幣放到了桌面上。

　　「這些夠數嗎？」那乞丐男淡淡問道。

　　這一次，菲莉絲和店老闆都看傻了。

　　「夠了，足夠了。」老闆眉開眼笑。

　　那乞丐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似乎打算離開，菲莉絲叫住他。

　　「你，有錢？」她徹底被弄糊塗了。

　　「我說過了，我不是乞丐。」那人鄭重重申。

　　「那你還餓個半死……」菲莉絲抓住他的語病。

　　「我不想動還不行嗎？」那人不耐煩地說。

　　菲莉絲無語，您老人家餓成那樣，難道是因為懶得動？

　　「你要去新科瓦爾吧？」那人忽然開口說。

　　菲莉絲愣愣地點頭。

　　誰知道，那傢伙，居然又是一個錢袋子拋出來：「去找輛車吧。」

　　菲莉絲摸著那錢袋子，比安妮給她的那個還要有份量。

　　「小子，你想知道的事，我會在車上告訴你。」那人說著，居然順著牆根坐下，腦袋往牆上一靠，又不打算動了。

　　菲莉絲無語，她真沒見過這麼懶的人啊！

　　「還不去？天黑就走不了了。」都躺下了，那乞丐男還不忘發號施令。

　　菲莉絲想起了鄧肯他們的話，天黑後，似乎是魔獸出動更頻繁的時候。屆時，連城門也會封閉起來了。

　　「記得找一輛帶結界的車。」那人叮囑，「這些錢應該足夠。」

　　當她是跑腿嗎？就不怕她帶著錢就此走掉？不，這傢伙分明是算準了她定會返回吧……菲莉絲歎了口氣，抱著錢袋子，向著和鄧肯他們分手的地方而去，安妮大概會願意賣給她一輛車的。

　　「你要買車？」鄧肯難以置信地望著菲莉絲，「你想去哪？」

　　「新科瓦爾。」菲莉絲老實回答。

　　「天快黑了。」吉姆也在，聽到菲莉絲的話，於是擔憂地望著城外的曠野。

　　「是的。所以我想買一輛帶結界的車。」菲莉絲說。

　　「為什麼突然要去王都？」鄧肯問道。

　　「有人說在那邊見過我弟弟。」菲莉絲撒謊面不改色。

　　「我們的確有這樣的車，可是，你一定出不起價。」鄧肯很確定地說。

　　菲莉絲把乞丐男給她的錢袋子放在了桌上，同時取出了安妮給她的那袋。

　　「你哪來的錢？」鄧肯感到意外。

　　「我身上本來就帶著錢。」菲莉絲說，「所以。安妮的錢還給你們，我還是要謝謝她。」

　　鄧肯看了她一眼：「好吧，我去叫老闆。賣不賣，得看她的意思。」

　　偏在此時，卻有人在門外一邊嚷嚷著，一邊闖了進來。

　　「隊長在哪裡？吉姆在哪裡？」

　　菲莉絲一扭頭。來人竟然是烤肉店的老闆。

　　吉姆站起來，看著一臉急切的大胖子。問：「普勒？什麼事這麼著急？」

　　「我懷疑我見到了新盟的人！」那個被叫做普勒的店老闆頓時激動起來了，「他們有兩個人，衣著古怪，口音顯然是外地人，而且是遠道而來的，他們吃掉了十幾盤肉！」

　　「哦？只是這樣？」吉姆挑眉，每個進城的人都查過證件，僅憑外地人這一條是無法立案的。

　　「不，不只如此，他們還進行了飯前祭祀！」老闆越說越激動。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菲莉絲身上，於是。他彷彿踩了尾巴一般跳起來，「他。就是他！他還有一個乞丐同伴！」

　　菲莉絲嘟著嘴說：「才不是乞丐，你也看到了，他非常有錢。」

　　鄧肯剛走到門邊，於是剎住腳步，回頭問道：「菲力，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她還想問呢！

　　正在這個時候，她察覺到了附近的元素突然一個震盪，騷動之後再次歸於沉寂。可是這古怪的感覺，卻讓菲莉絲心頭一驚。不會錯的，作為一個中級魔法師加銘文師，菲莉絲很清楚，這是大面積結界發生變動時，結界內部的常見現象。

　　難道，這座城的防禦結界發生了問題？這意味著，一座聚集了普通人類的城，就這麼毫無防備的出現在了惡魔的面前！而現在，天色已晚，如果在天黑之前結界無法恢復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為什麼結界會突然消失？菲莉絲只覺得頭大，遇到這種事，她的運氣是不是也太好了點？

　　與此同時，吉姆一個箭步衝了出去，他看了眼天空，然後回過頭來，如刀的視線緊盯著菲莉絲，寒著聲音問：「結界消失了！是你幹的嗎！」

　　鄧肯更是面色大變，格外嚴肅地望著菲莉絲：「你，真是新盟的人？」

　　菲莉絲一頭霧水，這關她什麼事！她的視線從盛怒的吉姆臉上掃過，鄧肯很受傷的眼神映入眼簾，最後，她看到了義憤填膺的烤肉店老闆普勒。

　　「我不是！」她強調，並不是什麼黑鍋都可以莫名其妙背上的。

　　「我剛才就在這裡了不是嗎？怎麼可能去動結界？」菲莉絲說，「我根本不知道新盟是什麼。」

　　「是他的同黨做的。」普勒露出恍然的表情。

　　菲莉絲想起了那個乞丐，難道，真的是他？一個懶到幾乎餓死的人，睡在無冕女神的腳下，會是個隸屬於新盟的破壞分子？一個幾千雲幣隨便亂扔，還說要帶她去新科瓦爾的人，會是個企圖毀掉拉比城的惡徒？

　　那灰白色髮絲之下，卻依舊難以掩蓋鋒芒的明亮雙眸，只透出淡漠和悲哀，哪裡有一絲一毫的瘋狂？

　　那個人，會是新盟的人？

　　難道，繼安妮之後，她再次看走眼了？

　　「我也是剛認識他。」菲莉絲沉聲說，「就是他說見過我弟弟，答應帶我去新科瓦爾找人……」

　　鄧肯露出一副你被騙了的憐憫模樣，歎道：「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嗎？」

　　菲莉絲點點頭，從壁爐裡取來一根炭棒，在桌面上畫起來。

　　精於繪製銘文的魔法師，自然具備極強的圖形記憶能力，寥寥幾筆，便勾出了那乞丐的外形。

　　「看不清臉啊。」鄧肯一臉遺憾。

　　豈料，吉姆卻激動起來，他瞪紅了眼睛，沖著菲莉絲大叫：「他在哪！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