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假戲

　　……

　　“你說你，愛我？”

　　“是！是的敦賀先生！”

　　鼓起全身的勇氣直接對上那仿佛能刺入人心的目光，女孩坐在男人的對面異常緊張地將雙手握了起來。

　　故作堅強的眼神，微微顫抖的雙唇，口齒不甚清晰的語調，全都表明了她正處在崩潰的邊緣。

　　二十多組，這已經是第二十多組了。

　　從測試開始到現在，根本不用有森秀一說話，光是敦賀蓮一個人就將這些選手解決了個乾淨。

　　告白是吧？

　　說你有多愛我是吧？

　　沒問題，只要你能承受得住這個男人那讓人窒息的危險氣場，無論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敦賀蓮這個人是什麼性格？絕對是那種演起戲來狀態忘我六親不認的類型。你不招惹他還好，要是招惹到了他，等待你的絕對是強大嚴苛到讓你絕望的地獄。

　　第一組、第二組，到現在的第二十四組，還真是沒有一個能在他強大氣場之下撐過十分鐘的對手出現。

　　而且這些女孩子也真是不會挑時候，竟然選了這麼一個重要的場合似真似假得來告白。難道她們不知道在這個男人眼裏，演員這個職業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嗎？

　　“櫻乃小姐、秋園小姐，我想……你們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另外，跟你們認識的經歷，也只不過是一次偶然罷了。如果可以的話……”

　　“我希望從今以後，你們不要再來煩我。”

　　警告的眼神、淩厲的氣勢，這樣的情況下坐在對面的兩個少女，再也忍不住慌亂的表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對面的男人並沒有對她們做什麼……

　　但是那視線裏的危險，纏繞在他身體周圍讓人感到冰冷絕望的氣息，實在讓她們在這裏裝不下去了！

　如果再繼續這麼坐在這裏，聽著這個男人毫不留情拒絕的話語，她們的心……

　　“對、對不起！我，我放棄……”

　　幾乎是異口同聲，一前一後站起來的兩個女孩兒丟下這句話，捂著臉飛快的跑進了後臺。

　嗚咽的聲音、聳動的肩膀，全都表明了一件事情——敦賀蓮再一次成功逼哭了兩位選手。

　　多少個？

　　有森秀一才沒有工夫去數呢。

　　從目前這二十多組選手的表現來看，能被人記住的還真是沒有幾個。絕大多數人，要麼當場失控大哭被人拉下去，要麼像剛才那對一樣不顧一切的逃走。一直坐在這裏一言不發的看了這麼久，還真是有夠無聊的。

　　跟敦賀蓮這個傢伙認識了這麼久，別的他不敢說，對於這個傢伙看重藝人理想這件事情他還是瞭解的。

　　認為這次機會難得，大著膽子向他告白的選手？

　　呵呵，這些傢伙也難怪會被他牽怒了。

　　“櫻乃，別哭了，先把眼淚擦掉再說吧。大家，大家都跟你一樣的……”

　　“對，對不起秋園，蓮大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光是看著他，我就已經坐不住了。原來想要成為一個演員，想要演戲是這麼難的一件事情啊嗚嗚嗚嗚。”

　　後臺裏，抱頭痛哭的一對搭檔，圍在她們身邊低聲勸解的其他參選者。這一幕動人的情景，還真是讓人非常的意外。

　　被自己偶像無情的拒絕、經受不住打擊放棄表演逃回這裏……

　　還真是這些失敗者們共同的特點呢。

　　冷冷哼了一聲，不屑的看了那些抱在一起，彼此之間互相安慰的傢伙們一眼。琴南奏江轉頭觀察了一下舞臺上的佈置，隨即將視線放到了將跟她搭檔的最上京子身上。

　　這個女孩兒很複雜……

　　這麼幾天下來，她真是一點都看不透她。

　　說她單純、天真、沒心眼吧，倒也沒錯。可是這不說話、不動作的時候，還真是一幅大家閨秀名門淑媛的味道啊。

　　還有她的能力！

　　從第一關的劇本記憶、到才藝展示，她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經過長年累月刻苦訓練才能掌握的禮儀、技巧真是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還記得那天，這個傢伙穿著一身粉色和服，長髮垂肩跪坐在舞臺上，手拿花繃端莊清麗的模樣……

