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誰是我父親

　　熟悉空間魔法的菲莉絲一眼認出，影的攻擊方式赫然是空間跳躍！的確，無視空間的靈魂兵器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

　　蘇迪難以置信看著自己胸前的漆黑空洞，那是和空間一起被捅破的黑洞，他甚至毫無感覺。一瞬間，他的眼睛失去光澤，整個人迅速腐朽崩壞，散成了一堆亡骸。

　　然而，在菲莉絲看來，卻有一團星星點點從那頭骨中散出，而後鑽進了一個剛剛復活的天階死者骨架之中。那一剎那，明亮的靈魂之光從那正在移動的死者眼睛洞中冒出。接著，那身體上殘留的乾癟皮肉突然變得水潤起來。

　　那傢伙微一楞神，似乎有些不在狀態，短暫地調整之後，他轉過身，抓起地上的銀製面具，重新戴在了臉上，然後，毫不留情將之前的骨頭踩碎……

　　菲莉絲看得心驚不已，這才是蘇迪的真面目，這傢伙不是活人，根本就是個不死的亡魂——除非毀掉他的靈魂，否則，根本無法消滅他！

　　可惜，自認為隱蔽的再生方式，在阿爾法的感知中卻清清楚楚——深淵的惡魔「看」東西都是這麼變態的嗎！

　　果然，靈魂兵器影再次遁入黑暗，如此往復折騰著蘇迪。那傢伙不斷在毀滅和重生間輾轉，卻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襲擊的。

　　他的動作不再從容，他甚至開始站定、破口大駡。他不斷地慫恿塞爾維斯，用言語和過往刺激他，用咒語限制他的行動。塞爾維斯在本能和命令間彷徨著，看上去狂躁不堪。毫無理智。

　　直到此時，菲莉絲才明白阿爾法的意思，這樣的塞爾維斯，的確需要被喚醒——他會襲擊他們並非自己本意，他的靈魂已經迷失在了自己的軀殼之中。

　　「進去吧。」背後，彷彿被什麼一推，菲莉絲便覺得眼前一花，又是無數的畫面閃過眼前，但是這一次，在那些畫面之前阻擋了一面符文斑斑的牆壁。她頓時明白了，那些畫面是記憶，而這堵牆，這是封印！她已經從阿爾法的靈魂範圍突入了塞爾維斯的靈魂之中！

　　阿爾法是怎麼辦到這些的？菲莉絲發現，自己對於惡魔運作靈魂的方式。簡直是一無所知！

　　飛速穿過那一系列被阻擋的畫面，如同經過一個隧道，眼前豁然開朗。然後，她看到了一扇門，門上居然有一把鎖。

　　菲莉絲走近，疑惑地看著這東西。只見上面有字元閃過。

　　「留給親愛的女兒。」一句話，讓菲莉絲目瞪口呆。眼眶卻不由自主一陣滾燙。

　　是母親留給她的嗎？不，不對，這筆力十足的字體有些歪斜抖動，完全不似母親的筆跡，那麼，誰還會稱她為女兒？難道，寫下這句話的人，是她的父親？

　　父親！

　　想到這個陌生、卻又在睡夢中呼喚了無數次的詞彙，菲莉絲再也無法抑制，眼淚奔湧而出。模糊了雙眼。

　　「你哭了？」阿爾法的聲音再次傳來，透著些納悶。

　　這傢伙一邊在外頭打架，一邊還有工夫管她。讓菲莉絲感到意外。

　　「有些激動罷了，也許。我即將找到一直尋求的謎底……」菲莉絲說著，抬起手，觸碰到了那把鎖，果然，鎖應聲而落，門自動打開，整個通道從她腳下開始崩壞，新的畫面出現在她面前。

　　她知道，塞爾維斯的某些記憶被解放了！

　　視線突然變得模糊，似乎被什麼紅色的東西阻擋，被血液模糊視線的感覺她是知道的，到底發生了什麼？從尚還清晰的空隙中，菲莉絲看到了當年的尼爾瑪鮮血角鬥場，比起現在的殘破不堪，整個建築明顯新了幾成，坐席上坐滿了打扮怪異的人們。由於身處塞爾維斯的記憶中，她能夠清楚感覺到他們的靈魂等級，那明亮的靈魂之光，互相排擠的靈魂干擾圈證實，這些人都已窺破了靈魂能量的使用方式。

　　只有頂端的看臺上坐著幾個人，看上去卻和普通人一般，完全沒有靈魂干擾出現，菲莉絲約摸猜得到，這幾人才是真正的高手，他們能夠真正收斂自己的能量。

　　幾人正中的巨大獸骨椅子上坐著個體格高大的男子，他戴著漆黑的惡魔面具，猙獰的面孔和尖角，倒是和傳統的高級惡魔形象如出一轍。黑得放亮的長長髮絲垂落肩頭，如水般一直傾瀉到地上。他披著寬大的黑色斗篷，懶散地靠坐在椅子上，手指間把玩著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球。

