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高級惡魔忒密斯

　　一樹，一草，每一陣微風，任何看似自然的波動，彷彿都有敵人的足跡。

　　萊撒多只覺得虛空中，似乎有無形的刀向他逼近，對方要置他於死地！

　　敵人，無處不在，卻又哪裡都不在。你唯一能確定的事，就是，他已經盯上你了，每一秒，都可能是你的死期。

　　這就是真正的暗殺者——夢魘。

　　黑色夢魘是萊撒多的噩夢，此刻，他徹底喪失了冷靜和理智。

　　他不僅不惜一切魔力把魔法護盾開到最高等級，而且在同時捏碎了一枚保命戒指，那戒指裡封印的是召喚自己最強使魔的召喚法陣。

　　雖然，正常召喚已締結契約的使魔不需要費太多力氣，但萊撒多此時根本來不及思考。他實在太害怕了，他曾因為這樣的對手失去了米琪，這一次，他不敢大意，否則，死的就是他自己！

　　召喚法陣的空間光輝如水一般傾瀉而出，佈滿周身的空間。但還等不及忒密斯的出現，敵人的攻擊已然逼近。

　　萊撒多根本不知道攻擊從何而來，但有什麼正在強行洞穿他的魔法護盾，那紫色的光幕發出劇烈的顫動，萊撒多難過得幾乎嘔吐出來！

　　「砰」的一聲爆炸巨響，萊撒多被震飛，魔力護盾被瞬間捅破。他此刻魔力耗盡，臉色蒼白，一面漆黑的猙獰盾牌滾落一邊，上面有一道驚人的裂痕。

　　一個身著漆黑戰甲的人形惡魔單手握著一把漆黑的長槍，與萊撒多背靠背，緊張的環顧著四周。這就是剛剛應召而來的忒密斯。

　　對手的一次突擊，徹底粉碎了萊撒多全力張開的魔法護盾。忒密斯到達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危機，倉促擲出骨盾，擋住了這一擊，可這用惡魔骨片製作的盾牌，竟然被劃出了裂痕，這是多麼可怕的攻擊力！

　　「是靈魂兵器！」忒密斯肯定地說，「這絕對不是一般的殺手！我從未見過這麼恐怖的對手！這傢伙，不可能是人類！」

　　忒密斯的體型和人類非常接近，除了臉上斑駁的魔法銘文和略尖的雙耳，其它部分與人類並無太大區別。這隻惡魔不同於芬卡特生的五大三粗，反倒顯得纖細一些，但矯健的四肢裡蓄滿力量，並被包裹在一層奇怪的戰甲中。那彷彿是一種柔軟的戰甲，極為貼身，把惡魔的矯健體形暴露無遺。

　　這同樣是一隻漂亮的惡魔，格外潔白的皮膚，沒有一點疤痕，顯示了他驚人的再生能力。紅棕色的及腰長髮從兩片高聳的肩甲之間服服帖帖地垂下，覆蓋了整個背部。蓄有長髮的惡魔，無一不是實力強大的個體，他們精確的判斷力及敏銳的感官，已經徹底無視長髮帶來的對視線的干擾。而能在深淵惡劣環境中保留長長的頭髮的惡魔，無疑是能輕鬆贏得生存競爭的強者——因此，在惡魔中，長髮也是實力的象徵，是強大惡魔的勝利勳章。

　　因此，僅從外觀判斷，忒密斯的視力和芬卡特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他在到達此地的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對手的非凡。對方一擊未成，此刻必在尋找最好的再次攻擊機會。在再次發動攻擊之前，他是不會暴露自己的。忒密斯很清楚這種暗殺者的行為方式。

　　但，對方極擅長隱藏，這恰巧是對自己最不利的。自己在明，敵方在暗，他討厭這種戰鬥方式。

　　萊撒多的魔力護盾已無，他扛不住第二次攻擊。自己必須在此之前找到對手。

　　於是，忒密斯作出了驚人之舉，他抓起自己的長髮，在槍尖上滑過，積蓄了數百年的髮絲被他斬斷，毫不憐惜。髮絲片片飛散，彷彿紅色的霧氣，並在風中逐漸化作青色的煙幕。

　　他死死盯著煙幕擴散的區域，渾身的肌肉緊繃著，並在下一刻突然爆發。他的身體瞬間化作一片殘影，消失在萊撒多身邊。

　　地面，瞬間形成兩道劃痕，空氣中，傳來震耳的金屬轟鳴之聲。

　　一個回合的交手瞬間結束。對手依舊沒有顯出身形，忒密斯退回萊撒多身邊，他手中的漆黑長槍上佈滿恐怖的綠色膿液，偏偏在槍刃處出現了一道裂口，上面有無數的觸角深處，彷彿活物一般試圖縫合。

　　他的臉上，碩大的汗滴滴下來，右肩上，肩甲被整齊的劃開，一道猙獰的傷口張開，裡面透著紫黑的血肉，再深一分，整條胳膊都會被卸下來。傷口附近流出烏紫的血水，肩甲上同樣伸出若干觸手，打算強行癒合，但似乎收效甚微。

