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過天晴。
桃花湖水的水仍舊為連日的滂沱大雨而顯得黃濁,但是卻無損湖畔初開的桃花鮮艷的姿色,風險輕吹,花香飄送。
藏晴一個人獨立在湖畔,閉上雙眼,感受著花香與涼風。
每當她能得空閒時,就會來到湖旁享受寧靜的片刻,這時候客棧裡的夥伴們都很識趣,就連澈兒也很貼心,不會來打擾她。
她伸開雙手,任風動了她秋香色的衣襟,看起就像要迎風而去,羽化成仙一般自在開心.
「才剛過午膳時間,你的夥計都忙著收拾善後,怎麼你忍心一個人獨自在此偷閒呢?」
雷宸飛含笑的嗓音打擾了她的清靜,藏晴沒有料到他會跟過來,頓了一頓,才緩慢地睜開美眸,回頭瞅著他正往湖畔走來。
「這是我與他們之間的默契,不干外人的事。」她柔軟的嗓音聽起來十分冷淡,說完,又回眸看著湖面。
「我瞧你就算是對外人都還是挺客氣的,就唯獨對我不是,想來應該並非我是外人的關係吧!」雷宸飛走到了她的身邊,與她並立在湖畔,只是混濁的湖水映不出他們的身影。
「是不是外人,我自個兒心裡清楚明白,並非是你眼見為憑。」藏晴知道這些天來,他都會從內窗望著客棧聽堂,注視著樓下的人一舉一動,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視線,總是冷冷的,還帶著一絲睥睨。
「敢問晴姑娘判定的標準是什麼呢?」
她的眸光閃過一絲冰冷,「你不需要知道,因為像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我的自己人。」
對於她所回的軟釘子,他只是不以為意的色起一抹淺笑,「原先以為不可能,不過,我現在很肯定你知道我是誰。」
藏晴轉眸瞧了他一眼,既然他說起了,她也不打算否認,「鼎鼎大名的『京盛堂』當家雷宸飛,這天底下只怕三歲稚兒都聽說過你響亮的名號,我知道你又有何希罕呢?」
「但聽說與見過是兩回事,我不以為當初我們來投宿之時,祥清會報上我的名號,如果你先前不曾見過我,那就只會當我是尋常的客人。」
「就算我知道你是雷宸飛,你仍舊只是尋常的客人,沒有不同。」
「但你待我的態度就不相同。」她沒對他客氣,他也不打算拐彎抹角,「我不記得自己見過你,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得罪過你,更不知道你從別人那裡聽說了關於我什麼話,但你沒必要跟著他們一起鄙視我,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尋你麻煩。」
你根本不需要!因為你雷宸飛早就讓我的人生天翻地覆了!藏晴在心裡冷冷地回答他,表面上沒動聲色。
「你不問我為什麼能夠如此篤定嗎?」他直瞅著她,見她沒意思接話,又再開口說到;「因為我似乎還挺喜歡你。」
聞言,藏晴被他的話給震驚了,不敢置信地瞅著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根本就不認識我,可是你卻說喜歡我?」
「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而是欣賞。」他低沉的嗓音猶是不疾不徐,春天的涼風從湖面吹來,拂過他們之間,「這些天,我一直在看著你,一開始是因為祥清特別提了你,不過,幾天下來,我發現自己的眼光離不開你身上,因為,我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
「找到了什麼?」她充滿危穎地問道。
「找到了我理想的妻子人選,你有容貌,有儀態,談吐好,既善記且聰明,待人的手腕也高,你的一切完完全全符合我的需求,所以,我喜歡你。」
藏晴瞇細美眸,後退了兩步,似乎想將這男人看得更仔細,最後,她泛起一抹諷刺的笑,「真不知道該說你是癡心妄想,還是病壞了腦子?再不然,就是你真的太可怕了,就連婚姻大事都可以拿來算計,雷宸飛,你真是徹徹底底的無藥可救了!」
「言下這意是你不肯答應嗎?」
「我當然不答應!」她脫口而出。直視著他沉睿的眼眸,就在不久前才覺得好些的心情,又被他給破壞殆盡了,「不過既然你已經康復到有體力開這個惡劣的玩笑了,那就請盡早離開,我們只是家小客棧,容不下你這位叱吒風雲,唯恐天下不亂的大人物!」
說完,藏晴轉身快步走開,不願意在他的身邊多待片刻!