　　左右兩側共坐著五個人，三男兩女，其中一個少女模樣的人菲莉絲認得，分明就是克雷斯，那個漂亮的不似男人的傢伙和現在沒什麼變化，一身繁複的手工短裙把他的身材襯托得性感迷人。但是菲莉絲很清楚，他那豐滿的胸部和臀部裡充滿了填充物——實在無法理解這位公爵的嗜好。

　　視野轉動著，菲莉絲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人，那是一個身材姣好的陌生女子，唯獨那雙眸子卻讓菲莉絲感到親切非常——是愛爾珊，她的母親！只是，這張完全沒見過的臉是怎麼回事？到底什麼模樣才是她的真面目？

　　畫面愈發的模糊不堪，卻可以聽到愛爾珊的話語：「怎麼……是你？」

　　菲莉絲盡力分辨眼前的影像，試圖多看到一些，但畫面卻彷彿會呼吸一般忽明忽暗，她大概猜到了什麼，這是塞爾維斯的視野，當時的他大概由於失血過多，已經處在生命垂危之際。

　　地面上有銀白發亮的物體裂做兩半，隱約能看出形狀，那東西酷似蘇迪臉上的面具，很可能是同一個。

　　她聽到了粗重的呼吸音，那聲音來自塞爾維斯的喉嚨，只聽塞爾維斯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無色……鑽石……是你的……了。」

　　「你是故意的。」愛爾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憤，「你故意輸給我，你知道我需要它！但是用你的生命來換取，你覺得值得嗎？」

　　「值……只要你需……要，我的愛人……」塞爾維斯的視野已經徹底黑了，四周傳來各種聲音，包括場內外的嘈雜，以及主持的話語：授予愛爾珊無色鑽石——無數聲響漸漸連成一片在附近回蕩，逐漸遠去，終於，一切歸於寂靜。

　　那一刻，菲莉絲卻能夠感覺到塞爾維斯心中的眷念和溫暖，他很滿足。

　　愛人？難道，塞爾維斯和愛爾珊是相愛的嗎？

　　菲莉絲壓抑住內心的震撼，細細推敲著，塞爾維斯似乎早就認識了愛爾珊，並知道她需要那枚寶石，然後，故意在角鬥場上輸給了她——顯然，黑暗世界的角鬥是以生死論勝負的……但，他為什麼會這麼做，究竟因為什麼，讓一個黑暗公爵甘願放棄生命和榮譽，只為成全一個女子的要求，甚至為此感到幸福和滿足？

　　她實在找不出別的理由，難道真相便是如此——塞爾維斯，真的愛上了愛爾珊？

　　似乎為了印證這一點，愛爾珊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如同一縷陽光，劃破漆黑的視野，出現在塞爾維斯眼前，也出現在菲莉絲的視野之中。

　　伸進來的是一隻手，掌中有一枚戒指，戒指上繪製了血紅色的六芒星紋章。

　　「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接受它。」

　　菲莉絲分明聽到了塞爾維斯興奮的聲音，那是來自靈魂的聲音，沒有語言，情緒卻傳達了出來。

　　緊接著，那枚戒指崩碎，碎片形成了契約法陣，這樣的法陣菲莉絲是認得的，愛爾珊和塞爾維斯締結的正是高級靈魂契約！

　　光，金色的光自上方灌入，驅散了黑暗，菲莉絲感到自己飄了起來，接著，一股力量把她一推，整個兒甩了出去——她被趕出來了！

　　視野再次變回通道，無數畫面以肉眼難以識別的速度飛逝而過，當菲莉絲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腳落到了實地，腦子卻暈乎乎的。她險些沒站穩，背後，有人力道恰好地扶住了她。

　　「他清醒了，你被彈出來了。」阿爾法的聲音出現在上方。

　　她抬頭，看到了阿爾法的側臉，那傢伙並沒有看她，只是望著場內。她順著阿爾法的目光看去，只見塞爾維斯站在地上，扛著那把大鐮刀，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他的眸子折射出璀璨的藍色光彩，整個人煥然一新，之前的血腥和暴戾之氣蕩然無存。

　　「小菲莉絲？」塞爾維斯顯得有些激動，「我想起來了，你是她的女兒，艾蘭的女兒！」

　　果然，正如她懷疑的那樣，艾蘭，就是她的生母愛爾珊！菲莉絲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如此迅速，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你想起來了！你都想起來了？」

　　這是真的嗎？如果塞爾維斯恢復了記憶，那麼，很多事，她都可以問個一清二楚了！

　　「是的，我記起來了……」塞爾維斯按住額頭，環顧四周，蹙起如劍一般挺拔的眉峰，似乎在思索什麼。

　　「就是這個地方，我記得的，我輸給了她。」他的臉上浮現出懷念的微笑，那迷離的眼神，彷彿看到了什麼令他神往的東西，「她說，她不要我死，她需要我……於是，我便答應了她……十八年了，沒想到，我竟會忘了這件事……我竟會忘了……」

　　是真的，他真的記起來了，正如她在塞爾維斯的記憶中看到的一樣——難道，因為那道門被打開了，所以記憶的封印也解除了？製造封印的不是她的母親愛爾珊，而是她的父親，那麼，她的父親難道是……

　　「告訴我，誰是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