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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高昇(金枝玉葉之三)》第4章
第三章

  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甚至於他根本就不屑他人施加在身上的多餘情感,就算是現在雙眼失明,他也寧可跌得一身是傷,也好過被人可憐。

  “小心!”

  “不要靠近我!”他揮開了她伸來的小手。

  “我只是想幫你……”

  “不需要!”聽見她可憐兮兮的語氣,教他覺得心情不好。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過分!我只不過是想幫你一個忙,你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把人家給推開,好痛……”她似乎發現了他絲毫都沒有給予應該的同情時,哭得更大聲了,“手心擦破皮了啦!好痛……”

  “把這藥擦在傷口上,它能教傷口不留下任何疤痕。”他緊皺著眉頭,從暗袋裏拿出一隻小瓶,循聲丟到她面前。

  “你不是不想理我嗎?”她看了看地上那只雕功精美的小瓶子,噘起了紅唇,不想理會。

  “擦上。”他沒好氣地說道。

  “不要!你要跟我道歉,我才要擦藥。”哼!把這幾天從他那兒受到的窩囊氣一次回報,真是大快人心。

  “不要惹我生氣!”這次,他則是警告。

  “誰存心要惹你生氣?明明就是你惡人先告狀,欺負人家!不擦、我就是不擦藥!最好感染死掉,讓你一輩子感到罪惡!”老實說一句,她實在是不大懂得看他人的臉色,唉……不知道該說從小父母忘了教她,還是她根本就少了這一條神經。

  “愛擦不擦隨便你,威脅我是沒用的!”說完,他憑著來時的記憶,持著拐杖,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少了眼前的光明,他的腳步走起來有些顛簸,然而,他卻秉持著一股天生的傲氣,絕對不求助於人。

  “你不要走!痛痛痛……痛死了啦!”她在他背後不停地哇哇大哭,路人沒有半個,小鳥兔子倒是來了一堆旁觀好戲。

  聞聲,他停下了腳步,額角隱約冒著青筋。

  最後,她還是擦藥了!而她也同時發現了一點,他的手掌雖然看起來力氣很大,塗起藥來卻是異常的溫柔,一點都沒有弄痛她。

  從頭到尾,她不轉睛地瞅著他,心想他裏在白布之下的雙眸該有多麼俊朗深邃,其是可惜……

  “如果我不小心恢復了記憶,然後把你忘了,該那怎麼辦?”她知道他一直沒有發現她正盯著他的俊顏不放。

  他冷哼了聲,毫不在乎地說:“那就忘了吧!”

  上窮碧落,下黃泉。

  六年的歲月匆匆而過,回憶她的輕脆笑聲和撒嬌,點點滴滴,是他唯一的慰藉,日日夜夜竟成了一種刻骨銘心的思念,鏤刻在他的心底,經過了漫長的六年仍舊無法忘去。

  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她的念頭,隨著時間一天天流逝,他的心逐漸變得焦躁不安,九陰草與櫻淬上一兩種毒藥之間究竟能夠相抗多久,有著天下第一神醫之稱的他,此刻也失了把握。

  “還是找不到?”伏琥冷冷地觀著跪在眼前的黑影,語氣不善上,六年來,定期一詢的慣例從來沒有停止過。

  “是的,主人,那味藥材極其珍貴,不易尋得……”

  “廢話少說,這個我比誰都清楚!”他一口截斷了影子的藉口,他不聽,除了順利找到她、找到九龍草之前,他不聽任何失敗的藉口。

  “是!”影子誠惶誠恐,立刻感覺到了主人的怒氣。“小的查過了,這味藥只能產於天山,而這幾十年來,整個天山上只采到了一株,照這種情況看來,那絕無僅有的一株藥可能在那個人……的手裏。”

  “不可能!”伏琥冷冷一喝。

  “主人?”影子對於主人突如其來的斷然語氣感到有點意外,抬起頭,見到了一張如地府修羅般冷冽的臉龐。

  “那味藥材絕對不可能在他手裏。”他昂起首,挑眉反觀著影子,“因為,早在玄武門前,我就已經親手殺了他了!”

  “什麼?!他回來了?”

  太極宮裏,初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李世民顯得非常驚訝,他完全把成疊的奏章甩在腦後,急著揪住大臣的領子,追問整件事情的可信度。

  “是的,皇上,炎狼將軍兩天前已經回到長安城了。”大臣試圖維持聲音的平穩。奇怪,為什麼皇上一聽到將軍回京,就興奮的像個孩子似的?

