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溫天翊的房間占了三樓整整一層，豪華寬敞，全按他的喜好設計佈置。肖致然的小房間也在他房間的範圍內，只隔了一面薄薄的牆。不過為了保證溫天翊的休息，兩間房的隔音做得很好。牆上開有趟門，從溫天翊的房間走進肖致然的房間只需要拉開門。這確保了溫天翊有需要的時候可以方便使喚肖致然。

　林晟從小到大沒見過這麼好的房間，不禁眼露羡慕驚歎。

　唐敏還留在肖致然的房間裡，聽到聲音趕緊迎出來，見林晟是個眼神清澈、清秀瘦削的男孩子，想起溫天翊和肖致然之間的曖昧，心裡一咯噔。

　肖致然出國，唐敏是打心底支持的。溫天翊對肖致然做的事一旦被溫耀志知道，他不會怪溫天翊，只會認定是肖致然帶壞了他兒子。到時唐敏也免不了被遷怒。可是一旦阻止，溫天翊同樣不會放過她。是故唐敏一直提心吊膽，有意無意為他們掩飾。好不容易肖致然要出國了，眼看著溫天翊和他的關係要斷，唐敏剛要鬆一口氣，又一個男孩子來了。由不得唐敏不多想。

　如果林晟是不知情的，溫天翊故意哄騙他，怎麼辦？

　眼睜睜看著一個清白無辜的男孩子像肖致然那樣跳入火坑，她連提醒都做不到？

　萬一攪黃了溫天翊的好事，他又回頭找肖致然怎麼辦？

　唐敏胡思亂想，按著猛跳的心口，臉色乍白乍青。

　肖致然和林晟都嚇一跳。肖致然趕緊扶住她：“媽，您怎麼了？不舒服？”

　唐敏吸了一口氣，強笑道：“沒，我沒事。這是林同學吧？一看就知道是好孩子。”

　林晟說：“阿姨您好。打擾了。”

　唐敏說：“不用客氣，你是天翊的朋友，把這裡當自己家裡一樣。我現在身體不方便，如果有招呼不到的地方，請你不要見怪。”

　林晟知道溫天翊的親生父母已經離婚，如今溫家的女主人是肖致然的生母。他聯想到自己家裡的情況，腦補了一路溫家的亂況，溫天翊和肖致然之間的恩怨情仇，沒想到唐敏挺著一個大肚子都沒有半點驕矜的臉色，姿態低得不得了。

　在溫天翊態度未明前，唐敏客氣，林晟更客氣：“多謝阿姨。我人笨，什麼都聽溫少的。您保重身體。”

　唐敏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目光定定看了他片刻，輕道：“當然……聽天翊的，沒錯。”

　幾個人的動靜那麼大，溫天翊聽到了，頂著一頭亂髮走出來：“林晟，來了就進來。”

　林晟向唐敏和肖致然歉意一笑，越過他們走進溫天翊的房間。

　肖致然看著他和溫天翊的背影，一時有些發愣。唐敏的手無意識搭在肚子上，目光放空，沒有注意到肖致然的異樣。

　沒想到溫天翊突然探出頭說：“你的飛機什麼時候起飛？”

　肖致然一僵，條件發射說：“下午四點。”

　溫天翊說：“還有時間。你也進來。”

　也？

　唐敏錯愕地看看溫天翊，又看看肖致然，風中淩亂了。肖致然聽話地走過去，唐敏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袖。肖致然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唐敏又放開手。

　最後她還是一句話沒說，看著肖致然走進溫天翊的房間。

　溫天翊帶著肖致然一直走到衣帽間。他的衣帽間和肖致然的房間差不多大，全部敞開，一副任君選擇的架勢。林晟紅著臉，有些拘束地站在裡面。

　溫天翊抬抬下巴：“你給他挑一身合適的衣服。”

　肖致然挑眉：“哦？需要在什麼場合穿的？”

　溫天翊說：“林晟，你說。”

　事情是這樣的。穆家二房每年都會有一件大事發生，這件大事就是——穆家二房的主母，穆浩明的原配妻子蘇怡甯帶著兒女回國省親。每到那個時候，穆浩明就會像打了雞血一樣要求所有人鄭重其事。他要求二房的所有情人和私生子女都把精神面貌提高一個臺階，必須讓蘇怡寧看到他“沒有你我也過得非常好”。當然，穆浩明沒有把這話直白地說出來，但他那可笑的心思，在穆家基本人盡皆知。自從蘇怡寧帶著一雙兒女在國外定居，穆浩明就徹底和她較勁上了。

　但這種較勁只在蘇怡寧回國期間發生，蘇怡寧不在國內，穆浩明對家裡的情人和私生子女就煩得不得了，根本懶得管。林晟在穆家沒有生母幫襯，吃穿用度常常被克扣，還要打工賺生活費。每年蘇怡寧回來，體面的衣服還是另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穆緒悄悄借給他的。最近穆緒自顧不暇，沒辦法幫林晟。