　　忒密斯咬咬牙，低咒：「這傢伙，他用毒！」

　　萊撒多見自己的王牌使魔戰鬥的如此艱難，已顧不得成本，頓時捏碎了好幾枚魔法戒指。瞬間，數十道空間門從半空打開，各式各樣的中級惡魔從中踏出，一時間，華麗的契約陣紋層層疊疊，籠罩了灰木山莊上空，空間魔法的輝光把整片地區映照成了誇張的亮藍色，驚人的魔法特效和大群惡魔的嘶吼在遙遙相望的弗蘭德城中心都能看到，頓時成為繼懷爾特侯爵消失後另一個壯觀的景象，並同時引起城中不少人的關注。

　　典型的群體使魔召喚，在如今這個地方，除了萊撒多還能有誰？當下，卡提斯和懷爾特已各自點齊人馬，迅速向此地逼近。

　　在距離弗蘭德城數千米的地方召喚如此多的惡魔，無疑是暴露自己於眾多追蹤自己的人前。弗蘭德城不同於一般地方，僅高級魔法師人數就佔了整個大陸的百分之九十，更不要提其他職業。一旦被圍攻，就算是萊撒多，也不能保證全身而退。但，他已經徹底顧不上隱藏自己了，因為現在，他很可能在任何一個疏忽的瞬間追隨自己那已故的老師而去。

　　他還不想死。

　　可惜，眾多的使魔，對對手完全無效。中級惡魔的感官同樣敏銳，但和高級惡魔還是有一定差距，它們根本無法感知對手的存在，只能死死圍在萊撒多身邊，並釋放出各種防禦技能，以保護萊撒多不被攻擊。

　　可憐的中低級使魔們，就此成為萊撒多的肉盾和炮灰。

　　不可否認，萊撒多對使魔的操縱能力是驚人的，這些惡魔缺乏自我意志，一切行為完全是萊撒多的授意。但萊撒多很快就發現，手下再多，遇到這樣變態的對手，都是白搭。

　　因為，刺痛已經從胸前傳來，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仍舊是忒密斯。

　　在此之前，那些中低級使魔，竟無一個被襲擊——那敵人，彷彿是憑空穿梭到了萊撒多的面前，可是，萊撒多仍舊什麼都沒看見！

　　忒密斯來不及揮舞笨重長槍，只來得及伸出手來，抓向那襲擊萊撒多的無形之刃。

　　透明的武器毫無障礙穿透了忒密斯的手掌，扎向萊撒多的胸口。忒密斯反應極快，硬生生揮掌，不顧掌骨被兵刃絞斷，強行改變了那一擊的角度！

　　萊撒多捏碎了最後一枚戒指，那裡面封印的是他最不屑於使用的法陣——高級轉移法陣。是的，他竟也有不得不用轉移法陣逃跑的時候了。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對方的武器，居然無視空間的扭曲，更為迅速的插了進來！

　　這一推進非常快速，冰涼的觸感穿胸而過，萊撒多甚至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痛，只聽到身邊忒密斯的驚呼：「主人！」

　　他看到忒密斯的手掌被洞穿了一個大洞，染毒的紫黑色血液染滿他的右手……

　　緊接著，眼前景物一晃，他知道，轉移法陣成功了，但他同樣筋疲力盡，眼前一黑，徹底昏迷了過去……

　　灰木山莊，遍地的惡魔隨著萊撒多的離去，被契約自動召回。

　　整個山莊面目全非，建築物上殘留了大片的腐蝕和灼燒痕跡，地面已焦黑一片。

　　芬卡特的屍體孤零零矗立在曠野，無人回收。

　　菲莉絲徹底看傻了。她雖然是剛剛趕到，但的確目睹了萊撒多被重傷，並不得不使用轉移法陣逃跑的一幕。

　　作為一個魔法師，戰鬥的細節她看不清楚，因為高級惡魔的動作實在是太過迅速，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忒密斯和萊撒多聯手，仍吃了大虧。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認識到，萊撒多封印在魔法戒指中的保命用轉移法陣都被突破了，轉移法陣發動前的一瞬間，法陣範圍內的空間會發生扭曲——那可是空間扭曲啊，什麼武器可以無視空間，仍舊發動攻擊？

　　太不可思議了！

　　這就是高級惡魔之間的戰鬥？

　　她發現自己完全插不進去手。

　　直到萊撒多的使魔失去控制，瞬間被召回，菲莉絲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然後她終於注意到了地面上孤零零躺著的史黛拉，她已陷入重傷昏迷。

　　滿目瘡痍的灰木山莊，除了自己，和史黛拉，似乎沒有第三人。

　　救了史黛拉的人，是阿爾法。使魔契約還在，如果作為主人，連這一點都無法判斷，她這個召喚師也別混了。

　　菲莉絲很確定阿爾法尚未離去，但由於自己的到來，他並不打算現身——這傢伙，在躲著她。

　　可是，為什麼要躲？他明明就沒做錯事。果然，還是缺乏信任嗎？

　　菲莉絲無可奈何歎了口氣，裝模作樣叫了兩聲他的名字，果然沒有回應。

　　這個笨蛋，她可是契約的主人，怎麼會不知道他在哪？以為拒絕回應就可以藏匿自己嗎？

　　不過他要躲，菲莉絲也不想強行把他揪出來。反正這傢伙遲早會回家。

　　估摸著學院的人就快到了，菲莉絲走到史黛拉身邊，撕裂了傳送卷軸。如果再不及時治療，史黛拉，很可能就醒不過來了。也許，等她醒了，自己該問問，她為什麼會再次參合進自己的事情裡面來——這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