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真做

　　‘愛’，是什麼？

　　是需要、是證明，還是說……

　　只是枯燥生活的調劑品？

　　明明都知道這種感情是虛幻的、是不真實的了，可是為什麼還是會有那麼多的人憧憬著它、追尋著它。

　　一個人生活不就好了嗎？

　　為什麼一定要找個人陪在身邊，為什麼一定要找個人陪著自己一起走完這一生呢？

　　‘嘩啦！’的脆響聲裏，四散的玻璃碎片中。

　　敦賀蓮渾身的氣場忽然一收，在下一個瞬間一股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覺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他，還是他嗎？

　　不，不是！

　　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外形一樣，可是散發出來的那種氣焰，肆意到仿佛天下唯我獨尊的張揚，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

　那銳利的眼神、那嘴角上藐視一切的微笑。此情此景之下，還真是不得不讓人感歎一聲，他轉換角色的速度之快。

　　就這樣，在臺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中，這位突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的男人，隨手脫掉被水浸濕的西裝，一把將額前的黑髮攏到腦後，雙眼中閃動著一種興味盎然的光芒，慢慢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最上小姐，我的‘愛’，很簡單、也很明白。跟琴南小姐比起來，我‘愛’的那個人，可是比她更為適合我的。”

　　嘴裏一邊說著這些話，他一邊繞過座位走到有森秀一身後。趁著座位上那個人還沒有來得及起身的時候，伴著後臺跟評委席上傳來的驚呼聲，俯下身體用雙臂將座位上的少年完全壓住，將臉頰貼在了他的耳邊。

　　“……敦、賀、蓮，你……打算幹什麼？”

　　“我打算幹什麼？”

　　隨口冷冷哼了一下，甩給不遠處那對少女一個不屑的眼神，被人點名叫到的男人像是完全感覺不到身下少年的憤恨一樣，一雙手掌順著他修長的脖頸探了下去。

　　“秀一，你難道忘了我中午對你說過的話了嗎？”

　　“你！”

　　“我說過的吧，我——想要吻你。”

　　該死的混蛋！這個該死的混蛋！他就知道這個傢伙絕對沒安好心！說什麼愛很簡單，說什麼愛很明白！你小子倒是去壓別人呀，為什麼要來壓我？！

　　被人按在座位上失去行動能力的有森秀一，除了在心中不停咒駡，也就只能用一雙眼睛去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了。

　　直接罵出來？

　　拜託，最上京子的測試還沒有結束啊！

　　還有，你難道看不出來麼！這個壓在他肩膀上胡言亂語的傢伙明顯已經進入角色，不知道開始上演哪個劇本、哪部電視、電影裏面的劇情了。

　　吻他？

　　難不成，還是中午椹武憲說過的那個劇本？

　　不要呀！他可不想在這麼不清不楚的情況下，被這個男人按住強吻啦。

　　“蓮、蓮。我說，你能不能先冷靜一下？不就是被人潑了一杯水麼，你要是不高興也潑回去好了。用不著這麼……”

　　“秀一，逃避和故意岔開話題我可不會答應。如果你想讓我放開你的話，最好做些事情讓我‘滿意’再說。”

　　‘滿意’。

　　這兩個在耳旁刻意加重，隨著敦賀蓮嘴唇開合立即湧進有森秀一耳朵裏的字眼，頓時讓他身體一震愣在了那裏。

　　滿意？怎麼讓他滿意？

　　被親，還是接受挑戰，跟他一起把這幕戲演下去。

　　這個男人的意思他已經明白了，那種想要搞清楚某個問題，緊緊抓住不放的態度。還有那種想要跟他一較高下的語氣，都說明了一件事情。

　　他不能逃避！

　　緩緩閉上雙眼，控制住自己的心神。

　　當那雙眼睛再一次睜開的時候，痛苦、掙扎、不安，種種負面的情緒都出現在了那雙黑色的眼睛裏。

　　“……蓮，求你……”

　　“不要逼我好嗎？你和我之間的事情根本就……”

　　“你想說什麼？想說根本就不可能？”

　　不等身下的人把話說完，男人便嗤笑了一聲將修長的手指順著對方的衣領滑了進去。

　　柔滑溫熱的感覺順著他貼在胸膛上的指尖傳回了他的大腦，他身上的冰冷跟對方身上的溫暖，是如此的不同、是如此的讓人貪戀，想要將他牢牢的抓在手心永不放手。

　　“為什麼不可能？是因為你跟我都是男人，還是說……你覺得如果我們挑明瞭關係的話，會對不起你的那些朋友？”

　　男人射向琴南奏江、最上京子的眼神中，有森秀一放在桌面上的手掌猛得一抖，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呵，你看。你就是這麼心軟，就是這麼的，讓我喜歡。”

