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肖致然不後悔拒絕溫天藍，即使當時他察覺到她見過沈爾嵐之後，情緒有點不對勁。但對於肖致然來說，不再給溫天藍留有幻想更重要。只要解決溫天藍，任憑唐敏等人再如何推波助瀾，也不會有效果。

　只是想不到溫天藍會自殺。

　但捫心自問，如果事先知道，肖致然會因為顧忌溫天藍自殺而接受她嗎？

　當然不可能。

　他痛恨被人逼迫，更厭惡這種以死相逼的手段。就算事先知道溫天藍會自殺，最多就是，他拒絕溫天藍會用更委婉的方式。他不可能因此而妥協，接受一個自己不喜歡甚至厭惡的人。

　是的，厭惡。

　儘管溫天藍長相出眾，儘管溫天藍算得上是肖致然看著長大的，但對這個女孩，不，對溫耀志那一邊的溫家親戚，肖致然都沒有一點好感。

　誰會喜歡一直用歧視睥睨目光看你的人？溫天藍年幼不懂事的時候，已經被餘霞教得相當勢利眼，欺善怕惡。肖致然受過她的欺負，對女孩子的印象差到極點。

　這種感觀一直保留到如今。一個從小討厭的女孩子長大後對他露出傾慕的眼光，他有什麼感覺？

　尤其這種傾慕的眼光帶著挑剔審視，也不妨礙她找其他“更高級”的男人。直到狠狠摔了一跤，她才終於把眼光集中到他身上，並且從傾慕變成紆尊降貴，勢在必得。

　肖致然心裡啼笑皆非。到底誰給她這樣的底氣？以他的資質，真想要女人，什麼女人得不到？為什麼非得撿一件以為自己是千金裘的破爛？有自信是一件好事，沒有自知之明卻是一則笑話。

　然後肖致然發現自己想錯了。因為給溫天藍底氣的人包括他的生母唐敏。

　原來在唐敏眼中，他的斤兩就只有那麼多，只能配溫天藍這樣的女人。

　即使成為溫太太，唐敏依然底氣不足。她的內心還留著當年那窮困落魄的影子，並且把這種心結完全投射在肖致然身上。

　沒有好的出身，沒有能力，不清白的軀殼，必須謹小慎微才能保住的地位，什麼都沒有實際利益重要……

　她自卑，看不起自己，肖致然是她在人生最不堪的時候得來的孩子，所以她覺得他天生地帶著卑微的屬性。尤其在她知道他和溫天翊有著不倫關係之後，她一邊從中獲利，一邊又痛恨鄙視肖致然的自甘墮落，就像她當年做小三，一輩子被人戳脊樑骨那樣。

　肖致然做出的事甚至比她做的還要糟糕，只有她能給他一條康莊大道，他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她，違抗她，翻出她的手心呢？

　聰明如肖致然，又怎麼會看不穿唐敏的想法？這種想法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唐敏把這種想法當成自己所有負面情緒的一個出口。看到別人（即使是兒子）過得比她還不如，她就覺得開心快活，覺得自己過得也不差。

　當然，她還不算太糊塗地意識到在溫天瀚長大之前，肖致然是她手上最重要的籌碼之一。她不會把心裡的真實想法訴之於口，甚至會竭盡全力為肖致然找一條最適合他的路。

　但認定肖致然只配得上溫天藍這種女人並且極力撮合，這件事本身就足以說明唐敏的想法。

　之前肖致然對溫天藍採取的態度是不靠近，不接受，不拒絕，保持風度，冷眼旁觀，所以無論余霞還是唐敏等一些人，一直以為這件事有希望。

　不知道希望碎掉的時候，他們會是什麼表情？肖致然陰冷想。

　對於這些人的癡心妄想，他並沒有放太多心思在上面，只當是出國讀書放假回家時的一個不喜歡又不得不應付一下的遊戲。唐敏永遠只看到他的順從，沒有看到他的陽奉陰違。因為她是母親，所以沒觸及他的底線，肖致然也沒想戳破她的自以為是。

　即使鬧到現在，知道溫天藍自殺，看到她白著臉躺在病床上，肖致然心裡也沒有一點波動。

　自作自受。

　溫天藍的誣衊和她崩潰說出其他人的那點心思，肖致然也不驚訝，他早有預料。

　這一場一廂情願的鬧劇，是時候該落幕。

　不過總要擺出一個態度，畢竟是溫天翊的堂妹。但擺態度歸擺態度，言辭上沒有絲毫讓步。

　溫天翊說：“有什麼好後悔的？那幫人，哼！”如果不是有點血緣關係，他都想說一句“死了活該”。聽聽溫天藍說的是什麼話？如果沒人攛掇慫恿，她的思想至於扭曲到那種地步？溫天藍也是豬腦袋，別人說什麼她信什麼，還蠢到自殺！

