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無臉的雕像

　　「找人的話，拉比也是不錯的，這裡有整個克勞斯最大的獵人酒館流金木桶，那邊的情報資訊，恐怕不亞於王都。」鄧肯說。

　　流金木桶，菲莉絲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好大的魔法結界。」她順便岔開話題。

　　「咦，你也認識結界啊？」鄧肯來了興趣。

　　「嗯，在海亞見過。」整日裡為了魔法道具和弗蘭德爭執不休的海亞，倒是不乏此類的高級貨，「但是我聽父親講過，克勞斯應該是沒有魔法師的……」

　　至少，弗蘭德王國的加密資料裡是這麼寫的。

　　「是的，的確沒有魔法師，但是魔法道具卻是有的。」鄧肯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格外深遠，蓄滿沉重的情緒，「菲力，你要記住，進了城，千萬不要提和魔法有關的事。」

　　菲莉絲看到鄧肯嚴肅的模樣，有些意外。她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再多問了，於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車隊停下了，鄧肯遙望了一眼，對菲莉絲說：「是衛兵，你有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嗎？大概是最近魔獸騷擾頻繁，避難的人太多，所以檢查變得嚴格了。」

　　菲莉絲點點頭，她有備無患。

　　果然，三個穿著皮毛大衣的男子，佩戴著統一的頭盔和寶劍，騎著清一色的長毛馬馳了過來，停在了車門邊。

　　「嗨，吉姆，又是你當值啊？」鄧肯似乎和這些軍人熟識。

　　「是啊，最近這些惡魔就像喝了流金木桶的夜夜醉，每天晚上都來大鬧一番，城外的居民已經全部搬進城了。現在連數千米外的人也來避難，如此下去，我們會揭不開鍋的。」說話的是領頭的男子，一道疤痕削掉了半個腦袋的頭髮，並從眉毛一直劃過眼睛，消失在嘴角。觸目驚心的傷疤，見證著曾經戰鬥的慘烈，一隻眼睛，因此失去了色彩。

　　「哈哈，是啊。因為暴風雪過去了嘛。」鄧肯笑道。

　　「的確，沒有暴風雪，它們都活動起來了！」吉姆咬牙切齒，「這些怕冷的傢伙，為什麼不去南方呢？」

　　「誰叫南方有金剛牆呢。」鄧肯望著南部的天空。在雪原的盡頭，是強大的弗蘭德王國。只有足夠寒冷的冰原，才能阻止那些魔法師的腳步。或者說。那些養尊處優的傢伙，根本就不稀罕環境惡劣的極寒之地。

　　「那些可惡的魔法師！」吉姆憤然說道，每提到和南方有關的一切，就令他格外憤怒。

　　意識到話題逐漸偏向不愉快的方向。鄧肯及時打斷。

　　「我的證件就不用看了吧？」鄧肯笑道。

　　「捨不得亮嗎？你那醜得要死的元素鏡像臉孔。」吉姆打趣。

　　鄧肯哼哼著。掏出一張魔法卡片，伸到吉姆面前。

　　吉姆瞅了一眼，嗤之以鼻：「怎麼還是八級，你倒是什麼時候才能晉級啊？」

　　菲莉絲聞言一驚，八級，是指的獵人級別嗎？她之前以為鄧肯是七級獵人，沒想到看走了眼。

　　八級，整個大陸恐怕也就那麼上百個吧？

　　「這孩子是誰？」吉姆指著菲莉絲問。

　　「菲力，海亞來的商人的孩子。」鄧肯解釋。

　　菲莉絲也掏出了自己的證明，一塊魔法卡片。

　　吉姆看到那東西。臉色頓時不怎麼好看：「南方的身份證明。」

　　「海亞似乎和弗蘭德關係不怎麼好。」鄧肯說。

　　「過去的確如此，但是現在他們聯姻了。」吉姆的語氣有些冰冷。

　　「這只是個孩子。」鄧肯說道。

　　「算了。進城吧。」吉姆說著擺擺手。

　　「晚上老地方見？」鄧肯客氣地說。

　　吉姆歎氣：「晚上要巡邏啊，改天吧。」

　　鄧肯哈哈大笑：「那我帶著酒去找你？」

　　吉姆聞言。開懷大笑，搖頭說：「還是算了，我是真忙。」他說著，忽而湊近前來，俯耳道，「當心點，最近新盟又活躍起來了。」

　　鄧肯面色一變：「那群瘋子！」

　　送走了吉姆，菲莉絲好奇地望著鄧肯：「新盟是什麼？」

　　「一群混蛋。」鄧肯說，「他們仇視一切與魔法有關的事物，包括魔法道具。要是沒有這些魔法結界，這座城早就不存在了！因為他們的關係，已經有好幾座城鎮變成了惡魔的巢穴。」

　　鄧肯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格外恐怖，

　　菲莉絲縮了縮脖子，看來，魔法結界也不是萬能的。十八年前種下的仇恨的果實，至今仍在蠶食著這廢墟上重建的城市。

　　隨著車隊的前進，菲莉絲看到他們穿過了巨大的紫色城門，進入了拉比城內。雖然在城外已經看到了壯觀的魔法結界，比弗蘭德學院那個還要大數倍，到了城內，結界內的景觀依舊令人歎為觀止。

