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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馭蒼鷹.下(帝妻.初卷)》第6章
第十六章

  一線清香裊裊而上,帶著人們的想願,直達天聽。

  佛堂中,一片寂靜,鳳雛雙手合十,仰起眸光凝視著面前不語的佛顏,她的神情是虔誠而敬畏的,在她的心裡彷彿有千言萬語要對佛祖說,一直過了許久,她才放開手,卻仍舊是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在片刻之前,齊天始悄然無聲地來到她的身後,一語不發,只是斂眸凝視著她纖細的背影,他聽下人們說,這些日子她除了整日將自個兒關在房裡之外,最常待著的地方,就是這個佛堂。

  在她的心裡,究竟有什麼非要實現的願望不可呢?

  以前,對於她內心的想法,他總是不太在意的,但是,現在他卻想知道她在想什麼,是否……與他有關呢?

  他想起了那一日與南宮昭的對話,提起自己的親生女兒,那臉上忍不住露出驕傲的笑容。

  她那丫頭老是以為我這個爹不知道她在外頭幹了什麼好事,成天就愛往外跑,好像非要把這天下都給看遍似的,還好啊!當初沒給她綁上小腳,要不,她只怕早因為被關在家裡而鬱悶死了!

  齊天始注視著她背影的眸光添上了一絲溫柔的光芒,他不敢想像她被裹上小腳的模樣,當初,他也曾經質疑過,在南方,一向風行給女兒家裹足,尤其越富貴的人家,就越講究將自家女兒的腳給裹得小巧,最好不盈一握,可是,在她身上卻找不到那雙金蓮小腳。

  但即便不裹,她那雙好看的蓮足也是十分秀氣的,勻稱白淨的肌膚,每一根腳趾都是恰如其分的,就連那指甲都像是淡粉色的花瓣,更加顯得她的膚色剔透如瑩。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草場上與她見面,她在眾家兄弟的包圍下,仍舊十分飛快地奔跑著,那俐落的身手……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

  這時,鳳雛感覺到身後有人注視,她淡淡然地回首,正好對上他盯視的眸光,她沒有躲避,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眸深處。

  「不必你勞動尊駕親自過來,沒得到我派人過去傳的話嗎?你即將遠行,身為你的妻子,我沒有道理不出面送你。」

  「是,我知道你會前去送我,但是,我私以為親自過來接你,會顯得比較有誠意些。」

  他笑視著眼前的女子,不知道究竟是應該感到激賞,或者是覺得她可怕,明明已經與他到了幾乎決裂的緊繃關係,她仍舊一手操辦他與將士們的餞別宴,他可以感受到她心裡對他的埋怨,但是,卻也知道她沒有因此疏忽掉任何細節,依舊是心細如髮,猶若從前。

  鳳雛沒有回應,只是勾唇輕輕一笑,「既然得到你的誠意,我也不好拒絕,否則就是卻之不恭了,走吧!要是耽誤了大軍出發的吉時就不好了。」

  「先不要走。」他冷不防地伸出大掌,握住她纖白的柔荑,定定地瞅著她微訝的美眸,「我還想好好跟你說說話。」

  好半響,鳳雛沒有開口,清澄的眸光凝視著他握住她的大掌,被他包覆的手像是火燙似的發熱著,與盤據在他心底深處的那股子涼意形成了極強烈的對比,她勾起嫩唇,搖搖頭,「我不知道可以與你說些什麼。」

  說完,她掙紮著想要抽開手,但他卻緊握著,沒肯輕易放開,那觸手的溫熱幾乎到了讓她焦躁的地步。

  「如果,我真的能夠凱旋而歸,你能夠與我比一場鞠賽嗎?」

  「什麼?」

  「我記得你踢鞠的功夫很好,我想與你比試一場,可以嗎?」

  鳳雛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麼心眼,抿嘴靜默地凝視他好半響,才啟唇幽幽地說道:「你想要捉弄我嗎?說這種話捉弄我,很好笑嗎?夠了,齊天始,就讓我們用最真實的一面對待彼此,不必再作戲了。」