　　還真是讓她生出了一種，終於碰到對手了的感覺。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那件事情，卻讓她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個傢伙的性格並不是她最初想的那樣！

　　能把有森家的繼承人當成普通人？

　　能把《戰國》中，大氣、醉人的森蘭丸形容成王子？

　　這傢伙究竟是白癡呢，還是只是喜歡幻想？！

　　“奏江……她們看起來好可憐哦，咱們要不要也過去安慰一下？”

　　“安慰？為什麼要去安慰她們？！”

　　一把將身邊這個打算走過去做好人的傢伙拉住，琴南奏江認真的瞪著她的雙眼，一字一句說道。

　　“最上京子，你給我記住，這場選拔可是關乎到我的夢想！要是因為你的原因而搞砸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管那些色迷心竅忘記理想的傢伙幹什麼？與其擔心她們，還不如努力一點，把你稱呼我名字時的語氣放得更自然一些！”

　　被人抓住沒頭沒臉地訓了一頓，最上京子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

　　在她看來，身邊這個女孩兒說的這些話都對，雖然語氣很沖很不好聽，但是人家也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意思在裏面。

　　想想也是，在這麼關鍵的時刻裏，與其擔心別人還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畢竟，前面二十四組的測試已經完成，馬上就要輪到她們這最後一組了呀。

　　從初選一直走到現在，不管是為了秀一的付出，還是為了讓自己成為藝人報復那個該死的傢伙。

　　無論如何，她最上京子都絕對不允許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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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長，蓮今天的狀態……您看？”

　　眼看舞臺上那個優雅的男人就要把所有選手一掃而空，評委席上的各部門主管再也坐不下去了。

　　本來嘛，最後這一批五十個小傢伙，可是公司千挑萬選留下來的重點觀察對象。其中任何一個，放在別的公司早都夠出道的標準的。但是不知道怎麼的，今天臺上那位大爺就像是個被點燃的炸藥桶，誰碰誰倒楣！

　　打？

　　罵？

　　不不不，人家才不會幹這些失禮的事情呢。

　　只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那滾滾而來的氣息就能讓面前這些入世未深的小姑娘們徹底的崩潰了呀。

　　之前過去的那三個小時有什麼成果？絕對是一點成果也沒有！

　　眼看著就只剩下最後一組選手了，這要是再不找自家社長大人想想辦法，恐怕今年的女藝人選拔就到此為止了。

　　“椹武君，不要著急嘛。”

　　隨手在桌上的報名表上寫寫畫畫，一張一張的標注了一些符號上去之後，ＬＭＥ的社長寶田羅利才在周圍一眾屬下期盼的眼神中抬起了頭來。

　　就看他注視著舞臺正中，靠在椅子上端著杯子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觀察了好一會兒才轉頭對身邊的人說道。

　　“蓮的做法雖然有些激進，但是在剛才的幾個小時裏，也算是讓我看到了很多之前沒有發現的新問題。”

　　“看到我手上的這些表格了嗎？這上面對那些小傢伙們的評價，可是發生了不少的改變。比起之前那些死板的印象來說，蓮的做法我個人還是很認同的。”

　　隨手抖了抖嘩嘩作響的紙張，寶田羅利拿起右手邊最後兩張資料表看了一會兒，隨即揚起手掌，示意屬下們讓最後一組參選的少女上臺。

　　隨著他的動作，伴隨著劇場裏音響設備發出的通知，五十位參選者中的最後兩位，最上京子跟琴南奏江兩人，手挽著手一臉親密的並排站上了舞臺。

　　從這一刻起，屬於她們的考驗——開始了。

　　“奏江、京子，這裏這裏。”

