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為你而活

　　塞爾維斯的身體突然一僵，他低下頭，陷入沉思之中。半晌，他抬眸，對上菲莉絲的雙眼。

　　菲莉絲死死盯著他，等待著他的答案。

　　那些亡魂彷彿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也停下了動作，就那樣僵在那裡，如同一個個造型詭異的雕塑。金吉利等人從那些暗淡無光的刀刀劍劍下繞出來，聚集到遠離他們的地方，看看塞爾維斯，又到處尋找菲莉絲的蹤影，顯然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

　　不遠處，蘇迪依舊和阿爾法的靈魂兵器在破壞和再生間掙扎著，以至於周圍的牆壁和地面沙石亂飛。但是，塞爾維斯和他召喚出的亡骸們卻對這一切毫無所覺。

　　「我不記得了。」他說道。

　　「你騙人，你再好好想想！」菲莉絲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塞爾維斯皺著眉，搖頭：「我想不起來……我真的想不起來……」

　　菲莉絲感到一陣失望。

　　偏在此時，冷不防地，有人聲傳來，那是個調侃的聲音：「艾蘭懷的不是你的孩子嗎？當年您曾宣告，那個女人是您的人，誰敢動她就是與您為敵，我們克雷斯公爵大人險些為此和您打起來，這件事，黑暗聯盟稍有資歷的上等貴族可都知道啊。難道，那只是個謊言？」

　　一男一女突然出現在了角鬥場中。這二人菲莉絲曾在克雷斯的船上見到過，都是克雷斯手下的伯爵級人物。

　　塞爾維斯臉上的困惑一閃而逝，對於那些過往，依舊是模模糊糊的，但聽他們提起。又似乎確有其事。

　　菲莉絲在遁形之中也是越聽越心驚，到底誰才是她父親？

　　她靜靜關注著場內，塞爾維斯不發一言，似乎默認了一般。

　　只見那男的微微笑著，望著塞爾維斯：「尤西斯公爵，好久不見，我們是否應該為您的重生而喝一杯呢？」

　　那女的像條蛇一般貼著那男子，用酥麻的嗓音抱怨：「拜倫，你還跟他廢話什麼，不要忘了公爵大人交待的話。我討厭這個臭烘烘的地方……」

　　塞爾維斯眯起眼，氣勢十足地冷笑：「怎麼，你們想打架嗎？」

　　拜倫連連擺手：「我們怎麼敢呢？而且公爵大人也交待了，千萬不要和您起衝突，我們此來。只是來傳個話的，而且傳話的對象不是您，而是您的女兒。我們的新同胞菲莉絲伯爵。黑暗聯盟的規矩想必您也很清楚，新伯爵是有保護期的，在此期間，貴族是無法對她進行公開挑戰的。但這個規則將在她打敗三名同級貴族後解除。克雷斯公爵大人已經確認了費姆斯和薩米爾的死因，因此。菲莉絲的那枚聯盟徽章將在她殺死第三個徽章擁有者後被啟動，屆時，其他所有一百四十三名伯爵都能夠通過聯盟徽章隨時查到她的行蹤，並發起挑戰，為期一個月。她可以選擇放棄那枚徽章，從而交出克勞斯的所有權，也可以選擇繼續戴著。公爵大人讓我提醒你們，您的復活已經吸引了太多人的關注，一場大戰在所難免，請您盡情享受這短暫的溫馨時光……我的話已帶到。」

　　塞爾維斯冷哼一聲：「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拜倫躬身行禮。然後瀟灑地抱起女伴，就此離去。

　　塞爾維斯轉過身，緊盯著蘇迪的方向。靈魂兵器影悄無聲息地沒入黑暗。找到新身體的蘇迪剛剛抬起頭來，正對上塞爾維斯的雙眼。

　　蘇迪忐忑地避開目光。塞爾維斯卻掄起大鐮刀，一指他，冷然道：「你要做第一個挑戰者嗎？」

　　蘇迪當即嚇得渾身一哆嗦，接著卻又鎮定下來，而後，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我尊敬的老師，既然那是您的女兒，我怎麼敢對她動手呢？我守候此地，只是等待著您復活的日子，沒想到，這一天終於被我等到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塞爾維斯瞪了他一眼，無形的能量擴散開去，蘇迪當即人頭落地。

　　「你以為我會相信您的鬼話？」塞爾維斯不為所惑。

　　蘇迪滾動著那顆頭顱，大聲嚷嚷著：「住手！您不能殺我！我知道我不是您的對手，但是，如果今天您殺了我，有一天，您一定會後悔！您知道為什麼我能在這盤踞這麼多年嗎？那是因為，大部分人都等待著兩年後的黑暗盛典——只有一個人連續十屆不敗，黑暗皇帝才會召開那樣的盛會，他們都在等，等到那一天再殺了我，以奪得一枚無色鑽石的碎片！如果今天您殺了我，那麼至少需要再等十八年！」

