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生氣的理由

　　阿爾法詫異地看著菲莉絲：「要談什麼？」

　　菲莉絲指指椅子：「坐下，有好事。」

　　阿爾法更加一頭霧水了，菲莉絲現在看上去一臉平靜，甚至面帶微笑，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傢伙現在正在氣頭上！

　　只見菲莉絲摸出一張卡片，遞給他：「本尼迪克特財團的貴賓卡，內有十萬金幣，既然是你贏回來的，所以它是你的了。」

　　阿爾法眼睛一亮，把卡片接在手裡。這是一張魔法卡，同樣是用特殊的煉金材料製作的，無法仿製，上面繪滿了銘文，包含了特意識別存款的資訊，只能在有成對銘文的地點兌換。

　　會在一張小小卡片上下這麼多功夫，也就財大氣粗的第一財團才幹得出來了。

　　「我可以隨便使用？」阿爾法試探著問。

　　菲莉絲點頭：「既然是給你的，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不用通過我。」

　　阿爾法面露喜色，開始懷疑自己的直覺是不是出問題了，菲莉絲怎麼看，心情都很好啊。

　　「懷爾特家送來的十箱烤豬腳都放在樓下，你要吃就自己去拿，反正現在多到吃不完，你吃都少我都不管，不過別吃壞肚子。」

　　阿爾法抬眸，難以置信地看著菲莉絲：「真的？」他沒聽錯吧？不再限制每頓兩隻了嗎？

　　菲莉絲忽然輕鬆一笑：「那是你賺的食物，不在我的提供範圍內吧？」

　　阿爾法攥著那張卡片，心潮澎湃，眼眸裡波光盈盈，就那樣看著菲莉絲。

　　菲莉絲一陣不自在，不就放寬了食物供應，至於這麼激動嗎？這傢伙，真的是之前那個舉手間殺得萊撒多落荒而逃的阿爾法？

　　菲莉絲整理了一下情緒，突然嚴肅起來：「好事說完了，現在開始談正事。」她認真地盯著阿爾法，看得那傢伙脖子一縮，他之前的興奮瞬間消於無形。

　　「說吧，為什麼見了我就跑？也不回家，就在外面瞎逛，對我哪裡不滿嗎？」菲莉絲抱著胳膊問。

　　「因為……菲莉絲生氣了……」阿爾法小心翼翼地說。

　　菲莉絲挑挑眉，這他都知道？

　　「那你倒是說說，我在氣什麼？」

　　阿爾法猛地抬頭，有些意外地看著她：「真的在生氣？」

　　菲莉絲拿手指戳著桌子面：「是的，非常生氣！」

　　阿爾法垂著頭，死死盯著桌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菲莉絲不滿地敲敲桌子：「你有勇氣回來，卻沒勇氣面對嗎？」

　　阿爾法深吸一口氣，認真地望著菲莉絲，那一刻，菲莉絲突然覺得，對面的男孩，似乎換了個人。不再是那般小心謹慎的模樣，反倒像一個深邃的幽潭，深不見底。

　　「因為你看到了，我和忒密斯的戰鬥。」他說，「坐在這的，不是我本來的姿態，我一直在騙你。」

　　菲莉絲呆住，他想說什麼？

　　阿爾法伸出右手，手中空無一物，可是菲莉絲卻明顯地感覺到了能量的提升，有什麼東西存在著，蘊含著驚人的能量！

　　他輕輕晃動，空間出現被扭曲的漣漪！是的，是空間，不是空氣！

　　作為一個位面召喚師，菲莉絲確信自己不會搞錯！

　　他手裡拿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只見他手掌一翻，一把銀色的小匕首突然現出行跡，那是一把月牙形的彎匕首，長度不足半米，位置的材料鑄就的劍柄上佈滿繁複的圖案，那是契約銘文！而且是惡魔語的契約銘文，具體的內容，菲莉絲發現自己完全無法解析！

　　他伸出手，把匕首遞到菲莉絲面前：「這是幻影，我的靈魂兵器。」

　　菲莉絲再次傻眼，靈魂兵器？這可能嗎？她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小小的、不起眼的東西，居然是鼎鼎大名的靈魂兵器！

　　作為一個追尋了高級深淵惡魔上十年的位面召喚師，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據傳，五百年前出現的惡魔王桑納多和弗蘭德的魔王級使魔穆斯都有自己的靈魂兵器。那是一種依靠血液締結契約、並隨著主人成長而成長的先天兵器，是惡魔達到一定級別後自身形成的武器。它不僅可以進化，而且可以再生，只要惡魔不死亡，兵器用不會消失，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與靈魂融為一體，非主人，無法使用。

　　可是，現在，就在她面前，居然就有這麼一把！

　　菲莉絲只覺得自己腦袋裡亂哄哄的，她到底，召了一個多麼厲害的傢伙！

　　阿爾法把手掌一翻，幻影消失了。他望著陷入呆滯的菲莉絲，慢吞吞地說：「你是第一個見過它的人。」

　　菲莉絲猛然驚醒，她困惑地望著阿爾法，直覺自己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為什麼要告訴我？」她不解地問。

　　「因為你問了。」阿爾法認真地說，「你因為我以前沒有告訴過你而生氣，你討厭被欺騙。」

　　「那麼，只要我問，你什麼都會告訴我嗎？」菲莉絲抓緊了拳，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居然全是汗。