  說完,她用另一隻手剝除他的掌握,轉身走出門口。

  「你站住。」他沉聲喊住了她。

  鳳雛雖然滿心不願,卻還是停住了腳步,定定地站在原地,背對著他。

  他轉眸望著她的背影,渾厚的嗓音有著十分的篤定,「我會讓你當上皇后,讓你主掌中宮,母儀天下。」

  說起來可笑,因為想要給她整個頭銜,他想要取得天下的慾望,竟然比以前更加強烈。

  他想給她最好的,他想把這天底下最好的,全都送給她。

  「讓我當上皇后,是你要給我失去孩子的補償嗎?」她直視著前方,完全無視身後投射而來的銳利注視。

  「不是補償,那一日,我向你爹承認過了,會給你這天底下最尊榮的頭銜,我心裡已經決定的事,沒有人能夠改變。」他瞇細了銳利的眼眸,不太高興她在這個時候重提舊事。

  鳳雛揚唇露出了一抹苦笑,知道自己的不識抬舉惹惱了他,她搖搖頭,表情沒有高興、沒有激動,只有一貫的淡然與不在乎。

  「我不是我爹,你們之間的約定,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你是為了補償我,那大可不必。」她斂眸噙起一抹淺淺的微笑,伸手輕輕地擱在肚子上,知道他從身後是看不見她這舉動的,「我不需要。」

  「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需要皇后的頭銜,我不在乎,或許,從前的我在乎過吧!但是,對於現在的我而言,還有更重要的事物更值得我重視。」

  「是什麼?對你而言,比當我的皇后更重要的事物,究竟是什麼?」他大步越過身,走到她的面前,斂眸瞪著她。

  面對他的逼問,鳳雛清澈的美眸依舊堅定,她迎視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說得極緩慢,「是我自己。」

  聞言,他瞇細了深沉的銳眸,知道她所說的並非是真心話,可是,他卻沒有餘地及立場反駁,他站在原地不動,任由她從眼前走開,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鑄成的,但,他的心還是無法不感到疼痛……

  鳳雛親手為夫君著好了戰袍,最後,為他扣上了護腕,出了軍帳,外頭的大軍已經是整裝待發,她從一旁將士的手裡取過玄色披風,為他披上,細心地打上繩結。

  初春的風,冷冷地刮在她的臉頰上,讓她白淨的肌膚透出了一層紅撲的顏色,打好了繩結,她仰起美眸,對著他勾起一抹微笑。

  齊天始看見她的笑顏,卻只感覺到從她美眸深處透出的疏離,他看不見一絲毫他所期待的不捨。

  「二爺,打擾了。」譚琢青上前交給主子一隻蠟封的軍函,因為十分緊急,所以他剛接到手,便一刻也不緩地呈交。

  「嗯。」齊天始絲毫不避諱她就在眼前,將信打開閱看,幾乎是立刻地,他深沉的陣底躍上了一絲笑意,他望向鳳雛,「你不好奇這信裡的內容嗎?」

  「夫君曾經教過我要懂得安分守己,現在的鳳雛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對於你們男人的事,我不想過問。」

  他彷彿無視於她的回答,逕自又問道:「你一定知道何謂『圍師必缺』的道理吧?」

  「不知道。」她轉身想要退開,卻被他給揪住了手腕,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實在不願與他繼續爭執不下,遂不甘願地開口道:「那是圍戰之道,圍其四面,須開一角,以示生路,使敵不堅,則城可拔,軍可破。」

  說完,她用力想要抽回手,卻仍舊被他牢牢地握住,他的掌握就像焊得死緊的鋼鐵般,讓她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白世頤只怕料想不到,他以為買通劉公公,掌握了皇帝,就能夠操控朝廷的兵權,卻不知道這幾年來,我早就布好了局,他以為能夠把持軍隊,其實,有大半早就由我佈置的人手所掌握,想必他們現在早就發現了這一點才對。」他低沉的嗓音不冷不淡,像是在談論著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這件事情,我爹知道嗎?」

  「我暗示過他,你爹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懂得其中的道理,所以,你知道這天下遲早會是我的。」

  「但你所說的,並非圍戰之道。」鳳雛平靜地反駁,原來,她的親爹早就知道了他的可怕,想來,竟是她小覷了自個兒的夫婿。

  「是,現在隆道武及白世頤二人應該已經發現了自己著了我的道,京城不是他們能久待之地,與其讓他們佔住京城死戰,我不如將他們的兵力削減,我給他們留了一條活路,讓他們以為自己可以逃到西邊的陪都去,我的手下快馬加急給我送了這封軍函,表明隆白二人已經開始行動了。」

  「說是活路,其實,根本就是死路一條,如果是他們能夠更聰明一點,應該會懂得這個道理才對。」

  「現在,我非常慶幸,你不是站在他們的陣營與我為敵。」他勾起一抹笑痕,放開她的手,將她往前輕推了兩步,「向將士們說些話,直到最近我才發現,你比我料想中更得到他們的愛戴。」

