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溫耀志看著溫天翊：“你是認真的？”一直以來，溫天翊對唐敏都沒有多少好感。潘淑蘭和溫天蓉厭惡唐敏，溫天翊也有些照顧她們的心情，從不在溫耀志和唐敏的關係上鬆口。

　溫天翊說：“不過是一個名分。我認的是我弟。”

　溫耀志感歎：“沒想到你真的喜歡他，也是緣分……”他和唐敏在一起後，一開始沒有想過結婚，唐敏侍候他數十年如一日，他對婚姻的想法變成可有可無，但最看重的兒子不置可否，他就不提了。這次唐敏懷孕生子，看到她這麼辛苦，他的心裡也頗有觸動。

　溫天翊看著他爸仿佛年輕了幾歲的老臉，心想：照照鏡子吧！您可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更喜歡這個小兒子，看您這容光煥發得！

　溫耀志看到溫天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略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咳：“讓我考慮一下。”他現在家大業大，結婚可不是去民政局領個證那麼簡單，必須方方面面都考慮到。

　溫天翊點到即止，一轉眼，卻對上肖致然的眼睛。他的眼裡有著驚訝不解，不明白溫天翊怎麼突然轉性了，願意讓唐敏進門。

　溫天翊突然覺得內心很平靜，他繼續看著那個和他有血緣關係的小嬰兒，這時小嬰兒的眼睛睜開了，烏黑亮澤，仿佛察覺到有人在看他，菱形的粉絲小嘴咧出一個上揚的弧度，口水流出來了。

　溫天翊點了點玻璃，評價了一個字：“傻。”然後轉頭對肖致然說，“你以後也別叫我‘少爺’了。我弟的另一個哥哥，怎麼能是個傭人？”

　肖致然完全怔住了。

　*

　溫天翊說到做到。

　回家後，他讓人裝修三樓，把他的房間和肖致然的房間徹底隔開。兩個房間的格局再沒有以前那種明顯從屬的佈置。

　溫天翊叫肖致然改口，不要再叫他“少爺”，至於轉換的稱呼，溫天翊沉吟片刻，說：“叫我‘哥’吧！”

　肖致然被他的雷厲風行打懵了，一時無法適應他的變化。他疑心這又是溫天翊的一個遊戲，所以非常小心翼翼：“怎麼能？我哪有資格當你弟？”

　溫天翊想起他們第一次在溫家見面的場景，那時他可是信誓旦旦說不認肖致然做弟弟。溫天翊說：“我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溫天瀚。同一個家的，你是溫天瀚的哥哥，我也是溫天瀚的哥哥，你不叫我哥，你讓他怎麼想？”

　肖致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用了十年時間想融入溫家沒有成功，之後想脫離溫家，努力爭取和溫天翊平起平坐的機會，但“嘭”地一下，在他毫無防備的前提下，這一切突然實現了！

　因為他多了一個擁有溫家血脈的弟弟。

　又一次地，他的人生因為別人而被左右。他卻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溫耀志和溫天翊安排一切。

　但感覺居然不討厭，心口漲得滿滿的。饒是肖致然自詡心志堅定，也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到溫天瀚的滿月宴時，雖然還沒有正式領證，但溫耀志介紹唐敏已經用上“我太太”這個稱呼，溫天翊和肖致然站在一起迎賓，溫天翊說到肖致然，也介紹為“我弟”。

　這無疑是一個很明確的信號。

　慣會見風使舵的人，對唐敏和肖致然的態度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改變。即使是頗有矜持的人家，應對時也多了幾分慎重，有名分和沒有名分的區別是巨大的。

　整個滿月宴，唐敏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過，看向溫耀志的眼神柔情萬千。那一刻她多年來提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到實處，真正有了歸屬感。

　有天溫天翊逗弄小弟弟，很快把他弄哭後，作賊心虛地把人丟給肖致然安撫。

　肖致然瞪了他一眼，這個人那越喜歡越欺負的性格是死也不會改了！肖致然熟練地抱著溫天瀚，哼著小調哄他。溫天瀚很快不哭了，睜著葡萄似的圓眼睛，朝肖致然咧出一抹笑，肖致然忍不住回以一笑。不過下一秒，溫天瀚就咿咿呀呀地向溫天翊的方向揮動手臂。

　肖致然：“……”

　他不知道該怎樣說這個弟弟好。溫天瀚非常的黏溫天翊，雖然常常被溫天翊逗弄哭，但哭過後一點都不記仇，只要溫天翊在旁邊，他就第一時間找他。溫天翊同樣很疼愛他，溫天瀚出生沒多久，家裡給他的玩具就堆成小山，大多是溫天翊買的。明明以前對軟趴趴的小東西敬而遠之，現在溫天翊回到家，肯定要先抱抱溫天瀚。

　這一點，溫耀志樂見其成，唐敏求之不得。

　家裡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好。

　溫天翊從肖致然手裡接過溫天瀚，抱住他的姿勢也很熟練。他一邊撓著溫天瀚的下巴，一邊問：“肖致然，你想改姓嗎？”