　　接二連三的抽氣聲中，不再說話的男人先是淺淺的在少年脖頸、臉頰上吻了兩下。緊接著又注視著那雙如同寶石一般的眼睛，轉到他的正面，壓著他的肩膀將嘴唇印了下去。

　　“秀一！”

　　“京子！不要過去！”

　　一把抓住身邊女孩兒的胳膊，拼命的將她綁在原地。調試了半天總算是恢復過來的琴南奏江對著迎面而來的責問搖了搖頭，指了指台下評委席上一眾興致盎然的老男人沒有多做解釋。

　　她和最上京子的測試，到現在可以說已經結束了。從之前的表現來看，不是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嗎？怎麼心裏卻有一種不甘心的感覺？

　　明明測試的主角是她們，明明那個少年已經刻意淡化了他的存在了。可是這才一兩句話的功夫，那兩個傢伙竟然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他們的身上。

　　後臺那些張望著舞臺忘記哭泣的失敗者，台下ＬＭＥ社長全神貫注、各部門主管異常關注的表情。

　　敦賀蓮的氣場、有森秀一入戲以後一句臺詞，只靠兩三個動作就牽動人心的魔力……有這樣的前輩待在公司裏，她們這些新人究竟是該慶倖還是該害怕？

　　雙臂緊緊鎖住自己發抖的身體，琴南奏江頭一次開始質疑起自己的實力。

　　在經過今天這次測試，親眼看到這一幕的情況下，她對於自己曾經的沾沾自喜而感到可恥。

　　演技是什麼？

　　不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膚淺東西！

　　妄她以前還為自己三秒鐘掉下淚水的能力而看不起其他人……在見識過這兩位的表現之後再回去看自己的，還真是讓人羞愧到恨不得直接找個洞鑽進去。

　　“奏江！秀一被親了！秀一被那個可惡的男人親了！”

　　“你給我安靜一點好不好！”

　　略帶不滿的瞪了身邊咋咋呼呼還想沖上去的傢伙一眼，琴南奏江狠狠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絆著她的腦袋對著舞臺下的評委席說道。

　　“看到下面那些人的反應了嗎？專家都沒有叫停，你一個新人都算不上的小丫頭叫個什麼勁兒啊。”

　　“男人親男人怎麼啦？既然想當演員就要做好這種覺悟！你要給我記住，不是任何角色、任何劇本的內容都是那麼正常的！”

　　對上最上京子無言以對的表情，少女抓著她的胳膊一邊向後臺退去一邊繼續說道。

　　“擔心有森秀一？我勸你還是省省吧。以他在《戰國》中變現出來的那些實力來看，想讓他吃虧？哼！還真是好笑的可以。”

　　沒錯，還真是好笑的可以！

　　敦賀蓮……

　　你以為我有森秀一是任何人都能靠近，都能隨隨便便揉撚的角色嗎？如果你這傢伙真的是這樣認為的話，我並不介意給你一點教訓。

　　感覺到嘴唇上的冰冷逐漸變成溫熱，有森秀一在沒有等到寶田羅利叫停的同時，就已經決定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了。

　　親他是吧？在他身上試戲體驗角色是吧？好得很，敦賀蓮！這次要是不讓你付出代價的話，我就愧對有森之名！

　　鼓起全身的力氣，牙齒用力一咬，一把將壓在身上的男人推開。

　　“哼！愛我？你拿什麼愛我？！你不是應該恨我才對嗎？”

　　抿了抿嘴唇上的紅色液體，用小拇指沾起一點送進了嘴裏。

　　品著那淡淡的咸腥味兒，望著幾步之外那個捂著雙唇一言不發的男人，他給人的感覺與之前相比完全不同。

　　不再逃避、不再躲閃，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事情一般，放下了心中的所有障礙，拋開一切束縛將最真實的自己展現了出來。

　　“敦賀先生，你恐怕忘記了我們兩家是什麼關係了吧？”

　　“政敵、世仇、另外容我提醒一句，就連你最疼愛的那個弟弟，也是因為我的原因才被送進監護室的。所以說，愛我什麼的這種笑話……”

　　話說到這兒，有森秀一眯著雙眼將下巴略微抬起。半開半合的縫隙裏，一種名為戲謔的光芒無比清晰的露了出來。

　　“還請你不要再說了。”

　　……

　　“社長！這，這好像是《迷霧之森》裏面的臺詞吧？難道您把那個劇本也給秀一看了？”

　　作為ＬＭＥ藝人部的主管，椹武憲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劇本。特異的感情糾葛，真實的家族爭鬥，都是這個本子與眾不同的資本。