　　「你滾吧，我不殺你。」塞爾維斯略微思索，一揮鐮刀，收了起來。

　　作為一個天階亡靈法師，塞爾維斯自然知道毀滅靈魂的辦法，蘇迪很清楚，塞爾維斯有能力殺他，當即嚇得屁滾尿流，那顆頭骨頓時骨碌碌滾得沒影了。

　　菲莉絲將一切看在眼裡，塞爾維斯的變化，和之前判若兩人，被改變的不僅僅是外形，強大的力量，不怒自威的威懾力，一切都讓她忐忑不安，但是，她卻無法無視拜倫和蘇迪話語中包含的資訊。

　　她鼓起勇氣，從阿爾法的遁形範圍中走出來，盡可能大聲地的問道：「你，真是我父親？」

　　塞爾維斯轉過身，之前的肅殺在看到菲莉絲的一瞬間消失不見，臉上堆滿了柔和的笑容，似乎在努力挽回形象。

　　「我也希望這是真的，但是我不能騙你，我真的想不起來，我並沒有記起所有的事……不過，只要你願意，無論誰是你的親生父親，我都可以當你的父親……」他說得淡然，心中卻同樣惶恐不安，他在擔心，擔心菲莉絲無法接受他這個黑暗公爵，一個已死之人。

　　菲莉絲臉上的擔憂一掃而空，她的眼眸中瞬間嗜滿了淚花——他果然還是塞爾維斯，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這個自出生起就陪伴在身邊的塞爾維斯，早已被她視做親人般的存在。

　　她毫無猶豫撲進了塞爾維斯懷裡，哽咽道：「我當然願意！你永遠都是我的父親，無論你曾經是誰，無論你願意陪伴我多久……」

　　第一次，有人願意做她的父親，菲莉絲已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喜悅。

　　塞爾維斯欣喜非常，他像個真正的父親般撫摸著菲莉絲的頭頂，喃喃道：「我自然會陪你一輩子，不僅僅因為我答應了你的母親，而且這也是我自己的意願……雖然我有很多事想不起來，但是我很清楚，這是我自願的，永不反悔。可惜，孩子，我很想能多告訴你一些……」

　　菲莉絲只是抱著他，卻不作聲，她看得出來塞爾維斯的心意，這個甘願為艾蘭放棄生命的男子，對她自然是真心的。只是，塞爾維斯不完整的記憶，依舊不足以告訴她全部。她很清楚，這條路她還必須走下去，無論她的父親是塞爾維斯，還是其他的人，甚至不是人，她都必須揭開這個謎。

　　她知道，在那被禁錮的村莊中，還有她的母親等待著她的解放，還有全村的人們，等待著重生，這是她一直以來生存的動力，努力的方向，絕對不會因任何事改變。

　　「辛提斯的王室秘寶——洞察之鏡可以照出一個人的過去，您不妨去試試。」蘇迪小心翼翼地聲音突然傳來。

　　塞爾維斯瞟了眼從某個亡魂腳下露出來的頭骨：「你還沒滾！」

　　蘇迪呵呵笑道：「我這就滾，這只是一個建議……」那傢伙當即滾得飛快，很快便消失在了角鬥場邊緣的破洞之中。

　　塞爾維斯轉回頭，看著菲莉絲，菲莉絲也抬起頭來，正好看著他。

　　「看來我的小菲莉絲已經決定了。」塞爾維斯像個頗為瞭解她的長輩一般微笑著。

　　「你願意去嗎？」菲莉絲問他。

　　「既然是你的決定，我一定會去。」塞爾維斯鼓勵般的笑道，「我這輩子，是為你而活的。」

　　為她而活？這句話，她如何承擔得起？

　　菲莉絲猛然抱緊他，不管真相是什麼，她都會認他為父親，塞爾維斯值得她這麼做。

　　塞爾維斯感受著菲莉絲親暱的擁抱，目光卻穿過她的背後，直視著從黑暗中步出的少年，是阿爾法——這個一直暗中保護著菲莉絲的存在。雖然菲莉絲一直在用智慧彌補力量的差距，但是如果沒有他，她在高手如雲的欲望之土依舊是寸步難行。

　　過去，塞爾維斯以為他只是因為契約才會對菲莉絲言聽計從，可是現在，他也困惑了。

　　塞爾維斯一直親眼看著阿爾法和菲莉絲生活時的點點滴滴，他們就像是他眼皮子底下的兩個孩子，歡笑著，吵鬧著，戰鬥著……直到現在，塞爾維斯取回自己的靈魂兵器收割者，才真正看清這個惡魔的力量，他只能用一個詞來概括——深不可測！

　　塞爾維斯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力量，因此他感到震驚，甚至不安。

　　他一直觀察著阿爾法，似乎意識到沒有出手的必要，阿爾法再次變回少年的模樣，解除了遁形狀態。

　　此刻，這個惡魔只是那樣靜靜站定，遠遠看著他們擁抱在一起，他那仿造菲莉絲變化的眼眸呈現出清澈的墨綠色，如同一汪清泉，反射出他們兩人緊擁的身形。

　　他就那樣看著，似乎在欣賞什麼，又像在體會什麼，他略微偏頭，眉頭時而微微打結，時而舒展開來；他不發一言，只是看著，直到塞爾維斯的目光與他相交。

　　阿爾法臉上略顯愕然，接著，卻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幾不可察的微笑。

　　那笑容，分明明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