  鳳雛瞪著他淺笑的臉龐一眼,知道不照著他的話去做,他是不肯放過她了,她回眸面對大隊將士,其中有幾個人的面容她是熟悉的,他們都曾經來拜託她寫過家書,但除了這些人之外,其他人見到她的臉色也都是喜悅的,似乎在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成了他們的一分子,不再是個該提防的外人了。

  「曾經,我讀過一本古書。」她柔軟的嗓音不疾不徐,開口時,回眸看了齊天始一眼,然後,回眸將眼光擱在軍隊之上。

  「我還記得,那本書叫做《春秋序》在那書裡曾經提到了五靈獸,分別是轔鳳龜龍虎五者,文中形容它們是神靈之鳥獸,王者之嘉瑞也,而五靈又分屬五方,麟顯中央,龜顯北方,龍騰東方,戶處西方,鳳居南方,我想,在場的兄弟大夥兒們都曾經聽說過,人們以這五靈獸來比喻我們五大家族,這比喻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說完,她靜默了半響,深吸了一口氣。

  「但你們以為人們只是因為咱們幾家人分據天下各方,所以才以五靈獸喻之嗎?」鳳雛頓了一頓,清靈的眸光掃視了眾人一眼。

  「不是的,百姓不是笨蛋,他們的想法怎會是如此膚淺呢?他們都是明白人,比咱們自個兒都看得更清楚,五大家族不只是分據各方,更是制衡著彼此,人們所隱喻的是更深的意義,在五靈中,龍屬木,鳳屬火,麟屬土,白虎屬金,神龜屬水,在這五行裡,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一物克一物,說說hi制衡,那是好聽了,在咱們五大家族興兵互克的同時,也克出了一個民不聊生的天下。」

  此話一出,將士們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齊天始也是抿著唇沒有出聲,因為他心裡也明白,他的妻子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但就算他認同她的話,心裡仍舊覺得紮似的痛,因為,照她所說的,他也是鬧得天下民不聊生的「兇手」之一。

  「可是,我也要你們知道一件事情,五行不只相剋,卻也同時相生的,所謂木為仁,火為禮,土為信,金為義,水為智,要治天下,這些要件絕對是缺一不可的。」

  說完,她笑抿起嫩唇,不再繼續說下去,齊天始知道她最後幾句話,是在對他說的,他的眸光深沉,靜靜地凝視著她纖細的背影。

  「二爺,吉時已到。」一旁的將領前來催促該出發了。

  像是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不顧在場眾多將士,齊天始箭步上前,張臂緊緊地將她給摟進懷裡。

  鳳雛一動也不動地任由他抱住,乖順得就像是沒有生命的偶人般。

  「你知道嗎?我真寧可你生氣的打我、罵我,但你沒有,你的沉默令我覺得害怕。」他壓沉了嗓音,在她的耳畔說道。

  「你也會有害怕的時候嗎?」她笑歎了聲,啟唇輕聲道:「得民心者的天下,這千百年來,無論朝代如何更替,只有這個道理未曾改變過,答應我,要當一個好皇帝,給百姓們過上安樂幸福的日子,對我而言那便是足夠了。」

  「要我當一個好皇帝,是你的願望嗎?」

  「算是吧!」

  「好,那我答應你。」

  「謝謝。」說完,她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不著痕跡地將他推開。

  對於她生分的道謝,齊天始心裡覺得不太高興,但終究只是撇了撇唇角,將內心的不悅給按捺了下去,「等我回來。」

  聞言,鳳雛沒有答聲,仍舊是抿著嫩唇,彎著一抹淺淺淡淡的微笑,就像是這春天裡最鮮嫩的桃花似的,只是在那鮮嫩之中卻隱藏著一抹晦澀,「祝你一路順風,早日取得勝利。」

  從未有一個人的存在,讓他在離別時,感到思念。

  軍營主帳中,齊天始靜靜地坐著聽取手下的稟報,卻意外地心不在焉,他沒有辦法克制自己不在腦海裡記掛鳳雛的倩影。

  她的笑、她的哭、她的一舉一動,在距離變得遙遠之後,反倒一切生動鮮明瞭起來,讓他生平第一次,嘗到了想見一個人的滋味。

  「二爺。」譚琢青出聲喚回主子的注意力。

  「嗯?」在很明顯的一頓之後,齊天始才挑起眉,回望對方。

  幾名親近手下看見主子不尋常的表現,不由得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剛才說到隆道武撤了一支右師大軍往西邊山險逃去,盛將軍已經派兵追擊,只是,所謂『窮兵莫追』就怕到時候……」