　　同性之間的愛戀啊……

　　從那孩子掌握臺詞的熟練程度來看，拿到劇本的日子恐怕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吧？也不知道他們ＢＯＳＳ是怎麼想的，難道不明白才出道的新人什麼能碰、什麼不能碰嗎？

　　“椹武君，不要這麼看我。那種明顯會引起爭議的作品，你認為我會交給一個新人來演嗎？”

　　“您沒有給他？那秀一怎麼可能……”

　“椹武君，這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隨手拍了拍屬下的肩膀讓他安靜下來，寶田羅利將雙手握在一起墊在下巴下面，一雙眼睛牢牢的鎖在了舞臺上。

　　這個孩子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了，除開家族背景不說，恐怕還有很多事情是他們不知道的。

　　為人處事的成熟、工作中的滴水不漏，還真是讓人在感歎公司運氣好的同時，忍不住在心裏好奇起來。

　　是什麼造就了他這樣的完人？

　　是天賦、是聰慧，還是說百年傳承大家族的教育就是這麼的與眾不同？

　　從出道開始接到第一份工作起，一部電視劇、二十一支廣告下來。所有跟他合作過的公司、導演，對他都是讚不絕口。

　　專業、認真、聽話，一切好聽的詞語都被人毫不吝嗇的安到了他的身上。往往一份工作做完不出幾天，公司必然能夠收到來自客戶的感謝函。

　　外形出眾、演技驚人。跟經驗豐富的蓮對起戲來竟然也是旗鼓相當、絲毫不落下風。

　瞧瞧他對面那個完全認真起來，徹徹底底進入角色的男人吧。

　　那種任何年輕演員站在對面都會被吞噬的氣場，他面對起來竟然一點事情都沒有。這樣的實力放眼娛樂圈，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嗯？！

　　就在寶田羅利暗自讚歎的同時，隨著有森秀一話音的落下，這一大一小之間的氣氛立即緊張了起來。

　　敦賀蓮向前邁出的腳步、淩厲無比的視線，因為憤怒而顫抖發白的手掌。種種畫面都說明了一件事情！

　　這個少年的那些話刺痛了他的心！

　　“你是說，透……是因為你的原因才會發作的？”

　　“啊？原來那個傢伙什麼都沒有告訴你啊。早知道是這樣的話，我才不會說呢。”

　　攤開手掌恍然的搖了搖頭，一副天真靈動的外貌之下，竟然出奇的被他表現出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陰狠。

　　雖然很意外這個傢伙說出了記憶中的臺詞，可是有森秀一並沒有表示什麼，依然不動聲色的按照自己的意思將表演進行了下去。

　　敦賀蓮……

　　你既然敢親我，就要做好承受我怒火的準備。

　　按照剛才的臺詞來看，我已經知道你接手的劇本、接受的角色是什麼了。

　　疼愛自己弟弟的好大哥？因為弟弟去世而性情大變的悲情男人？既然劇本最後的結局給了你最大的打擊。

　那麼，我並不介意現在就讓你品嘗一下那種痛入骨髓的滋味。

　　“蓮，你知道嗎。透其實很煩人呢。”

　　“什麼？！”

　　“難道你不這麼覺得嗎？天生免疫力低下，心臟發育不全就該好好的在醫院裏待著嘛。怎麼卻跑到我面前說什麼，他大哥愛我之類的傻話。”

　　“呵，他也不想想我們兩家是什麼關係，怎麼可能還有和平相處的可能。”

　　臉上露出一道嘲諷的笑容，直視著那個在他聲音裏越走越近的高大男人。專注的沉浸在自己復仇快感中的少年，完全沒有發現他的處境越來越危險。

　　“還有啊，這次他進醫院完全不能怪我，誰能想到我只是說了一些事實，他竟然都受不了的心臟病發作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嘖嘖嘖，這種讓人咋舌的遺傳疾病，還真不愧是那個賤女人的孩子呢。”

　　“你、給、我、閉、嘴！”

　　“呃——！！”

　　全身心投入角色，心智隨著劇情發展完全被怒火淹沒的男人快速的沖到對手面前，狠狠地捏住了他的脖子。

　　用力……

　　捏死他……

　　這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

　　看吧，他在你手中是多麼的痛苦。那種無望的掙扎，那扭曲的表情，不正是你自己那天晚上經歷的事情嗎？

　　人這一生，辛辛苦苦的活著是為了什麼？

　　只有死，才是真正正正的解脫。

　　殺了他、殺了他！

　　只要再用一點力，這個傢伙就會為自己的態度後悔，就會為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蓮！你，你在做什麼？！”

　　“還不快點住手！？快點住手！！”

　　伴隨著這道台下評委席上響起的驚呼聲，下一秒！偌大的劇場內亂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