　　坐在位子上，像是忽然看見了等待了許久的朋友，有森秀一放下手中的水杯揚起胳膊向著前方揮動了幾下，招呼著兩位女孩兒坐到了對面的位子上。

　　主動？

　　他也不想的，可是這一對裏面可是有他的朋友啊。要是再讓身邊這個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男人胡作非為下去，最上京子測試失敗的結局就只能是註定的了。

　　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好了。反正以面前這兩位的潛力來說，也值得他這樣去做了……

　　“秀一，你們說的這間店還真是難找，我跟京子從百貨公司趕到這裏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呢。怎麼樣，作為我們沒有遲到的禮物，你是不是應該有些表示呢？”

　　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一襲烏黑長髮的女子跟最上京子坐下的同時，非常好的利用了對面少年說出的話，成功的在他們之間搭起了一道名稱為‘朋友’的橋樑。

　　開局是不錯，可是按照剛才的情況來說，還是需要繼續努力的。

　　暗自在心裏讚歎了一聲，有森秀一對著面前一臉溫柔，少言寡語的朋友笑著點了點頭，叫過工作人員為她們準備兩杯冰水之後，自然而然的將劇情發揮了下去。

　　“奏江，今天之所以叫你來，只是想讓你跟蓮見上一面而已。你們一直這麼拖著互相無視，我這個做朋友的看到還真是……”

　　“奏江小姐，我們分手吧！”

　　啥？！

　　有森秀一剛想發揮一下劇情，將身邊這個該死的傢伙套進去，哪想到人家就像是發現了他的意圖一樣，立即說出了這麼一句勁爆的話來。

　　在周圍震驚的視線裏，就看說出這句話的男人刷的一下睜開雙眼，一道明亮如有實質的光芒射向了琴南奏江的身上。

　　“奏江小姐……你跟我，並不適合。當初要不是因為家裏長輩的意願，我恐怕連見你都不會見你。”

　　“既然現在那些老傢伙都不在了，與其一直這麼拖著，還不如說清楚乘早分開。畢竟比起你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敦……敦賀先生……奏江，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嗎？”

　　短短數秒，可以說是面前男人話音落下的瞬間，氣質幹練的長髮少女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一滴、兩滴，串成一片。

　　那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從她的眼角滑落而出的畫面，那酸澀顆粒砸在桌面似有似無的低聲的悶響，仿佛震動著所有人的心弦。

　　她的眼神痛苦、悲傷，神色的慌亂跟難以置信更是掩蓋不住。

　　顫抖的雙唇，緊緊攥住玻璃杯的手掌。夾帶著她身上那絲悲涼的氣息，還真是讓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替她感到心疼。

　　“奏江……”

　　“京子，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強顏歡笑的回給朋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女孩兒胡亂的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眼神躲閃的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鼓起最後一絲勇氣小聲的問出了心中盤旋許久的疑問。

　　“敦賀先生，你……愛過我嗎？”

　　“愛？什麼是愛呢？”

　　面對著少女祈求的眼神，短髮的男人根本不為所動。嘴角揚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弧線，輕聲嗤笑了一聲將身體完全的靠到了椅背之上。

　　“奏江小姐，你不會忘了我們的關係是怎麼樣開始的吧？”

　　“家裏的長輩要求，三番四次的被他們逼著待在一起。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要問我什麼是愛？呵，我反倒想要問問你自己，你懂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

　　真正的愛？

　　那是什麼東西？！

　　不是用錢就能買到一切嗎？

　　夢想、朋友、家庭！不是只要有錢，就能買到世間的一切嗎！？‘愛’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我早就已經不相信了！

　　我早就已經……不相信了……

　　“奏江小姐。”

　　“奏江！”

　　隨著有森秀一擔心的聲音響起，最上京子也在同時發現了身邊女孩兒的異常。那種呆呆傻傻愣著不動只知道默默流淚的情況，不管怎麼看都不可能只是演技的作用吧。

　　要是連這種情緒都是演技的話，她的人生也未免也太悲哀了。

　　“呵，你看。奏江小姐，你果然不懂得什麼是愛情。”