　肖致然詢問地看著他。

　這段時間他和溫天翊之間的氣氛平和友好得不可思議。溫天翊似乎打定主意把他放在“弟弟”的位置，不再像以前那樣，把他當傭人跟班使喚。他給了他尊重，和他保持距離。

　兩人圍著溫天瀚像普通家人一般相處，仿佛那段同床共枕，耳鬢廝磨的時光從來沒有存在過。肖致然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但肯定不全是高興。

　溫天翊說：“改姓溫，入我家的籍。”改了姓氏，就正式成為溫家的二少爺。等他們正式成為兄弟，他也能放下了。

　肖致然腦袋一懵，反射性說：“不。”

　溫天翊沒想到他會拒絕。肖家根本沒有一點值得他留戀的地方，也不能帶給他任何利益。相反，入了溫家的籍，對他對唐敏對溫天瀚都有好處。而對溫天翊來說，徹底把肖致然和他們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才能重新恢復對肖致然的信任。否則，他永遠無法諒解肖致然上一世的所作所為，這輩子也因為無法對他下死手，而只能不停防備著他，盯緊他，無法挪開自己的目光。

　但溫天翊想挪開自己的目光，不再看著他一個。

　溫天翊問：“為什麼？”

　肖致然也知道什麼對他最有利。如果他改姓溫，有了正式的兄弟名分，溫天翊就不能再對他為所欲為。可是他打心底裡排斥改姓溫。

　溫致然。

　好像更加變成溫家的附屬一樣。

　這個理由說不出口，肖致然換了另一個：“……無論他做過什麼，他始終是我的生父。”就如潘淑蘭，無論她作為妻子作為母親多麼不稱職，她生了溫天翊，始終是溫天翊的生母。溫天翊無法完全丟下她不管。肖父對肖致然來說，也不是毫無意義。雖然肖父的死也許和溫耀志脫不了關係，而肖致然一點都沒有因此而仇恨溫耀志。

　溫天翊相信了，淡淡說：“隨你。”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修正他和肖致然的關係。為了溫天瀚，他們也該握手言和。

　溫耀志為唐敏正名的消息傳開，他親自帶著禮物去潘家說明情況，重申了一遍“溫氏日後是溫天翊的”這個承諾，潘家欣然接受。因為溫耀志會做人，這些年溫家和潘家的關係絲毫沒有因為溫耀志和潘淑蘭的離婚而疏遠。事實上，溫耀志能堅持這麼多年沒有另娶，始終把溫天翊放在第一位，潘家已經對他非常滿意。溫耀志的次子出生後，唐敏成為溫家的新任女主人，他們早有心理準備，溫耀志親自上門，給足前岳家面子，潘家投桃報李，表示十分理解，並且對他和唐敏的婚事給予祝福。

　但潘家理解不代表潘淑蘭理解。

　消息傳到潘淑蘭耳裡，她的電話立刻打到溫天翊的手機上。

　“溫耀志要和那個賤人結婚了？”潘淑蘭在電話裡尖聲問，極端憤怒，全無平日高貴冷豔的范兒。

　溫天翊被她的聲音刺得耳朵發痛，把手機拿遠一點，“嗯”了一聲。

　“你怎麼不阻止他？他不顧你的想法嗎？”潘淑蘭顯然也知道溫耀志最看重溫天翊。

　溫天翊冷靜說：“是我同意的。”

　潘淑蘭出離憤怒了：“你說什麼？你同意？你是不是瘋了！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溫天翊皺著眉頭說：“我弟出生了。我不能讓他頂著私生子的名聲長大。”

　“那賤種是你哪門子的弟弟？他媽是賤人，他也是賤人，他就是私生子……”一連串穢言汙語源源不絕地從電話裡傳來。

　溫天翊忍了又忍，最終忍不住說：“媽，你和你的嫩模情人在英國度假吧？”

　潘淑蘭對溫耀志可沒有穆浩明對蘇怡寧的那種狗血感情。潘淑蘭在意的是溫耀志在她甩了他之前不要她，為了一個處處不如她的唐敏和她離婚。這對於潘淑蘭來說是奇恥大辱。她找了那麼多年輕貌美的情人，就是要告訴溫耀志，沒了他她會過得更好更滋潤。唐敏這個小三成不了溫太太，就註定失敗一輩子。而溫耀志娶不娶唐敏，溫天翊的意見至關重要。溫天翊又聽她的，所以潘淑蘭高枕無憂，高高在上地欣賞對不起她的人的無奈難受。

　沒想到溫耀志和唐敏突然變了夫妻，還是溫天翊同意的。潘淑蘭知道之後氣個倒仰！尤其是溫天翊，他是她兒子，怎麼能胳膊往外拐？

　現在她罵那小賤種，溫天翊就戳她肺管子。

　潘淑蘭怒不可歇：“不孝子，你拿我和那賤人比？”

　溫天翊受不了他媽：“媽，你別管我爸的事了，好好和你情人度假。”語畢不等潘淑蘭斥駡，果斷地掛了電話。

　他以為事情到此為止，沒想到這才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