　如果林晟讓穆浩明在蘇怡寧面前丟臉，穆浩明肯定不會放過他。

　林晟思來想去，只能求助新認的老大——溫天翊，想向他借衣服。

　對於溫天翊來說，林晟的請求微不足道。他甚至可以無條件給林晟錢，讓他的生活過得輕鬆自在一點。但一來林晟不是那種投機取巧的人，他自尊自重，求溫天翊幫忙也只是“借”，沒有其他非分的要求。林晟本來已經夠疑惑溫天翊為什麼幫他，再貿然給他錢，林晟的反應更可能是退避三舍而不是感激涕零。二來現在的林晟沒有未來的他十分之一的強悍，未來的他雖然性情扭曲，但心機城府樣樣不缺，無人能欺，溫天翊怕縱壞了林晟，導致他以後依然像現在一樣軟弱可欺，萬一他出了什麼事，護不住他，林晟的下場也好不了。

　所以溫天翊並沒有一下子對林晟太好。他的打算是：把他放在身邊，給他機會成長與發展。

　而像借衣服這種小事，則由著林晟自己來。

　溫天翊的衣著一向是肖致然打理的。正好林晟來的時候，肖致然還沒走，交給他處理，溫天翊也省事。

　知道了前因後果，肖致然說：“如果林同學不介意，不如試試我的衣服。”溫天翊生得高大，體格強健，林晟纖瘦，比他矮了差不多一個頭，即使不試穿也想像到林晟穿溫天翊衣服的效果。論身形，肖致然和林晟更接近一些。

　林晟在肖致然的眼神中看出問題，一時間也知道自己思慮不周了，羞窘點點頭：“麻煩你了，肖同學。”

　肖致然有他專屬的衣帽間。他的衣服配飾沒有溫天翊那麼多，但也不少，有一排還是全新的衣服，肖致然沒來得及上身。溫家沒有在吃穿用度上虧待過他。這次他去英國，帶過去的衣服不多，連唐敏的意思也是到了英國之後再添置。

　林晟看著一衣帽間的名牌咋舌。他看到溫天翊那偌大的衣帽間不感到吃驚，因為溫天翊是華安市數一數二的富豪溫耀志唯一的兒子，沒這個排場才奇怪。但他沒想到肖致然也擁有這麼多。溫家果然富豪，對一個養子也這麼大方。在這方面，穆家可被比到腳底下。

　肖致然把他豔羨的眼神盡收眼底，微微一笑：“在這個家，少爺是最重要的。侍候好少爺，你想要什麼有什麼。”他拿了一套休閒裝和西裝遞給若有所思的林晟，“這兩套都是新的，你去試試合不合身。”

　林晟道謝，拿著衣服轉入浴室。

　衣服很合身，就是褲子肖致然穿起來是九分，林晟穿起來成了十分，但不影響整體效果。林晟換了衣服，精神氣頓時上來了，有點翩翩貴公子的味道。

　林晟換了兩套，肖致然都帶著他給溫天翊看了。溫天翊點頭說不錯。肖致然一直幫他挑衣服，從未出錯，這次給林晟挑的也很符合他的氣質，把林晟的五分漂亮硬生生拉到七分。

　困擾林晟多日的難題一下子解決了，林晟對溫天翊非常感激。肖致然把兩套衣服整理好，準備裝給林晟帶走時，溫天翊說：“先放著，下周去學校我再給你。”

　林晟想說他現在拿走也可以的，但溫天翊發了話，他沒有反駁，服從地表示知道了。事情處理好了，溫天翊沒有留林晟，所以他很快走了。

　溫天翊讓肖致然把衣服拿回去。

　肖致然問：“為什麼不給他？”

　溫天翊說：“你的衣服，給他幹什麼。你打電話過去重新訂一套，記得叫他們把褲子改短一點。”

　肖致然說：“給他吧，不要浪費，反正我穿不上。”

　“不用，我會給他重新置辦一批，不差這兩套。”

　肖致然一口氣噎在心口，冷冷說：“我應該什麼時候從我的房間搬出來？”

　溫天翊這幾天一直對他愛理不理，聽到這句，即刻怒了：“我讓你去英國待一陣子，不是讓你去一輩子！”居然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

　肖致然也生氣了！居然打這個主意？他不在就找姓林的解悶，他回來就趕走姓林的，讓他繼續侍候？

　肖致然把衣服扔在地上：“別人穿過的，我不要。”溫天翊敢讓林晟睡他的房間，他就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去！

　溫天翊覺得扔在地上的是他的臉皮。他好心再訂兩套衣服給林晟，讓肖致然不至於少兩身衣服。肖致然這樣對他？

　溫天翊眼神一冷：“滾出去！”

　肖致然的眼神比他更冷：“如您所願，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