  “那……那他為什麼這次又不進官來看人家?每年都這樣,真是一點兒都不夠意思。”李世民哭喪著一張臉。

  “皇上宣他進宮不就得了?”大臣很理所當然地說道。

  “他……人家請不動啦——”李世民放開了大臣的領子上哀聲歎氣道。

  “皇上,你是一國之君,怎麼會請不動鉅子呢?”所以,這位大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話。

  “唉呀!你才剛進官沒兩年,不會懂的啦!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如果不是他當年策動玄武之變,那很可能死在大哥亂箭之下的人就是我!”說著,李世民又忍不住感激又感動,在心底膜拜起英明神偉的伏琥。

  “皇上……”大臣心底惶恐,覺得自己剛才好象親耳聽聞了一椿駭人的官變真相,他……他該怎麼辦?

  嘿,皇天果真不負苦心人。

  阮步步令兒個一早就興匆匆地跑到帳房裏,找到了管帳的福叔,伸手就是要經費去辦正事;她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好不容易才調查到炎狼將軍今天上午要出門去呢!機不可失,她可要好好把握才行。

  “租馬車?”管帳的福叔面有難色,看著步步那只伸來要錢的小手,不僅臉色難看,更是膽戰心驚。

  “對呀!福叔,快點把經費拿出來,我要去租一輛上好的馬車。”阮步步想到美好的未來,“張小臉笑得甜美極了。

  “小老闆,這……”上好的馬車?到底是他聽錯,還是她說錯了?

  “不行嗎?只不過是租一輛馬車而已,這可是放長線釣大魚,福叔,等我把大魚釣到手,咱們就等著吃香喝辣吧!”

  “可是……”

  “又可是什麼?”

  “咱們這兩個月來營收不太好,產品都賣不太出去,而租一輛上好的馬車可能要幾十兩銀子,小老闆,你要不要折衷一下?”

  “折衷?”阮步步偏著小臉疑問。

  福叔高興地點頭,看來事情似乎有轉圜的餘地,“對,聽說在西市口租一輛牛車只要五兩銀子,如果這樣的話,這個錢咱們還出得起……”

  興奮……很興奮……非常興奮……

  一雙又圓又亮的大眼睛不停地往將軍府裏探望,阮步步片刻都安靜不下來,一直到看見伏琥出了將軍府門口,她才蹦蹦跳跳地迎上去。

  “琥將軍哥哥!”

  聽見了一道嬌嫩卻又陌生的呼喚,伏琥擰起居心,停住腳步,接過下人牽來的馬匹韁繩,回頭就看見了一張甜美的小圓臉兒。

  他冷冷地觀了她身後那輛牛車一眼,語氣不善地說道:“你……到底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上次他是看在洛紫陌的面子上,才勉強接見她,或許也因為這個理由吧,使得他一見到她心裏就不舒坦,她甜美的嗓音……總是教他心旌神動,而她的所作所為卻常常教他臉色鐵青,錯愕不已。

  除了冀兒,天底下大概也只有眼前這個小瘋婆子有此能耐了!這一點認知,教他覺得不太高興。伏琥別開視線,並不正眼看她。

  “你忘了嗎?我叫阮步步呀!咱們上次見過面的,我全給你打聽好了,今兒個聽說要出門是不是?我特地召車來接你,感不感動呀?”交易成功的第一步,就是要攏絡一下彼此之間的關係。

  “打聽?你上哪兒打聽我的消息?”他忍不住擰起眉心,懊惱自己總是不經意被這個小瘋婆子挑起胸臆深處的那根心弦。

  “就是——”阮步步一時不察,興奮地要向他說明,等她想到自己不能出賣貢獻消息的人時,她一雙圓滾滾的美眸已經瞟向了門房。

  雖然她立刻心虛地收回視線,不過,事情已經來不及了,她的一舉一動已經完全落入了伏琥的眼底。

  “我看將軍府的門房似乎有必要換人了!”說完,他一雙冷冽的寒眸往回望去,只見門房小廝個個噤若寒蟬,沒人敢出半點聲音。

  “不不不!你不要怪罪他們,他們只不過是被我拗得受不了,才會跟我說你令天要出門去,是我不好,你不要怪他們啦!”她沖到他的面前,只差沒有撲到他的身上求情。

  “既然知道這樣做會害了他們,那你以後最好不要再犯,否則我就拿他們開刀,替你的所作所為抵罪!”

