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差別待遇

　　辛迪加現在很不爽，他可是稀罕的半龍，好容易屈尊做了這小丫頭的使魔，她出門打架居然不帶上他！

　　她說要去玩點大的，讓他帶上武器，滿以為可以大展身手，出一口惡氣，可派給他的任務居然是挖坑。那個萬惡的菲莉絲，竟然說，他的大劍長寬剛剛好——拿來挖洞……

　　誰又能相信，那巨大到誇張的分解法陣，居然出自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之手，而且她甚至沒有用到太多昂貴的材料，只因，這法陣實在是太基礎了。而且，她用了十重增幅法陣——十重增幅是什麼概念，那些法紋的連線，都密集的跟蜘蛛網差不多了！

　　若不是親眼看見，辛迪加也不敢相信，這丫頭，僅僅用了兩個鐘頭，就把法陣做好了——一切的佈置都安插在了弗蘭德城外，沒錯，她沿著整個城牆的週邊做了這個巨大的法陣，並把生效範圍精確地控制在了懷爾特侯爵府！

　　任何一個點哪怕偏移一根手指的寬度，都可能使的法陣誤傷民居，可她還真敢做。該說她冷血呢，還是自信？

　　可做完這一切，當法陣真正發動的時候，她卻看都不看一眼。

　　辛迪加納悶了，她費這麼大勁，不就是為出口氣？可她自己，居然懶得看？

　　「這東西，又不是做給我看的。」菲莉絲不屑地說，「你有興趣，就自己看吧，看完早點回家，我還有事。」她說著，開始畫起了另一個法陣。

　　「你去救人？帶我去吧，大爺我閒的骨頭都發癢了。」發現風頭全被這個不起眼的「主人」佔了，那他的地位何在？辛迪加不禁有些表現的欲望，可偏偏，菲莉絲不領情。

　　「看到那邊的一片藍光了嗎？那是群體召喚哦！」菲莉絲指著灰木山莊的方向說。

　　辛迪加見狀，連連點頭，摩拳擦掌，一臉興奮模樣：「哼哼，越多越好，大爺我也好活動活動筋骨！」

　　「現在傳送過去，成功率只有三分之一哦，如果帶上你，成功率再下降一半。」菲莉絲言之鑿鑿地說。

　　辛迪加臉一黑：「失敗會怎樣？」

　　「被丟到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你很可能因為離我太遠，直接進入休眠狀態……」

　　辛迪加倒退一步。

　　「也有可能掉進位面縫隙，永遠也回不來了。」

　　繼續後退……

　　「呃，甚至被分解到不同的次元裂縫裡，也是有可能的啊。畢竟，離開這個位面，生命的整體性法則也可能會失效的。」

　　辛迪加頓時傻眼，支吾著：「大爺，我，我暈傳送陣！」

　　菲莉絲白了他一眼：「本來就沒打算帶你去。」

　　於是，菲莉絲獨自去救她的助手了。

　　辛迪加頭一次感到如此挫敗，他是高級獵人啊，他是魔劍士啊，他是半龍啊，他還是一隻使魔——所謂使魔，不就是用來替召喚師戰鬥的嗎？可是，真正需要戰鬥的時候，他卻被徹底鄙視了。

　　他這個使魔的意義何在？

　　他在看到懷爾特侯爵府被拆解時的興奮剎那蕩然無存。

　　他捨棄了驕傲，因敬畏召喚師的力量而決定服從，若是換做別的召喚師，早喜出望外把自己當寶供著了，可偏偏，這個菲莉絲卻不需要他。不需要，卻又不放手，當他是鎖在箱子裡的花瓶收藏品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他只覺得彷彿全身的力量都被抽乾了，嗯，一定是距離法則開始生效了。

　　他躺在自己的沙發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發呆，除了發呆，他還能做什麼？

　　那丫頭，甚至不讓他去二樓！那個樓層，她的助手，她的同學，都可以去，偏偏自己不可以。

　　他此刻才發現，自己其實被鄙視的很徹底啊。

　　他鬱悶地抱著毛毯，在沙發上翻個身。

　　他引以為傲的人生，就這樣被否定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上傳來響動，辛迪加感覺到，菲莉絲回來了。

　　忙碌的聲音，翻箱倒櫃的聲音，還有歌聲，沒錯，菲莉絲在唱歌，那般清澈悅耳，彷彿洗滌靈魂一般，他不禁聽得入迷。

　　一曲結束，他意猶未盡，但他知道，菲莉絲不會為他唱第二遍，這個第一遍，顯然也不是為他唱的……

　　他懊惱地捶沙發，樓上渾然不覺。

　　地板被踩得咯吱咯吱響，不久，烤肉的味道傳了過來——是馬利馬琪烤豬腳！那可是酒館中最受歡迎的下酒菜！

　　辛迪加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會喜歡這種東西。但凡啃豬腳，必兩手並用，滿臉油膩，極不雅觀，稍稍有點品位的女士們都對它敬而遠之。但自從自己住進來，樓上每天都會做這東西——不愧是變態的魔法師，連品味都和一般人不同啊。

　　可不可否認，馬利馬琪的大廚們確實有幾把刷子，精緻的香料總是搭配的恰到好處，僅僅是聞到，都令人難以自持。

　　辛迪加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很久沒吃肉了。他無言地看了眼牆角的十箱烤豬腳，上面貼了封條，禁止他觸碰，邊上放了一個小箱子，是他的：半龍專用——裡面是萬惡的熔岩蜥蜴乾！