  「就怕到時候狗急跳牆,反倒對咱們不利。」齊天始揚起淺笑,把譚琢青說到一半的話接下去,「是,這道理一點也沒錯,但是,傳令下去,我要盛將軍繼續追下去,所謂窮兵莫追,也要看那窮兵還有沒有跳起來反咬敵人一口的能力,依我所見,隆道武這支窮兵軍隊是氣數已盡。」

  「是,屬下明白了。」

  眾人聽完主子的話,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雖然近些日子主子有些不太尋常的表現,但並不影響他的英明睿智。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報,一名士兵帶著書信進來,交到齊天始手裡。

  「千總管派人快馬送來這封書信,請二爺過目。」

  聽到是從家裡送來的緊急信函,齊天始一怔,質疑地瞇細了銳眸,拆看封函,攤開書信讀看內容,一瞬間,他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出去,統統出去。」他將信紙捏成一團,緊閉上雙眼,沉聲地說道。

  「二爺?」眾人不解為何主子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跟隨在他的身旁多年,從未見過他曾有一刻露出像這樣驚慌失措的表情。

  倒是與他有多年兄弟情誼的譚琢青知道此時不宜多話,朝眾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照主子的話去做。

  眾人出去之後,他不放心地看了看主子鐵青的臉色,最後,還是跟著退了出去,如果依他猜測沒錯的話那封書信裡所提及的,必定是與主子近些時日所牽掛的人兒有關……

  轉眼間時序交替,夏去秋來。

  無論這天底下發生了什麼事,是太平日子也好,是戰火連天也好,一年四時從未停止過腳步,在人們的喜怒哀樂愁苦中不停地更迭。

  雖然已經是秋日時分,但是,大片的竹林依舊是一色的綠,驟風吹起,沙動的聲音如浪潮般不絕於耳。

  雖然各地還有零星戰火,但是,人們都知道戰爭其實已經算得上結束了,齊天始的軍隊已經佔領了京城,只是尚未宣佈稱帝而已。

  這天下雖已易主,但是,這大片竹林卻猶若從前,一直矗立在林間的宅邸,也依然沉靜地立於天地之間,未曾受到戰火波及,沒有半點改變。

  但沒有改變的只是外表,這一點,在隆道武與白世頤的心裡,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一席圓桌上擺著豐盛的酒菜,席間坐著四個人,由齊天始為首,兩旁分別是南宮昭、隆道武以及白世頤,在南宮昭的身後站著他的獨生子南宮容,讓他參與這場宴會,是南宮昭的請求,因為兒子在這次戰事中出力不少,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在竹林大會之後,南宮家將正式由南宮容當家做主。

  看到一臉正色卻稍嫌木訥的南宮容,齊天始幾乎立刻就知道在南宮昭的心裡,會偏疼女兒鳳雛多一點,或許,當初沒給她裹上小腳,也是懷上一份私心,想將聰穎過人的女兒當成兒子養育。

  「許久不見,沒想到你變仁慈了。」白世頤在大量了齊天始好一會兒之後,率先開口。

  「是嗎?何以見得?」他回視對方,唇畔抿著一抹淺淺的笑。

  「要是以往的齊天始,只怕早就已經開了殺戒,凡是擋你去路者,一律是格殺勿論,而今,我們還有命可以在這竹林裡與你把酒共談,如果不是你變仁慈了,那還會是什麼呢?」

  「我不是沒想過殺了你們。」此話一出,立刻見到隆白二人變了臉色,齊天始伸出手撚起團金酒觴,敬了敬在座眾人,仰首一飲而盡,「可是,有人不希望我殺你們,她告訴我要以仁治天下道理,我聽她的,所以我不殺你們,但是,我有個條件,我希望你們在我登基的那一天,給我送上一份大大的賀禮。」

  「你的意思是……?」白世頤與隆道武面面相覷了一眼。

  「我希望在我登基那一日,得到你們手上的兵權,我大可不必對你們提出這個要求,但是,我要你們心悅誠服,尊我為帝,然後,接受我給你們的封號,從此退隱山林,再也不過問政事。」