她不想再與他扯上關係!
在她的心裡只求著老天爺憐見,讓這男人及早離去,讓她的生活恢復以往的平靜,只要他能夠從她面前消失,就一切再好不過了!
「爺,咱們還不回『雷鳴山莊』嗎?」
一直以來,祥清對主子所做的事情都不曾置疑過,不過,終於就在他們投宿「花捨客棧」半個月之後,他忍不住開口問了。
當然,這是京中主事的李伯滔大掌櫃央求他一定要問,畢竟『京盛堂』每天經手都是上下幾萬兩的生意,雷宸飛長時間在外,有些事情不好請問,就算他有權自作主張,也總是心頭惘然。
「為什麼要急著回去?」雷宸飛讓祥清在湖畔張羅了兩張楠木交椅,以及擱著溫酒的小爐和兩碟下酒菜,這兩天,湖水終於清澈了,映視著盛開的桃花,讓這春日的風光令人看了不飲自醉,「難道你都沒有感覺?這裡的風景比咱們山莊好看多了,我為什麼要趕著回去?」
「爺……」站在他身旁的祥清一時答不上來,心想這花香湖光確實好看,但是,他的主子從來不曾為任何美景擔閣過正事呀!
或者,讓他耽擱的原因不是美景,而是美人呢?
這些話,祥清只敢在心裡猜想,不敢吐露出半個字。
「還是,你也替晴姑娘在趕我走了?」話落,雷宸飛給了他不善的一睨,「祥清,什麼時候你的胳臂往外彎了?」
「不,當然不是,祥清的心一直都要是向著爺的,不過,爺出門已經一段時日了,李大掌櫃在讓人送藥來之後,又派人來催了幾趟,催著要爺回去,說他實在是有些頂不住了,他說爺給找的那些各地分號的掌櫃,雖然一個個是人才,但要真管起來……吃力啊!」
「應該不是這原因吧!要是連他管起來都覺得吃力,那我可就傷腦筋了,因為我很難再找一個比他更能吃住那些掌櫃的好幫手了。」雷宸飛拈起酒杯,一亮度的祥清立刻為主子潢上美酒,「說吧!咱們商號裡最近出了什麼事情,讓他非急著要我回去不可?」
「是,既然爺問了,原本李大掌櫃要我別說,等爺回去之後,他再當面向你提起事情是這樣的,就在距今五天之前,洛陽穆家的老爺子去了一趟咱們開設在當地的質庫,想跟咱們做筆生意。」
「生意?是質兌吧!」雷宸習冷笑了聲,覺得他的說法真是含蓄,「他想質兌什麼?又想兌多少呢?如果只是幾萬兩的小數目,別說是李大掌櫃,就算是洛陽分號的掌櫃都有權決定,做什麼要拿來勞我操心呢?」
「問題不在於銀兩,而是因為只質兌了一半,他希望就算兌期到了之後,要是他沒法拿錢來贖,鋪子仍舊要歸他穆家經營,咱們『京盛堂』不只可以拿到利水,還可以拿到額外的分紅,他說這對咱們是百利而無一害的生意,不過,這不符合咱們的慣例,分號掌櫃拒絕了,不過穆老爺子幾乎天天上門來談,掌櫃不勝其煩,報回總號希望可以想個法子拒絕。」
「穆老爺子說錯了,這對他們穆家而言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生意!」雷宸飛冷笑了聲,「擺明了要咱們拿錢出來讓他做生意,既然是需要錢,怎麼不上錢莊去借呢?他要清楚,咱們開的可是質庫,做的是質當東西的生意!不過,他沒上錢莊去,是因為人家不肯借他錢吧!」
「是,爺的話一針見血,眼下穆家經管困難,沒人敢借銀兩給他。」
「可是,李大掌櫃又覺得這是一椿可以做的生意,他並不想拒絕,才會想找我商量吧!祥清,你可知道穆家所做的生意是以什麼見長?」