　　天知道哪個混蛋把某些巨龍的飯後餐進行了排名，並將此物列為「巨龍最喜愛的食物」。

　　先無論這東西是不是每條巨龍都喜歡，但至少，這絕對不是他這個長著人類消化器官的半龍能夠食用的東西，那比鱷魚皮還要堅硬的蜥蜴鱗甲，哪裡是他啃得動的阿。

　　這日子，過得也太悲催了點吧。

　　他摸起沙發邊上的麵包片，鬱悶地咬了兩口，瞪著通往二層的樓道門——什麼時候，能給他人的生活？

　　彷彿諸神聽到了他的心聲，門嘎吱一聲開了，急促的步伐聲停在樓道拐角處，不是菲莉絲的腳步聲。

　　辛迪加循聲望去，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瞅著他，沖他招了招手：「菲莉絲叫你上來吃飯。」他說完，轉身回去了。

　　辛迪加愣然，緊接著，一股喜悅從心底升起，難以自持。

　　他沒聽錯吧？他可以去二樓？他可以和菲莉絲一起用餐？他終於可以享受一個人類的待遇了嗎？

　　噢，諸神，大爺我愛你！

　　他沖著天空拋去一個飛吻，然後火箭一般衝上了樓，於是，他看到寬大的桌邊，坐著兩個人，是菲莉絲和剛才那個男孩。

　　桌子上放著三堆事物，一盤培根煎蛋，兩塊小麵包，一小杯果汁，這是菲莉絲的晚餐。桌子中間的盤子裡，是兩根豬腳，油光光，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朝向門口的這一側，擺著厚厚一摞吐司，旁邊配了一小碟醬料。

　　菲莉絲指著這個位置對他說：「坐下，這些是你的。」

　　辛迪加迫不及待做到椅子上，伸手就要去拿豬腳，結果盤子被男孩一把奪過，那動作，簡直是神速。

　　「這是我的。」他不滿地看著辛迪加。

　　辛迪加的手伸在半空，然後把臉轉向菲莉絲：「大爺我也要吃肉！」

　　話一出口，他驚訝於自己的勇氣，終於，他終於喊出了心底的呼聲！

　　「欠債賣身的人，沒資格談條件。」菲莉絲看都不看他，開始慢條斯理的享用自己的食物。

　　辛迪加沮喪地看著面前的吐司，除了幾粒酸棗乾兒，沒有一點別的東西。他看到那個男孩痛快地啃著豬腳。

　　那個就是菲莉絲的助手阿爾法吧？這是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臉，這個從萊撒多手裡僥倖活下來的少年，看上去平淡無奇，個子小，人也瘦弱，除了生得漂亮點……小女孩，似乎都喜歡這一型的吧？

　　這就是差距！他堂堂一個高級獵人，待遇居然不如一個法師助手！

　　他氣憤地一巴掌排在桌子上。

　　桌子一震，所有人停下動作，望向他，男孩淡淡瞟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菲莉絲的一記眼刀，卻犀利地掃了過來。

　　「不喜歡吐司？」菲莉絲冷冷問。

　　「乾巴巴的有什麼好吃？」辛迪加不滿地說。

　　「你嫌棄我準備的食物？」菲莉絲面色不善。

　　辛迪加愕然，他的目光在阿爾法和菲莉絲之間轉來轉去，助手不做飯，諸主人親自下廚，這是怎麼回事？

　　「大爺我，我不知道……」想起菲莉絲的可怕，他哪裡還敢說不，抓起吐司使勁往嘴裡塞，一邊塞一邊稱讚，「好吃！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了！」

　　菲莉絲滿意地點點頭：「喜歡就好，以後就給你準備這個好了，熔岩蜥蜴那東西太難搞了！」

　　啊，僅僅用吐司就能養活的使魔，菲莉絲終於如願以償。

　　辛迪加聽到自己玻璃一般脆弱的心靈破碎的聲音。

　　他眼巴巴望著那一盤豬腳，何時，自己的餐盤裡才能有肉呢？

　　男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視線，把盤子往自己的胳膊裡靠了靠……

　　小鬼！難道你以為那十箱豬腳是你專用的嗎？

　　辛迪加憤憤地想，但很快，他腦子裡迸出來一個恐怖的想法，他看看菲莉絲的餐盤，再看看阿爾法的食物，他想起來在火車站聽到的菲莉絲說過的話——豬腳是阿爾法的最愛……

　　難道，那些豬腳，全部是給這個助手準備的？

　　差別待遇啊，絕對是差別待遇！

　　辛迪加欲哭無淚，半龍和人，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好歹，他也有一半人類血統啊！

　　「咦，吃完了？你回去吧，以後吃飯就上來一起吃吧。」菲莉絲突然露出和善的笑容，看得辛迪加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把盤子放在水池裡，下樓記得把門帶上。」菲莉絲在背後隱隱叮囑。

　　辛迪加木然照辦，帶上門，走下臺階。

　　為什麼，一個助手就可以待在二樓，他卻不可以？

　　難道是因為那孩子是人類？他卻有一半龍族血統？

　　他抬眼望天，這是種族歧視！種族歧視！

　　隨著辛迪加的離開，二樓的氣氛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阿爾法站起來，準備按照慣例收拾餐桌，菲莉絲卻叫住他。

　　「等等再忙，坐下吧，我們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