　　「不會，」阿爾法理所當然地說，「能說的會說，不能說的，不會說。」

　　菲莉絲突然笑了：「看來，這已經是底線了。」

　　阿爾法沉默不語。

　　「啊，看在你這麼坦誠的份上，我心情好多了。」菲莉絲輕鬆地哼著歌，站起來，拿出一個資料包，從裡面翻出來一疊資料，放到桌上。

　　阿爾法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我也坦白一下好了。」她說，「我生氣，不是因為你瞞著我的事，事實上，你的隱私，我不打算過問，包括你的實力、真實面目、以及你冒名頂替卡加索的事。」

　　阿爾法意外地低呼：「你知道！」

　　菲莉絲垂眼，翻開那疊材料，遞到阿爾法面前：「你不是卡加索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但是這個重要嗎？在此之前，我壓根不認識卡加索，唯一遺憾的，大概只有真正的卡加索，也許知道解開那個禁錮魔法的方法吧？畢竟，那傢伙也算是博學的惡魔了……」菲莉絲的語氣，不禁有些失落。

　　阿爾法垂下頭，看著遞到面前的那些材料，居然是自己的檢查記錄和醫藥費報告單。

　　他疑惑地抬頭：「這個，有什麼不對的嗎？」

　　菲莉絲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板著臉說：「不對！當然不對！你的骨折是哪裡來的？」

　　阿爾法直覺，菲莉絲的怒火又上來了，他知趣地住口不言。

　　「是變形術吧？」菲莉絲黑著臉，「你用變形術，給自己製造了骨折，是的，你很強啊，你是高級惡魔，恢復力強大到變態，甚至可以隨意操縱骨頭，想要它們完好就完好，想要它們破碎就破碎，你是帶著這種重傷，把我換出來的嗎？」

　　阿爾法小心地點頭，只覺得這一刻，說錯一句話，菲莉絲就會發飆，頭一次，他感到難以應付。

　　「我問你一件事。」菲莉絲俯下身子，死死盯著他的臉，「不准移開目光，就這麼看著我，回答我！給自己製造骨折，你不會痛嗎？」

　　痛啊，那可是骨頭啊，當然會痛，可是為什麼要問這個？阿爾法不解，甚至難以置信。就算是痛，這不也是當時最好的處理辦法了嗎？否則，等待它們的是暴露身份，那是很嚴重的事態，菲莉絲也不止一次強調過了。

　　他做的不對嗎？

　　「不回答嗎？」菲莉絲蹬他。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阿爾法解釋。

　　菲莉絲舉起材料袋，恨不得劈到他頭上，但，最終，還是摔倒了桌子上。

　　「我不准！」菲莉絲強調。

　　阿爾法愣然，這點疼痛，算什麼？比起深淵的生存競爭，這什麼也不算啊。

　　「我不管你在深淵是如何生活的，但是，現在，你是我的使魔，是我的所有物，你必須學會愛惜自己！」菲莉絲氣呼呼地說。

　　愛惜自己？他向來很愛惜自己，只要為了生存，他什麼都可以去做。

　　「無論什麼理由，不可以自己傷害自己。」菲莉絲說，而後惡狠狠瞪他一眼，「如有再犯，豬腳，免談！」

　　阿爾法聽得渾身一激靈，怎麼又和食物掛上鉤了啊！

　　菲莉絲顯然還沒消氣，指著躺在阿爾法床上的昏迷中的史黛拉，又是一陣發飆：「一個兩個，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看看，那個還躺在床上，還不知道哪天能醒過來，不知道我現在很忙嗎？沒事挑戰什麼萊撒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我的事，是可以隨便攙和的麼！這個笨蛋，老老實實賣自己的情報，數自己的錢就好了啊，以為自己救世主啊，什麼都管，你管得了麼！笨蛋，除了笨蛋，你還是什麼！史黛拉，大笨蛋！」

　　她罵完了，踹了腳桌子腿，然後猛地回過頭，看著阿爾法：「知道你很厲害，但是你絕對不可以學她！你們不是奉行生存至上嗎？所以，看好你自己，別哪天缺胳膊少腿，要死不活躺在那，光吃不做，看著難受，還不得不管！天知道一個病號每天得多少開銷！生命魔法的治療費，那可是天價啊天價！」

　　「我不會缺胳膊少腿的啦……」阿爾法不滿地咕噥，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結果，回應他的是迫人的眼刀，阿爾法自動住嘴，這時候的菲莉絲，還是少惹為妙……

　　就在阿爾法打定主意不跟菲莉絲一般見識的時候，菲莉絲卻又溫和地開了口：「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你，你救了史黛拉。如果她死了，我一定無法原諒自己……」她黯然坐在史黛拉的床前，凝視著她的睡顏，拂去她額頭散亂的髮絲。

　　那動作細緻溫柔，和她的怒氣截然不符。

　　阿爾法望著她的背影，被罵了，可是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生氣。

　　為什麼會把幻影給她看呢？為什麼會承認，自己並非卡加索呢？為什麼，會把史黛拉救回來呢？和忒密斯一戰，無論如何，都是極冒風險的事，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暴露一切。這些對自己明明一點好處也沒有。可就是做了，做的理所當然，無怨無悔。

　　難以理解的不只是人類，他似乎，也越來越看不清自己了。

　　拾起面前帶著缺損的餐盤，屬於自己的餐盤，習慣性地開始收拾桌子，一切已成自然。他猝然停步，想起自己可笑的人類姿態，想起自己每天做的事，禁不住會心一笑。

　　就算一切都很奇怪，甚至不可能為過去的自己所接受，但無論如何，現在的他，感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