祥清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洛陽穆家燒青瓷的功夫,至今仍舊無人能出其右,不過僅有技術,兒孫輩的人不懂做生意,才會經營困難,但是他們家的功夫,倒是有很多同業凱視想倣傚的,光是這門功夫就值不少錢了,不過礙於家傳,他們當然是不肯把功夫賣出來。」雷宸飛頓了一頓,又接著說道:「李大掌櫃是對的,這自然是椿不能放過的生意,他想答應,又想不出可以制穆老爺子的方法,怕到最後真是拿錢出來見錢出來貼他做生意,『京盛堂』討不到好處。」
「那爺心裡有主意了嗎?」祥清見主子泛著微笑,想必心裡已經有底。
「傳我的話回去,就說穆老爺子開出來的條件,『京盛堂』可以答應,一半的產權,到期之後,仍由穆家經營『京盛堂』絕不插手。」
「可是,爺……?」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能討到什麼好處?
「穆老爺子自以為聰明,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只『京盛堂』一半,咱們就拿他不能奈何?反正東西在咱們手裡,他就以為咱們不能轉賣出去嗎?要李大掌櫃在契文上註明,是『京盛堂』答應不會涉入經營,此事與他人無干,等咱們把質兌賣給客人之後,誰要當頭兒,就由他們自個兒爭了!就怕到時候穆老爺子要傷神了,因為一半的產權裡,自然也包含了他們燒瓷的功夫,百年家傳屆時就要毀在他手上了。」
「是,奴才會把爺的話,原封不動讓人交代給李大掌櫃。」祥清微笑。
「還有,這穆老爺子既然是病急亂投醫,自然是急著要銀兩用,把這句話也一併提點回去,他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說完,雷宸飛才啜飲了口已經半涼的溫酒,感受酒汁灼喉而過,果然,無論是菜或是茶酒,她都有一門獨到的挑選功夫。
他擱下酒杯,轉眸望向一邊空蕩的椅子,原本準備了另一張椅子是為了她,每天這時辰她就會來湖畔散心,不過,或許是因為不想見他吧!所以今天沒見到她出現。
殊不知,藏晴也來了,就站在他們右手畔約莫百尺的一株桃花樹後,將他們剛才所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她是想來散心的,卻沒想到他已經先到了,就在她想要離開之時,聽見他們說起穆家質兌的事情,令藏晴覺得不寒而悚。
她心裡覺得可怕,他不只要讓人在契文上做手腳,還要趁人之危,把臉上那抹自得的笑容,甚至於令人覺得他樂在其中,享受著人們在他掌握之中苟延殘喘的痛苦!
老天爺!難道,這天底下已經沒有報應了嗎?
她瞇細美眸,直眺著雷宸飛的側顏,雙手緊緊地握著,指甲尖銳地陷入掌心肉裡,她感覺到疼痛卻無法放開手,心口的一股怒火就要將她所能思考的一切焚燬殆盡,當初,他也是用同樣的手法玩弄藏家的吧!讓他們藏家與吳家拼得你死我活,而他『京盛堂』就等收漁人之利!藏晴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如果她這個時候不理智,衝動地對雷宸飛採取了任何反擊的行動,那麼,這把怒火不只會燒光她的理智,還會燒去她好不容易掙得的一切!
只是,原以為這男人只要離得遠遠的,她就可以安然恢復平靜的生活,但是,從這一刻起,她知道自己將再也做不到,就算他離開了,她再度被挑起的恨意也將一直焚燒著她的心!
