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惡魔和召喚師的日常生活

　　由於夜裡都在折騰，菲莉絲回到自己的宿舍樓，倒頭就睡。

　　阿爾法抱了本書坐在史黛拉床頭，一邊看書，一邊注意著她的情況。如有異樣，叫醒菲莉絲，這是他的任務。

　　哈奇光著脖子，坐在桌子邊，沾血的衣物都被丟到洗衣間了。他借用菲莉絲的浴室，馬馬虎虎沖了個澡。雖然皂角的香味兒仍在鼻尖環繞，但血腥的味道根本無法掩蓋。今晚發生了太多事了，自己的人生，彷彿在這一晚被整個顛覆。

　　一切，都是源自古魯特的上古神劍——哈奇看著擱在桌子上的那把劍發呆。

　　菲莉絲叮囑過他，如果沒膽子，就先把它擱那吧，等她睡起來了，會給他想個保險的辦法。

　　哈奇不知道菲莉絲打的什麼主意，但至少現在，他只能選擇相信她。

　　哈奇的注意力逐漸從那把劍的身上轉移到阿爾法身上。

　　直到此刻，他還無法相信，阿爾法竟然是高級惡魔！

　　那傢伙，怎麼看都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啊。

　　阿爾法看書的時候格外安靜，他甚至拿了支筆在一邊寫寫畫畫。

　　果然是惡魔吧？正常人，哪有大半夜的精力這麼旺盛的？

　　阿爾法注意到哈奇在看他，於是他抬起頭，也回望了哈奇一眼，若無其事地笑笑，之後繼續鑽研他的那本寶貝書。

　　哈奇不禁好奇，一個惡魔會看什麼書？

　　然後，他注意到了書皮上一行流暢的手寫體，居然寫的是：召喚筆記，落款是「菲莉絲」——這傢伙，看得是菲莉絲的個人筆記？

　　一晃神的功夫，阿爾法腳邊已經堆了一大堆稿紙，上面畫著法陣，密密麻麻注滿了公式。

　　不愧是非戰鬥魔法系空間理論天才菲莉絲的使魔，果然與眾不同！哈奇暗暗得出結論。

　　如此安靜的夜晚，除了某學習狂書寫的聲音，那把劍似乎也因為多次使用力量而陷入沉睡，用菲莉絲的話說，它是餓暈了。

　　哈奇終究抗不過倦意，事實上，多次強制使用黑暗力量，對人類身體的負荷也是巨大的。他終於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樓下，辛迪加不滿地翻了個身，樓上的事，似乎從來沒有他參與的餘地。大半夜的，好幾個人的腳步聲突然出現，用膝蓋也想得到，菲莉絲用轉移法陣帶人回來了，而且是極為匆忙的。忙了好一會兒，才最終安靜下來。

　　菲莉絲出門辦事，從來不叫他。

　　唉，作為使魔，居然沒有人權嗎？好歹他也是榜上有名的高級獵人。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

　　距離晉級考試還有兩天，天剛濛濛亮，哈奇就醒來了。事實上，他睡得並不安穩，噩夢連連。夜晚不知多少次被驚醒，又一次次昏睡過去，他實在太疲倦了。

　　終於，他發現天亮了。窗外，傳來早起的鳥兒的鳴唱，尤其是書房的方向，格外熱鬧。哈奇循聲望去，正對會客廳的那扇小窗戶上攀著一根綠油油的翡翠藤，孤零零一根，頑強地生長著，覆蓋了半邊窗框。窗臺上站著兩隻翡翠鳥，冰藍色的羽冠，鵝黃的喙，振著翠綠的翅膀，歡快地對唱著。一個幽藍色的小球在一邊好奇地打著滾，是那隻元素精靈。鳥兒們也不怕它，自顧自地嬉鬧。

　　翡翠藤向來招鳥，由於鳥兒的吵鬧和堆積如山的鳥糞，很多人都不再種它了，沒想到這裡竟然有一株。

　　洗衣間傳來嘩嘩的水流聲，沒多時，阿爾法提著裝滿衣服的大木桶走了出來，走向會客廳另一側的大陽臺。

　　哈奇幾乎看傻了，他沒眼花吧？高級惡魔在洗衣服？

　　阿爾法若無其事從他面前走過，彷彿忽然想起什麼，當下把那木桶放到他面前：「過來幫忙，這裡面是你的衣服。」

　　哈奇近乎呆滯地提起木桶，老老實實跟在阿爾法後面，沒搞錯吧？為什麼惡魔會做家務啊！

　　「別發呆了，再磨蹭菲莉絲就該起床了。」阿爾法說，「我還要做早飯呢。」

　　哈奇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對了，差點忘了件事！衣服你自己慢慢晾吧！」阿爾法說著順手抓起一包麵包渣，竄到書房餵鳥去了。那風風火火，卻又興致盎然的背影，看得哈奇一陣恍惚。

　　光明神在上，這裡，絕對，有什麼地方搞錯了吧？

　　洗衣、打掃、整理魔法材料、做飯……這一切在菲莉絲起床前完成。堆了一夜的稿紙被收拾的妥妥帖帖，書冊被放回原處。昨夜帶回來的血淋淋的衣物煥然一新，地面被拖過了，沒有任何殘留的血液，木板上的松脂油被擦的鏡面一般。

　　窗臺上的翡翠藤澆過水，嬉鬧的鳥兒們吃飽後離開了，窗臺上的食物殘渣和鳥糞被立即清理乾淨，彷彿根本沒有存在過一般……

　　所有的一切，全部是阿爾法完成的，當然了，衣服是哈奇自己晾的，但可以想像，這些平日裡都是阿爾法的工作。

　　這些，確實是一個法師助手分內的工作，但是，已經知道阿爾法惡魔身份的哈奇，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直到坐到餐桌前，他還在望著餐盤發呆。

