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晟，穆家二爺穆浩明的私生子。上次他被同父異母的弟弟穆陽當眾圍堵追打，溫天翊出手幫了他，穆少凡也出言維護他。嗯，溫天翊和穆少凡的關係好像很不錯……”傅鑠齊對肖致然說。

　肖致然半垂著眼，靜靜地攪拌著咖啡，不知在想什麼。

　傅鑠齊是傅家的養子，他的養父傅振和傅鑠齊的父親傅敏郁是多年好友。傅敏郁病逝前把傅鑠齊託付給傅振撫養。傅振的妻子對傅鑠齊只是淡淡，沒有短過他的吃喝，但也僅此而已。傅鑠齊和肖致然的境況有些相似，不過他比肖致然幸運，沒怎麼受過來自傅振親子的欺負。

　傅鑠齊胸無大志，日子得過且過。不過他是個花癡顏控，看到美人腿就邁不動，但有賊心沒賊膽，只敢暗搓搓地遠遠圍觀。美人一靠近，他自己先慫，害羞地躲一邊。認識了肖致然之後，就被他挖掘出善於收集情報的一面，堪稱聖喬治大學的“百事通先生”，還能創收改善伙食。

　作為肖致然暗中經營的關係網之一，傅鑠齊派上用場的時候不多。但肖致然找上門，他絕對拒絕不了這位美人。雖然肖致然年紀比他小，但傅鑠齊心甘情願稱他一聲“哥”。

　“致然哥，反正你都要離開溫家了，你還管溫天翊這麼多幹什麼？”傅鑠齊不以為然說。溫天翊和肖致然之間的恩怨，他知道得不少。在他看來，溫天翊就是個人渣。他還真當自己是古時候的大少爺呀？把肖致然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不單只，還強上了。也就肖致然為了生母甘心忍辱負重。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不惜自毀名聲離開，管溫天翊去死！

　肖致然說：“溫天翊有心把林晟調.教成第二個我，以後肯定會帶在身邊。我媽媽和未出生的弟弟還留在溫家，不查清楚他，我不放心。”

　傅鑠齊想想也是。他相信肖致然離開溫家是虎入深山，魚入海洋。不再受到溫天翊的束縛，肖致然憑自己肯定做出一番成績。可是肖致然的生母懷上了溫家的孩子，他這一輩子很難真的和溫家撕扯開。他想在離開溫家後瞭解溫家的動向也可以理解。

　“溫天翊真噁心！”傅鑠齊忿忿說。走了一個肖致然，又弄來一個林晟。都是乘人之危！利用對方糟糕的境況作為威逼的籌碼。

　肖致然搖頭：“你情我願而已。”如果他有足夠的底氣，當初溫天翊動他，他早一巴掌扇過去。就是因為無法承受和溫天翊決裂的後果，他才會一忍再忍。在生存面前，什麼都是虛的。而他看林晟，也沒在他身上發現溫天翊威迫他的痕跡。肖致然第一次看到溫天翊對一個相識不久的人這麼關心信任——他非常肯定溫天翊和林晟認識的時間很短。他跟在溫天翊身邊多年，對他的交友狀況了若指掌。原以為十拿九穩，沒想到冒出一個林晟，又聽到溫天翊和聖喬治大學的偶像人物穆少凡關係匪淺。

　在超市外看著溫天翊和林晟熟稔地交談，可想而知肖致然有多震驚！他不過一段時間沒去學校，溫天翊的世界對他來說就變陌生了。

　特別是溫天翊居然打著讓林晟取代他的主意。肖致然想，溫天翊不是喜歡他嗎？喜歡的人，可以這麼簡單被取代嗎？

　傅鑠齊說：“才怪！沒有被逼到絕境，能做人的誰會心甘情願去做狗？就像致然哥你，如果真的你情我願，你就不會千方百計想要離開。不信你問問林晟，如果他是穆少凡，他會不會跟著溫天翊。”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以穆少凡的家世人品，溫天翊做他的狗還差不多。肖致然不禁一笑。

　傅鑠齊高興了：“致然哥，你終於笑了！”相比于冰山美人和陰沉美人，他還是偏愛笑著的美人。

　肖致然挑眉：“怎麼了？”

　傅鑠齊說：“從你叫我查林晟開始，你就不對勁。我還以為這個人狠狠得罪了你呢！剛才也是，臉都是這樣……”他把眼角往下拉，做出一副不高興的怪模樣。

　肖致然失笑。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心裡的確不高興。看到林晟，想到他會像自己一樣站在溫天翊身邊，甚至兩人的關係可能會像他和溫天翊的一樣，肖致然有種自己的東西被搶走的感覺。