如果沒見到這男人得到報應,那她將永遠不會甘心!
「晴姑娘,你要見我?」
二更時分陳嫂忙完了手上的活兒,依著藏晴的吩咐,到帳房裡來找她,一進門就見到她正在檢閱大地剛算完的帳本。
藏晴見到陳嫂進來,轉眸微笑瞅了她一眼,「是,我有些話想跟陳嫂說,等我把這些帳看完了,你跟著我一起回房。」
說完,她的視線又回到帳本上,一條條,一筆筆仔細地與一旁的大地比對,神情與態度比往常認真。
「晴姑娘,你歇一歇吧!」陳嫂終於忍不住笑說道;「你沒瞧大地這小子已經是滿頭大汗,你一下子說那麼多,他那顆憨直的腦袋裡哪裡裝得下?反正有得是大把時間,總有一天這小子會成器的。」
聞言,藏晴這才抬起美眸正視大地,如果不是陳嫂的提醒,她一古腦兒地想把東西教給大地,沒心思注意到他的反應。
她提上口氣,還想說下去,但最後她只把這口氣給喟出來,「好吧!今天就到此為止,你該去謝陳嫂為你說情,不過,你還是要再加把勁兒,才能獨當一面,知道嗎?」
「知道了,晴姑娘,我不會辜負你期望的。」大地眉開眼笑,雖然他的心裡總還有一絲希望,盼著自己有一天能夠匹配上她。
藏晴點了點頭,此刻的她沒心思去體會大地的心情,她將手裡的帳本交回給他,轉身對著陳嫂說道:「陳嫂,不好意思讓你等了,咱們這就回房去吧!我想拜託你替我做些事。」
「晴姑娘想做什麼,只管吩咐就是了,哪裡說得上什麼拜託呢。」陳嫂笑呵呵的,跟著主子的身且走出帳房。
春風送暖,桃花飛落如雪。
在清澄的湖面上,被一片片粉色的花瓣覆蓋,在太陽照映之下,隨著水波蜿蜒飄蕩,讓落花雖是凋零,卻仍舊有另一份別緻的美。
「難道,沒有人向你提起,你就不知道自個兒佔了別人的位置了嗎?
聽見藏晴從身後傳來的柔軟嗓音,雷宸飛感到意外,他回過眸光,看見她就站在幾步之外,手裡提了一隻紅色的漆籃。
她沒有等待他的回應,獨自走到另一張椅子旁,這些天,就算是只有他一個人,還是會讓祥清準備兩張椅子,似乎是在邀請著誰來跟他一起賞湖景,不過,一直空蕩到現在,直到她的到來為止。
「我給你留了位置,所以不覺得自己有侵佔的嫌疑。」他笑著說道,看她將漆籃擱在空著的椅上,打開蓋子,取出了一個八寶盒擱到桌上,在每個分格裡都裝了兩人份的小食,「這是做什麼?」
「既然宸爺有飲酒的雅興,那自然要有下酒菜,我讓陳嫂做了幾樣上食,方便可以用手取用。」
說完,她將漆籃擱到一旁,在他為她準備的椅子坐下,與他起坐看著落花飄零,在湖水上浮載貪戀最後的一絲嬌艷。
最初兩人之間寂靜無語,誰也沒打算先開口打破沉默。
雷宸飛替她將酒杯滿上,而她則是揚起手,請他享用酒食,卻只見他微笑搖頭,似乎不打算吃下她準備的精美小食。
「怕我下毒嗎?」她挑起一旁眉梢,取起一塊鹹面果子,當著他的面吃了起來,「雖說小駛得萬年船,但是你也未免謹慎得過分了。」
「十多年的老習慣了,一時片刻也不可能改變。」他笑耷了耷肩,繼續喝著他的酒,「我以為你直到我離開客棧之前,都不會來這湖邊了。」
「不來是因為我不想來,不是因為你,你又不是鬼,我難道怕你不成?」