　　從下往上看去，天空中排列著三輪紫魔晶，自成規律地運轉著，劃出淡紫色的軌跡，在陽光的掩映下非常漂亮。而在城市的中心，一道紫色的光柱直插入雲霄，雖然色澤很淡，卻格外壯觀。

　　城市內每隔一段距離便分佈著一根繪製了魔法銘文的石柱，上面鑲嵌著色彩各異的魔晶石，顯然是結界發生裝置。遠遠可以看到城內中心的巨大石柱，那大概是主結界石了。

　　車隊一直前行，街道很顛簸，路況極差，雪水和泥土到處都是，路邊也沒有什麼像樣的房屋，只有一些簡陋的皮草棚子，極不協調地穿插在做工精緻的銘文石柱之中。

　　雖然環境惡劣，這裡的人卻充滿熱情，看到商隊讓他們格外興奮，人們爭相擠到車輛兩側，大聲喊叫著：「安妮老闆，你又帶來了什麼好貨啊？」

　　「哇，我聞到了。魔像的味道，你們抓到了中級惡魔？」

　　安妮爽朗的笑聲時不時從鬧哄哄的人群中穿出來。

　　鄧肯似乎受不了這種場面，從車棚頂翻下來，鑽進了車內。

　　菲莉絲這才發現，塔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這輛車。

　　「塔克去哪兒了？」菲莉絲好奇地問。

　　「他不喜歡進城，在城外露宿了。」鄧肯歎氣。

　　「可是，城外有魔獸吧？」菲莉絲露出個害怕的模樣。

　　鄧肯見了哈哈大笑：「魔獸？魔獸遇到他，算它們倒楣。」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安妮的大叫：「鄧肯，你死哪去了？」

　　鄧肯露出個尷尬的神情：「我先出去了。老闆在叫了，估計是在卸貨。」

　　菲莉絲沖他擺擺手，鄧肯跳下了車：「別擔心，我跟安妮說說，至少我們在城裡的時候。讓你和我們住一塊，也好有個照應。」

　　「謝謝。」菲莉絲目送著鄧肯離去，然後站了起來。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同時把那枚火焰魔晶放回了原處，也跳下了車。

　　眼尖的鄧肯一眼看到了她，於是一邊扛著大木箱子。一邊問道：「菲力，你要去哪？」

　　菲莉絲回頭。笑道：「我該離開了。」

　　鄧肯有些意外，安妮卻滿面笑意，隨手拋出個物件來。

　　菲莉絲接在手裡，打開來，居然是一小袋亮閃閃的貝殼樣貨幣，這應該就是克勞斯的流通貨幣雲幣了吧？

　　「小子，你沒有雲幣吧？這些你先拿去用，就當是欠我的。」安妮吐著煙圈說道。

　　她明知道自己是女孩，卻依舊在外人面前叫她「小子」，顯然是在幫她隱瞞。而且還送給她本地貨幣，應該是料到了她是外地人，大陸流通幣在一個地圖上看不到的王國。總還是不那麼方便的。

　　這是個極為細心的女人。

　　菲莉絲把雲幣揣在身上，道了聲謝謝。暗歎，這位安妮果然如鄧肯所說，是個好人。

　　「有事就來路人旅店找我們！只要報上黃金三角的大名，沒有人敢欺負你！」鄧肯扯著嗓子在後面大叫。

　　菲莉絲扭頭，也跟著大喊：「知道啦，我不會忘記你們的！」

　　大概是見多了生死，這位壯漢，格外的體貼。不過菲莉絲有自己的目的，她不可能和這些無關的人走得太近，更何況，她還是S級通緝犯。

　　「現在，我們去哪？」阿爾法透過契約問她。

　　「吃飯！我已經受夠了又冷又硬的乾麵包了！」菲莉絲不客氣地說，「我剛才在車上看到了一家馬利馬琪烤肉店噢。」

　　一聽到烤肉，靈魂兵器便在皮袋子裡蹦躂起來。

　　菲莉絲按住袋子，順著來路走去，這才注意到，在城門附近的廣場上，居然豎立著一座雪白的雕像。

　　看身材應該是個年輕的女人，而且她身上的服飾依稀可辨，那熟悉的紋樣，竟然和八級魔導的法師袍相仿，更為奇怪的是，這座雕像的臉居然被人刻意挖掉了。

　　菲莉絲不由地駐足，看到雕像邊上斜躺著個衣衫襤褸的人，那人面前放著個帶缺口的石碗。

　　菲莉絲歪著頭看了他半天，見那人睡得死沉，毫無動靜，乾脆從安妮給她的錢袋子裡摸出幾枚雲幣，丟進了他的石碗裡。

　　貝殼撞擊到碗底，發出清脆的聲響，那人猛地一驚，灰白的頭髮下露出一對晶亮的眸子來。

　　那人死死盯著那石碗，卻一腳將它踢飛，錢幣自動掉了出來，滾落到菲莉絲腳邊。

　　「我不是乞丐。」那人用嘶啞的嗓音說道。

　　菲莉絲撿起雲幣，走到他面前：「那你是誰？」

　　「忘了。」那人說完，倒頭又睡。

　　菲莉絲伏下身子，指著雕像，問他：「那這個女人又是誰？」

　　那人抬眼，淡淡丟下來一句：「我不知道。」

　　伴隨著「叮咚」的脆響，石碗被菲莉絲端著，伸到他面前，雲幣再次落進去。

　　那人伸腿欲踢，菲莉絲及時拿起了石碗，說道：「告訴我，這是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