　一想到溫天藍有可能用自殺這一招道德綁架，逼肖致然接受她（小時候看過的肥皂劇是這麼演的），溫天翊就覺得牙痛。

　從小就常常看到溫家這一邊的親戚到家裡打秋風，指著父母要好處，溫天翊對他們實在沒有什麼好感。

　他也不喜歡嬌滴滴的妹妹。溫天蓉是親妹妹，甩不掉他忍了。溫天藍從小愛和溫天蓉比較，還常常哭鬧不許溫天翊偏心溫天蓉。溫天翊心裡臥槽，我不偏心自己親妹妹偏心堂妹？從此對溫天藍的智商不抱任何希望，懶得理她。

　溫天藍長大後懂事了一點，和他也不親近。溫天翊看到他們一家的作派就想翻白眼，哪會對溫天藍生出什麼兄妹愛？特別在溫天藍纏上肖致然之後。溫天翊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抽到天邊去。

　上趕著當他情敵的，別說堂妹，就是親妹都沒情講！

　現在鬧成這樣，溫天翊除了“活該”什麼都不想說。他還和溫天蓉一樣，惱了溫天藍鬧事打擾溫耀志休養呢！還有溫天瀚，他還這麼小，冷不防遇到有人在家裡自殺這種事，留下陰影怎麼辦？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一幫自私自利的混蛋！

　溫天翊把肖致然抱到懷裡，安撫地拍拍，努力平心靜氣說：“你別放在心上。溫天藍就是死了也和你沒關係。你可別心軟，什麼都答應他們。”還是必須強調一下。

　天知道最近看著家裡的人逼肖致然接受溫天藍，他氣得都快爆炸了！他們繼續這樣，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麼時候。現在以這種方式鬧開，溫天翊反而出了一口氣。

　反正溫天藍也沒死成——其實以她的性格，溫天翊都懷疑她是不是真的自殺。他更傾向於陰謀論，溫天藍是借由自殺想得到什麼。他可不希望肖致然掉進陷阱裡。

　肖致然見溫天翊一臉“你受委屈了”的溫柔表情，從善如流順著他的手勁靠在他懷裡，不過聽到“心軟”兩個字，他古怪地抬眼看著他：“我，心軟？”

　溫天翊心想你離開了我都能為了不讓我傷心去救情敵，不是心軟是什麼？

　他的注意力都在肖致然身上，怎麼會看漏知道溫天藍自殺時，肖致然的震動。雖然他說不後悔，但也不想事情變得血淋淋的。溫天翊沒有和他爭辯，說：“你不心軟就好。早該斷了溫天藍的癡心妄想。就是你媽，估計不會高興。”

　肖致然說：“她不是問題，我有辦法。”

　溫天翊搖搖頭：“一筆爛帳。”他很想攤牌，向全世界宣佈肖致然是他的，好讓其他人不要再打肖致然的主意。可惜，現在連向溫耀志攤牌都要按捺住。

　肖致然吻了吻他：“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溫天翊按住他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吻完之後，他口氣有些不好地翻起舊賬：“我都不知道沈爾嵐還喜歡你……”那時他不是已經把她追到手了？怎麼沈爾嵐還對肖致然念念不忘，以致于連溫天藍這個笨蛋都察覺到了？

　肖致然不好告訴他，那時沈爾嵐會答應他的追求是因為他私底下給她打過招呼。他告訴她，答應溫天翊的追求，他才不會纏著她。沈爾嵐心領神會。

　肖致然溫柔說：“無論誰喜歡我，我是你的。”

　溫天翊用力抱緊他。

　*

　溫天藍這一鬧，溫天蓉和唐敏都消停下來了。

　溫天蓉意識到即使她想分開溫天翊和肖致然，也不該把別人扯進來。因為如果溫天翊和肖致然對這個人沒意思，對方又動了心，她等於把人家推進火坑。心理弱一點，像溫天藍之類的，說不定又來一個自殺，到時她就罪孽深重了。

　知道溫天藍的自殺和自己有一點關係後，溫天蓉作了好幾天的噩夢。

　唐敏受到的驚嚇更嚴重。她是第一個看到溫天藍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對她造成很大衝擊。她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當時她硬撐著和大家一起把溫天藍送到醫院。但那一日之後，她不敢再去醫院，害怕溫天藍又指著她的鼻子罵她。她想叫肖致然代她去，好好陪陪溫天藍。因為大家都覺得，如果肖致然能接受溫天藍，她的病情一定會有好轉。但是溫耀善和餘霞剛對肖致然態度惡劣過，拉不下臉，溫耀志不肯答應，只說不能勉強。那麼，只剩下唐敏能開這個口。她也希望肖致然能代她贖罪，她無意傷害別人的性命。

　可是肖致然聽她說了之後，挑起眉，微微一笑：“媽媽，您這樣逼我，不怕我變成第二個溫天藍嗎？是不是要等到您打開我的房間門，看到我躺在血泊裡，您才不會再逼我呢？”

　唐敏倒抽一口冷氣，驚嚇過度看著他。

　之後，再也不敢在肖致然面前提起這個話題。

　同一時間，溫耀志把溫天翊叫到書房裡，開門見山問：“你和肖致然到底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