　　男人悠閒的靠在座位上，臉上的笑容漫不經心、毫不在意，那種感覺就像坐在對面那個正在默默流淚的女人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一樣。

　　幸好知道這是演戲，幸好也知道這是那個傢伙故意而為。要是現實裏真讓有森秀一遇到了這麼差勁的男人，恐怕他早就忍不住一個巴掌拍上去了。

　　只是，他能保持理智不代表其他人也能。

　　就看坐在琴南奏江身邊的最上京子，在敦賀蓮帶著明顯笑意的聲音裏‘呼’的一下站起身子，一把抄起手邊的杯子‘嘩’的一聲將杯子裏的水潑到了他的身上。

　　“這位先生，你剛才在說‘愛’？”

　　這聲低沉略帶扭曲的語調裏，在場的所有人瞬間都生出一種劇場地面開始震動的錯覺。

　　在眾人震驚莫名，感歎這個女孩兒假戲真做，竟敢對敦賀蓮潑水的情景裏，就看那個盤著頭髮向來給人溫柔、賢慧感覺的女孩兒渾身的氣場大變。

　　“對你來說，‘愛’代表的是什麼？是可以捨棄的？是不用在意的？還是說，是想要就要、要多少就有多少的？！”

　　“你不理解我們！對於我們女孩子來說，一旦愛上一個人，為他的高興而高興、為他的傷心而傷心。付出自己的一切，所求的只不過是對方的心中能夠有我們而已！”

　　“我不求那個人像我愛他一樣來愛我，我也不求他時時刻刻待在我身邊，陪我開心陪我一起生活。珍惜一個人很難嗎？讓你們一直愛著自己熟悉的女人很難嗎？怎麼一個兩個全是這麼的得寸進尺，全是這麼的以為所有人都要圍繞著你們來生活！？”

　“好啊，你既然敢說愛，那麼我就想問你了。對於你來說……”

　　“‘愛’是什麼？是什麼——？！”

　　鏗鏘有力的話音裏，發洩一般說完這些話的女孩兒不再看對面男人一眼，俯下身子抓起同伴冰冷顫抖的手掌，頭也不回的向後臺走去。

　　本色表演也好，略顯誇張也罷。以有森秀一自己的感覺，剛才最上京子的表演還是不錯的。

　　為好友擔心的表情，因為憤怒而氣質大變的模樣，只看看臺下寶田羅利不停點頭贊許的畫面你就知道他有多滿意了。

　　測試到這裏就可以到，到這裏就很好了。只要她們退進通道裏這次表演就算完成了。以她跟琴南奏江剛才的表現來看，通過這最後一關進入ＬＭＥ是沒有一點問題了。

　　還好他擔心的事情一直沒有發生，還好敦賀蓮這個傢伙像是被女孩子們的態度搞懵了。

　　嘖嘖嘖，瞧瞧他現在渾身濕透，滿臉水漬的狼狽模樣。還真是讓他忍不住想要在心裏暗呼一聲京子做的好哇！

　　嗯？！等等！這個傢伙想幹什麼？

　　他、他、他、他、他，究竟想幹什麼啊——！！

　　有森秀一驚慌失措的表情裏，桌子另外一邊被人潑了一身水的男人卻在這時候坐直了身體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

　　那五根手指從上而下罩住杯口的動作，那隨手將玻璃杯移到空處，不知道想要幹些什麼事情的表情。

　　面對著這樣完全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情況的局面，有森秀一頓時覺得脖子一冷，一種不妙的感覺猛地一下襲上了他的心頭。

　　“最上小姐，潑了我一身水就想一走了之嗎？你剛才不是問我‘愛’究竟是什麼嗎？轉頭看過來，我現在……”

　　“就給你，我自己的答案！”

　　‘嘩啦！’一聲脆響，隨著這個男人手指鬆開的動作。

　那只透明的玻璃杯，下一刻便掉在了地上摔成了滿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