  說完,他幽淡地睇了她一眼,挪開她擒在他胸前的小手,轉眼身形俐落地跨上馬背,長腿一夾馬腹,揚長而去。

  “喂!你不坐我特地替你租來的車嗎?”阮步步站在原地,小手圈成圓筒狀,大聲地在他的背後喊道。

  “你自己留著用吧!”伏琥輕哼了聲,壓根兒不想理她,胯下的千里神駿不片刻就已經奔出好幾丈,並且迅速地遠離中。

  “你真的不坐嗎?喂……你不要看不起這輛牛車喔旦它可是我花了半個月的零用津貼才租到的高級貨耶!你真的不坐嗎?”她繼續不死心地大吼大叫,完全沒有發現馬上的男人臉色已經鐵青的近乎全黑。

  該死!如果他辦不了她,遲早也將超級幫兇洛紫陌給砍成八段!伏琥急騁而去,忍不住在心底嘶吼著。

  “坐一下嘛!人家好歹也花了五兩銀子……五兩銀子耶!”真是浪費!阮步步哀怨地噘起了小嘴,不知道那個租車的老人肯不肯退她錢?

  這時,兩位門房的小廝忍不住竊笑起來,倒不是存心取笑她,而是覺得她太可愛了,炎狼將軍是何許人也?堂堂一個長安城裏的風雲人物,怎麼可能坐著她的牛車逛大街呢!別傻了!

  討厭!浪費了她白花花的五兩銀子……

  阮步步牽著牛車,打算回去西市,試試看能不能把錢退回來,就在此時,一名男子從身後喚住了她。

  “我終於又見到你了,”男人穿越過市井人潮,興高采烈地跑到她的面前,氣喘吁吁的模樣似乎已經在她的身後追逐很久了。

  “見過我?我們以前見過面嗎?”阮步步揚起美眸,上下打量著眼前商旅打扮的男人。

  “你不記得了嗎?六年前,我們曾經在長安城東市集見過一面,你那個時候慌慌張張的,拿著全身的家當想要買一匹馬,你忘了嗎?”江湖單幫客看見了她,似乎非常感動。

  “買馬?”怎麼可能?買馬?她連牛車都快租不起了耶!這似乎表示了最近他們禦靈殿的生意真的不太好,阮步步哀怨地想道。

  “對呀!你還說……還說……好象急著要去辦一件什麼重要的事情,你到底要去辦什麼事情呀?”他試圖喚回真實的記憶,沒辦法,六年前,兩人匆匆見過一面,能記得的事情確實不太多。

  不過,眼前這位姑娘天真嬌憨的模樣,確實教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致於六年來閱覽無數過客,卻一直忘不掉她。

  “嗯……呃……噫……你先別說,我一定會想出來的,不可以說喔!”阮步步很用力地壓榨著腦汁,發現自己根本就對他所說的事情感到一片空白,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知道嗎?我最近剛剛娶了媳婦兒。”他天外飛來了一句。

  “咦?”這兩件事情有關係嗎?阮步步驚訝地瞪大了眸,覺得光一件事情就已經夠她傷腦筋了,兩件事情兜在一塊兒的話,那她很可能把腦袋絞成豆渣,只怕都沒辦法理出一個頭緒了。

  “然後我發現女人真的很神奇,胭脂水粉樣樣來,就算上了年紀的女人,都可以因此看起來像十幾歲的年輕小姑娘。”他一雙眼睛瞅著阮步步,若有所思地說道。

  “呃……”阮步步陷人了嚴重的困惑之中。

  完了!完了!這件事情到底又跟上一件事情有什麼重大關係?她真的被他搞得暈頭轉向了!阮步步覺得眼前開始浮現令人暈眩的小星星。

  “所以,姑娘,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或是修練了什麼神功,可以經過六年,看起來還是一個樣子,完全都沒有變老的跡象?!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別人的。”他湊近她的耳邊,小心翼翼且神秘地說道。

  “你這是在誇獎我嗎?可是,我從十歲到現在,明明就長大了不少,什麼叫作還是一個樣子?哼!”他這麼說,擺明瞭就在暗喻她是個長不大的侏儒,真是夠了!阮步步心底有點生氣,雙手叉腰,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瞪著他。

  “十歲?這怎麼可能!”他驚叫,那她未免也早熟得太過分了吧!

  “對呀!”她再度肯定地點頭,心想他幹嘛這麼吃驚?“為什麼不可能?六年前,我還不滿十一歲呢!”

  “怎麼可能?六年前我看到你的時候,並不比現在差多少呀!”所以,他才會一見到她,就立刻認出來她是六年前的那個年輕女娃呀!

  “哪有可能?你一定是認錯人了,告辭!我先不跟你說了,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說完,阮步步章著牛車,緩緩地往西市口步去。

  “姑娘——”江湖單幫客想要追上去一問究竟,然而心裏卻顧及身後的貨物,只好歎了口氣,回到商旅車隊中。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六年前,她那個樣子真的只有十歲嗎?難道,他認錯人了?不,不可能……當年他看到的人,絕對是她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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