　　辛迪加哼著小曲兒跑上樓來，準備享用他的早餐，結果看到了新面孔。他當然沒忘記自己的臉是個秘密，當下就往樓下跑，卻被剛剛洗漱完，還穿著睡衣的菲莉絲叫住。

　　「跑什麼？吃了飯再走。」

　　辛迪加難以置信地探出頭來，指著哈奇，又指了指自己：「他……沒關係嗎？」

　　「沒關係。」菲莉絲說著，把毛巾收拾好，也走到了餐桌跟前。

　　桌子上有她最喜歡的雞蛋煎臘腸，以及加了冰塊的鮮榨果汁。除此以外，還有一大盤香噴噴的烤豬腳，看那堆迭的高度，至少有十根吧？

　　菲莉絲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從廚房端著盤子走出來的阿爾法：「你確定，你的肚子裝得下？」

　　「吃不了給我吧？」辛迪加食指大動。

　　阿爾法不客氣地把一碟吐司遞給他：「你的在這。」

　　辛迪加撞死的心都有了。

　　阿爾法無視他覬覦的目光，坐到那一大盤豬腳面前，旁若無人地大嚼起來。

　　直到此刻，哈奇才把注意力集中回自己的食物上，雞蛋、小麥麵包、牛奶，還有一小塊羊排。

　　果然，眼尖的辛迪加發現了新大陸：「為什麼他盤子裡有肉？」

　　哈奇看看可憐的辛迪加，又看了看自己的盤子，好心的把盛著羊排的碟子推向辛迪加。

　　結果中途，被菲莉絲截住。她看著哈奇說：「那傢伙是使魔，別把他寵壞了！」

　　哈奇看了眼辛迪加，又看了眼阿爾法，這兩隻都是使魔吧？他發現自己實在不明白這個寵與不寵的邏輯。

　　倒是辛迪加，聽了這話，頓時欲哭無淚：「尊敬的主人大人，您何時有寵過我啊？」

　　回應他的是菲莉絲的冰冷眼刀：「欠債的人，沒資格談條件！」

　　辛迪加恨不得蹲到牆角去畫圈圈，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剛簽契約那會兒不是這麼說的啊……

　　悲催的半龍人生啊……

　　哈奇對辛迪加的遭遇表示深切同情，但是他也無能為力，畢竟，他還有求於菲莉絲。

　　把食物送進嘴裡，竟然意外的好味道，他不禁又看了一眼阿爾法。怎麼也無法把高級惡魔和下廚做早餐這兩件事聯繫起來。這傢伙吃東西簡直是神速，一大堆豬腳不知何時被吃的乾乾淨淨，此刻他正悠閒地靠坐在椅子上，精益求精地剔著最後那幾根豬腿骨。

　　第二個吃完的是辛迪加，由於沒什麼葷腥，辛迪加連麵包渣子都沒剩，吃完後，近乎絕望地耷拉著腦袋，非常自覺地下樓去了。

　　關上樓門，阿爾法又開始極為敬業地收拾餐具。

　　「如果你不想回去，可以在我這裡多住兩天，不過你能睡的地方，只有這個沙發。」菲莉絲端著果汁，一邊品著，一邊說。

　　哈奇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裡，他一邊看著尚在忙碌的阿爾法，一邊琢磨著；「我怎麼覺得，剛才那個……呃，使魔，有些眼熟？」

　　「他是貝塔，是一條半龍。」菲莉絲輕描淡寫地說。

　　「哦……什麼！半龍！這世界上還有半龍？」哈奇幾乎驚得跳起來。

　　阿爾法從他面前奪過差點被他摔碎的盤子，掃了他一眼，一副就你大驚小怪的模樣。

　　哈奇愣愣看著他，然後禁不住扶住額頭，哈哈笑起來。

　　菲莉絲不滿地挑了挑眉頭，打斷他的大笑：「很有趣嗎？很稀奇嗎？你作為弗蘭德的契約繼承者，有立場在這裡哈哈大笑嗎？」

　　哈奇的笑聲戛然而止。

　　菲莉絲指著那把安靜了一夜的劍，面無表情地說：「給它一滴血，喚醒它。」

　　******

　　國家煉金實驗室，凱薩琳的煉金密室，門外掛著三重魔法陣，鎖上掛著塊牌子，上書：「煉金重地，閒人免進」。牌子下面有一個五芒星的銘文，很顯然是需要魔力驗證才允許進入的。

　　凱薩琳把幾個燒瓶顛來倒去，終於從中夾出幾塊光潔的圓形晶體。她將它們拼裝在一起，架在合金框架上，然後在框架的底部放上了一塊透明的薄片。

　　她取出一個精緻的水晶瓶，將一滴液體滴到了薄片上，然後立即湊上前去，她的眼球被那一摞晶體放大，充滿了整個視野。

　　「哦，雷歐神在上！」她驚呼，「這是什麼東西，它們竟然是活的！我從未見過這麼詭異的物質，這真的是毒嗎？」

　　她的表情近乎瘋狂，她開始把各種花花綠綠的藥水往那薄片上滴，並小心地混合。她的表情越來越興奮，魔法筆在皮革上飛速奔走，字體龍飛鳳舞，似乎如此都無法記錄下足夠的資訊。

　　折騰了許久，她才把反應後的液體小心收藏起來，並拿起那張記錄用的皮革。

　　「嘸~~~~」她將嘴唇湊上去，給了那記錄一個甜蜜的吻，「卡提斯一定會感興趣的，這不可能是這個位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