她輕笑了聲,將最後一口面果子吃進嘴裡。
「說不定我真是鬼呢?」他的話裡藏著話,一語雙關。
「那我也不怕你,」她頓了一頓,才輕喚了聲:「宸爺。」
聽她喊他「宸爺」聽在他的耳裡感覺十分新鮮,因為不曾有人用這兩個字喚過他,她是第一個。
「先前,你曾說過想娶我為妻,被我拒絕之後,說是安分,不如說你根本就沒有追求我的誠意,除了天天在這湖畔給我準備了一張酒席之外,其餘的,究竟你沒做,還是我沒見到?」
「我不追求女人,也不懂如何追求,你想要我送東西討你歡心嗎?你想要什麼?只要開口,我就讓人去準備。」
「你不必送我任何東西,只要宸爺一句話,要我,還是不要?」
聞言,雷宸飛沉默半響,眸光銳利直視她迎來的視線,「你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了?」
他一向最不相信天上會掉下大禮,一時之間,他反倒猶豫了。
「因為我知道如果自己不改變心意,你就要放棄了。」藏晴聳聳肩,讓自己看起來一臉坦然,「我以為你會努力追求我,我一直在等著宸爺採取行動,可是卻沒等到,所以今天我就自個兒送上門了。」
「言下之意是,你並非改變心意,而是一開始就想答應,卻只是故作姿態,想要我追求你嗎?」
「是,」她巧笑嫣然,「瞧,如果我一開始就對你好言相向,你還會注意到我嗎?我想自己是成功了,不是嗎?」
他冷笑了聲,「是,就以某個方面而言,你是成功了,但是,今日的你似乎與我料想中的不太相似,畢竟在男人面前故作姿態,是最笨的方法。」
「這確實不是個好法子,但是,女子不作些姿態,反倒要教人看輕了,不是嗎?而且,宸爺要的我能夠成為你妻子的好條件,還是你希望我可以聰明到與你分庭抗禮呢?」
「你不需要,」他渾厚的嗓間淡淡的,帶有一絲警告意味的戒備,「我不知道你想從我身上貪求些什麼,不過,如果是錢財的話,我可以任你取用不盡,只要你能是我雷宸飛足以向世人誇示的好妻子,我可以讓你是這天底下最備受嬌寵的女子。」
當然,用的自然是金銀珠寶,而不他的愛!
藏晴聽完他所說的話,輕呵地笑了起來,聽他的話裡說得戒備,事實上,因為她的主動求嫁,反倒讓他對她少了一絲防範,讓他以為她先前所做的一切舉動,都是故作姿態,雖然會被瞧輕,但不失為一個好解釋。
而且,反而因為顯現了一點小小的膚淺,更篤定他會娶她!
就如同她剛才所說的一樣,雷宸飛是個相當謹慎小心的人,絕絕對對不會想娶一個可以與他分庭抗禮的女子來威脅他的地位!
「如果我說,現在的我比先前更喜愛你,你相信嗎?」
他勾起一抹淺笑,直直地瞅著她。
藏晴回了他嫣然的笑容,卻沒給他回答。一陳驟風乍起,吹亂了她的髮絲。拂上了她的頰畔,在這桃花如狂雪般紛飛的一日,她將自己許配給了雷宸飛,一個她將會恨上一生一世,永不休止的男人……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這三催四請著要雷宸飛一行人離開,卻沒想到,才不過幾天工夫,他們的的晴姑娘竟然已經答應要下嫁於他!