  「只要我們接受你的提議,就可以活命?我們哪知道你會不會在得盡好處之後,反悔殺了我們!」隆道武不信地叫道。

  「如果不是道了已經走投無路的地步,你們今天會傻得赴我的約,來到這竹林嗎?我說過,我大可不必提出這個要求,我不想殺了你們,但是,不得已時,我還是會下手。」

  「好,我答應。」白世頤首先點頭。

  「我也答應。」隆道武也明白時勢逼人的道理。

  「容兒。」南宮昭側眸喚了兒子一聲。

  「是,爹。」聽到爹的叫喚,南宮容點頭,上前一步,頷首對著齊天始說道:「在新帝登基那日,南宮家也會宣佈放棄兵權,從此之後,這天底下再也沒有五大家族,新帝將成天下共王。」

  「好,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帶兵人才,我不會忘記的。」齊天始笑著對妻舅點頭,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

  或許是因為知道大勢已去,沮喪的心情讓隆道武與白世頤多喝了幾杯,一頓飯菜還沒吃完,他們已經醉倒了,由手下給抬了出去。

  南宮昭也藉口將兒子給支開,終於,席間就只剩下齊天始與他二人。

  「岳父大人。」齊天始笑視著眼前長者,從主位恢復了晚輩的身份。

  「喊爹吧!現在沒聽你喊,等你登基為帝之後,我就再也聽不到了。」南宮昭搖頭笑道。

  「是,爹。」

  「雛娃呢?她還好吧?算算日子,孩子也快出世了,她的娘親一直惦記著她,一直盼著小外孫生了,可以去看女兒,如何?她的身子還好吧?我那外孫沒太折騰他親娘吧?」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對了,你近半年來都在外頭征戰,怕是很少過問家裡的事,雛娃是個懂得分寸的人,她一定不會想要讓你操心才對。」

  聞言,齊天始抿唇不語,站起身,頓了好半響,才緩緩地啟唇說道:「孩子在幾個月之前,已經小產了。」

  「你說什麼?」

  「而我之所以說不知道,是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此刻人在何方,自然也就不知道她的狀況如何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這次,南宮昭跳了起來,加重了語氣,幾乎是咆哮的大吼,內心的急切讓他不由得慌了起來。

  但齊天始的神色仍舊平靜如昔,「在五個多月以前,就在我帶兵離開齊城後不久,就接到她離開家裡的消息,這些日子我不斷派人找她,但一直沒有她的下落。」

  「孩子為什麼會小產?你老實告訴我!」

  「在她回南宮家之前,她肚中的孩兒就已經沒了,是我親手給她喂的引胎藥,才讓她的孩子小產的。」

  好半響,南宮昭教心裡的震驚給弄得說不出半句話,他不敢相信齊天始所說的,如果,他說的都是事實,如此殘忍的事,為什麼他能說得如此平靜?如果,他說的不是事實,那鳳雛為什麼會離開齊家呢?

  齊天始的表情平靜,是因為他來此之前,就已經打算對岳父坦白他曾經對鳳雛做過的一切,他早有心理準備接受責打,所以坦然以對。

  他開始訴說一切的過往,從與鳳雛成親開始,一直說到了那也逼她喝下引產的湯藥為止,每多說一句話,南宮昭的臉色就越沉重。

  「老夫真想殺了你,齊天始,光憑你對我女兒所做的事,我就有足夠的理由殺了你!」他咬牙切齒,雙目冒出怒火。

  「是,您說得沒錯。」

  「你……該死!」面對著彷彿就算受千刀萬剮,都不會加以擋抗的他,南宮昭是又氣又無力,想起了那日鳳雛求著要回家,卻被他給拒絕了,他就忍不住心痛紅了眼,「那日,她說想要回家,到底是多絕望的心情,才讓她說出那句話的呢?我這個糊塗的爹,怎麼就沒答應她啊!我怎麼就沒答應她啊……」

  打從兒時,他對這女兒就沒少過半分疼愛,然而,卻在她最需要他這個親爹的時候,硬生生地將她給擋在門外,讓她求助無門。

  南宮昭此刻心裡的悔恨,就如同潮水般,幾乎將他給淹沒了。

  「請爹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將您的女兒帶回來,這一次,我齊天始以自己的生命向您擔保,一定會善待她,絕對不教她再受委屈。」

  齊天始的眼神篤定,表情十分認真,就算是將他這一生從不為任何人卑屈的自尊給踩得體無全膚,他也必須開這個口,向這位父親請求,可以再一次得到他的女兒。

  南宮昭被他堅定的眼神給撼動了,但就算知道他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他仍舊無法輕易相信。

  「找到我的雛娃,向她證明你說的話,再讓她自個兒親口向我說,你是真的待她好,到時候,我才能夠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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