　這不奇怪。形影不離十年，就是養一條狗都養出感情了。肖致然怨恨溫天翊是一回事，不代表他對他沒有感情，只是不是愛情而已。

　分開了，疏遠一段時間，習慣了就好。

　肖致然說：“放心，我沒事，只是有些擔心林晟的品性。我出國之後，拜託你留意一下他們。”

　傅鑠齊說：“包在我身上！致然哥，祝你在國外大展拳腳！”他調皮眨眨眼，“把這裡的不愉快通通忘掉，找個合心意的伴侶。”

　肖致然含笑點頭：“承你吉言。”

　*

　肖致然出國當日，溫耀志和唐敏已經回家了。唐敏的身體狀況很好，看得出溫耀志在外面很照顧她。溫天翊沒對唐敏肚子的孩子表現出排斥，甚至似乎有點看重，溫耀志對唐敏和這個即將出世的孩子的態度也跟著和緩得多。因為這個孩子，唐敏也變得比以前更加自信安寧。肖致然要出國，唐敏一反平時對兒子的冷淡，圍著他一陣好轉。

　又一次檢查過肖致然的行李，唐敏扶著腰說：“護照都帶好了？錢夠不夠？你到了英國要給我打電話，啊？”她知道這些年來肖致然受了很多委屈，可是她一個人實在沒辦法養活自己和兒子。先不論她對溫耀志的感情，不抓住溫耀志和溫天翊，他們兩母子又哪來這錦衣玉食的好日子？現在她還懷孕了，只要孩子好好生下來，他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唐敏沒什麼能補償兒子，就把一半的積蓄給了肖致然。肖致然沒收。他住在溫家，除了和溫天翊沒有平等的地位之外，平時生活費零用錢都不缺。溫天翊不耐煩打理瑣事，還給了他一張卡任他支配，溫天翊有什麼花銷都由肖致然刷卡付款。這次肖致然出國，拿的是聖喬治大學的正規推薦書，入讀的學校不差。溫耀志額外給了他一筆錢，算是替溫天蓉道歉，安撫他所受的委屈。

　肖致然說：“媽，我都整理好了，您不用擔心。到了英國我會給您打電話。”

　唐敏拉住他的手絮絮說：“一眨眼你就這麼大了，也快要有弟弟了。你做哥哥的，要做弟弟的榜樣，凡事放寬心，隨遇而安。你要記住，你所受過的苦難都會得到報償。”

　肖致然知道唐敏一直很怕他對溫天翊懷恨在心。如果溫天翊有個不好，溫耀志會發瘋。這個兒子就是他的命根子。溫耀志不好了，唐敏無依無靠，這個家就徹底散了。

　肖致然說：“媽，我知道該怎麼做。”就是他再恨溫天翊，唐敏一懷孕，他的怨恨也註定落空。他不可能和親弟弟的哥哥、父親成為仇人。

　唐敏看著肖致然平靜淡然的臉，哽咽道：“小然，原諒媽媽……”

　肖致然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小時候怨恨過這個母親懦弱無能，還特別不要臉地做小三，讓他在溫天翊面前抬不起頭，溫天翊欺負他，她不敢阻止不敢吭聲，對他連安慰也沒半句。可是長大了才知道人生有很多無奈。如果不是溫耀志給他們母子提供了庇護，以肖父的人品，他和唐敏能不能活得像個人都很難說。肖致然曾經也很害怕被溫耀志和溫天翊趕出溫家。

　兩母子在房間裡話別，保姆上來說：“太太，有位叫林晟的先生來了，他說是少爺的朋友。”溫耀志和唐敏沒有結婚，不過凡在溫家工作的傭人都稱呼唐敏作“太太”。溫天翊是“少爺”，肖致然是“致然少爺”。

　唐敏背過身擦拭眼角，清清喉嚨說：“嗯，我知道了。我下去看看。”溫天翊難得有朋友上門，唐敏立刻打起精神。

　肖致然說：“媽，你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不要再操勞。”

　唐敏說：“哪有這麼脆弱？那可是天翊的朋友。”

　肖致然說：“我下去吧。這個人我認識。”

　“可是你要趕飛機……”

　“還有時間，不急。”

　唐敏拗不過兒子，隨他去了。肖致然下樓，自上而下就看到林晟規規矩矩地站在客廳：“林同學，你怎麼來了？”

　林晟很有禮貌地打招呼：“肖同學，早上好。麻煩告訴溫少一下，我來了。”

　肖致然不動聲色問：“他叫你來的？”今日是他出國的日子，溫天翊擺明瞭不會送機，一直窩在房間裡打電動。他以為他故意鬧脾氣，原來不是，而是約了林晟，在等人？

　這新人與舊人的切換可真快……

　林晟“嗯”了一聲：“我有急事找溫少幫忙。”

　肖致然冷淡說：“我帶你去他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