小豆子和阿虎知道自己的好哥兒們大地對晴姑娘的心意,雖然也知道這位仁兄配不上在他們心目中宛如天女似的晴姑娘,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料到會被雷宸飛這個半路殺出和程咬金給搶先了一步。
陳嫂倒是不訝異,因為就在那一夜藏晴就對她提起,自己對雷宸飛是有情意的,不過礙於女子的矜持,才會沒有表示,想不到反應太過了,反倒教人誤會她對雷宸飛其實是討厭的。
她也同時提到雷宸飛的家世,講起了「京盛堂」說她擔心畢竟不是尋常的人家,而這二年澈兒跟著一起過慣了單純的生活,她不想貿然將他帶到京城,而是希望可以在那裡安頓生活之後,再來討論何時攜他進京。
她自然不敢對陳嫂吐實,說她隨著雷宸飛回「京盛堂」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情,所以能讓澈兒遠離危險,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安排。
陳嫂將澈兒當成自己的孩子般,對於藏晴的請托自然是滿口說好,說她就安心慢慢來,不急在一時將他給帶去。
可是,澈兒卻不知道這件事,滿心高興著自己要去京城,但當他面對一臉哭的阿虎和小豆子,心裡還是不知所措。
「你們別難過,放心,我跟晴姐姐去京城之後,會常常寫信回來,也會常常回來看你們的。」澈兒像安撫著孩子似的,拍了拍阿虎的手背。
「澈兒,你不會去京城,你要留在這裡。」藏晴雖是不忍心,但還是反駁了他的話,「我已經跟陳嫂說好了,有她看顧你,我就能放安心了。」
澈兒吃驚地瞪大了眼,趕忙跑回她身邊,拉住她的手,「晴姐姐,你是開玩笑的吧!澈兒當然要一起去京城啊!」
「不,你要留下,我不會帶你去。」
「晴姐姐,澈兒也要跟你一起去!也要一起去!」
「澈兒乖,不是晴姐姐存心落下你,等過一段時日,姐姐適應了那邊的生活,看情況再讓人把你給接過去,好不?」
「不要!晴姐姐,澈兒不怕吃苦,就讓我跟你一起去,娘不是交代過嗎?咱們要互相照應,晴姐姐照顧我,我當然要保護你啊!」
「澈兒還小,不必想那麼多,只要你快快長大,等你長身高,長力氣了,以後姐姐就依靠你來保護了。」
「晴姐姐是嫌棄澈兒還太小,不夠力氣保護你嗎?」澈兒的嗓音悶悶弱弱的,似乎只要再用一點力氣就會哭出來。
他的話令藏晴覺得心疼,可是她告訴自己不能心軟,「當然不是,是晴姐姐對你有期望,期望你在跟我分開的這段日子裡學會堅強,姐姐曾經告訴過你吧!老虎會驅逐它年幼的孩子,並不是因為它很無情,是因為它知道唯有分開,孩子才能學會長大,晴姐姐不是不要你,是對你有期望,很深,很深的期望,你能明白嗎?」
「那澈兒被姐姐『驅逐』之後,是不是就不能再見到姐姐了?」他紅著眼眶點點頭,說話的嗓音裡有著濃濃的哽咽。
「當然可以,老虎的例子只是比喻,晴姐姐以後當然還是要見澈兒的。」藏晴將弟弟給抱進懷裡,摸著他圓滾的小腦袋,「我以後是要依靠澈兒的,自然是要在一起的啊!」
澈兒被她的話說服了,但是一想到自己要與相依為命的姐姐分開,還是忍不住一時悲從中來,他不想在她面前掉眼淚,掙開她的懷抱,溜地跑掉了。
藏晴看著他跑掉的小身影,咬了牙沒讓自己掉下眼淚。
她故做堅強的模樣看在陳嫂眼裡,是既心疼又無奈,「晴姑娘,別擔心,他是個懂事的孩子,能明白的。」
「嗯!陳嫂,在我派人來接澈兒……」說到最後,她還是覺得捨不得,心裡一陣一陣刀割似的痛。
「晴姑娘只管放心,陳嫂還盼不得澈少爺能頑皮些,他小小年紀已經夠懂事了,乖巧到教人覺得有些心疼,去了京城以後,要常常捎信回來給澈少爺,別讓他惦記了。」
「我會的。」藏晴點頭,轉眸望著澈兒離去的方向,心裡有一瞬間迷惘,不知道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或是錯,可是,她已經回不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