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遊輪旅行結束回到家，溫天翊和肖致然回到家，迎上來的是難得出現在溫家的溫天蓉。

　她看到溫天翊，有些委屈有些埋怨，但最終是鬆了一口氣，眼眶一紅撲入他懷裡：“哥……”

　溫天翊被她撲得乍起手，難得有些無措。這個妹妹任性愛嬌，但少有這麼脆弱傷心的情態。自從潘淑蘭嫁給王德安後，溫天蓉跟著母親住到王家，和溫家的關係更疏遠了。即使是溫天翊這個自小感情好的哥哥，和她也很少碰面。而且，溫天翊覺得溫天蓉年紀大了，管她也沒以前管得那麼嚴。論家教，溫天翊對王家是放心的。王德安也答應過他會照顧溫天蓉。

　事實上，脫離了規矩嚴格的舅舅家、老古板爸爸和暴君哥哥的鎮壓，作為嬌客住在王家的溫天蓉過得快活自在得不得了。用王敘的話來說，就是“像春天的小鳥一樣，時而展翅飛翔，時而落在枝頭上，吱吱喳喳擾人清夢”（被溫天蓉追著暴打一頓）。

　之前不是一直在王家待得好好的嗎？怎麼突然露出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溫天翊的聲音不自覺放柔了：“怎麼了？誰得罪我們大小姐了？”

　“哥……”溫天蓉哽咽，“爸、爸他……”她的眼淚撲簌撲簌掉下來。

　溫天翊心猛地一沉，像落入了無底洞。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厲聲：“爸爸怎麼樣了？”

　不問還好，一問溫天蓉就“哇”一聲大哭起來，崩潰說：“我打你手機都打不通！”

　溫天翊快急死了！

　出海的時候他有打開手機，但有時信號確實不怎麼好。他也有心向溫耀志和溫氏的一些高層表示不滿，沒有主動聯絡。他沒有收到來自溫天蓉的任何電話或者資訊！

　可是溫天蓉仿佛受到很大驚嚇，一直詞不達意，說不出重點！

　肖致然見溫天翊臉色煞白，和溫天蓉一起亂起來了，當機立斷問：“爸爸在哪裡？”

　“房間。”溫天蓉條件反射說。

　溫天翊立刻扔下溫天蓉，風一樣刮上二樓。

　肖致然抬步，準備跟著溫天翊一起上去，但見溫天蓉白著臉，失魂落魄可憐兮兮的，像只被丟棄的小貓。他想了想，走過去溫柔拉起她的手，輕輕說：“別害怕，你哥哥會處理的。”

　溫天蓉被這句話觸動到了。在她心目中，溫天翊這個哥哥的形象一直是強大又無所不能的。溫耀志和潘淑蘭離婚後，她被法院判給潘淑蘭，她潛意識裡覺得溫耀志不要她，心裡隱隱怨恨他，唯有哥哥，長兄如父，始終管著她。

　所以出事的時候，她第一時間聯繫溫天翊。她找不到他，就覺得天要塌下來了，害怕得只會簌簌發抖。

　溫天蓉看著肖致然，這個時候她忘記了以前她有多厭惡他，趴在他肩膀上痛哭道：“肖致然，醫生說，爸爸可能會死……”

　同一時間，溫天翊氣喘吁吁直沖二樓主臥室，看到的是氣定神閑的溫耀志和憂心忡忡的唐敏。

　溫耀志半躺在床上，把剛吃完粥的碗遞給唐敏。

　唐敏說：“怎麼不多吃一點？”

　溫耀志不耐煩說：“行了，又不是什麼大病……“

　“什麼大病？”溫天翊扶著門，剛好聽到一個令人驚悚的字眼。

　唐敏驚喜道：“天翊，你回來了！太好了！你爸他……”

　溫耀志重重一咳，打斷說：“我沒什麼。”他警告地瞪了唐敏一眼。

　唐敏抿起唇，眼眶一紅：“天翊是你最疼愛的兒子，有什麼不能對他說的？正該讓他管管你！”

　唐敏一向對溫耀志再柔順不過，平時溫耀志說東，她絕對不敢說西。這是第一次當著溫天翊的面對他嗆聲，別說溫耀志被噎得瞪大眼，溫天翊也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溫天翊說：“唐姨，您說。”他陰沉沉地盯著還想說話的溫耀志，“溫天蓉一看見我就撲著我哭，您們最好給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

　溫耀志在兒子充滿威脅感的咧牙中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一時說不出口。

　唐敏馬上趁機說：“天翊，你爸得了冠心病，醫生吩咐他要多休息，不能太操勞……”

　溫耀志惱怒地打斷她：“哎，哪裡有這麼嚴重？你別胡說！醫生說是輕度！輕度！“溫天翊理也不理他，問唐敏：“唐姨，麻煩詳細說說。”

　唐敏說：“這事兒還多虧天蓉……”

　這時，肖致然也把害怕得裹足不前的溫天蓉帶上來了。他已經從溫天蓉口中瞭解事情經過，鼓勵她親眼確認溫耀志的狀況：“你仔細看看，爸爸的情況沒有那麼嚴重……”

　原來今天溫天蓉過來剛好碰上唐敏帶溫天瀚去打預防針，溫天瀚怕痛，向疼愛他的姐姐撒嬌不想打針。雖然溫天蓉對唐敏從來沒有好臉色，但也知道打預防針這種事馬虎不得，所以也哄著溫天瀚去。溫天瀚明白自己逃不掉後，堅決要溫天蓉陪著他去打。溫天蓉正好沒事，就答應了。但她不想和唐敏大眼瞪小眼，於是也纏著特意休假一天等兒子回來（溫天翊提前交代過今天回來）的溫耀志一起去，理由是：體檢。

　溫氏每年都會組織全公司體檢，從上到下，一個都少不了。但作為溫氏的掌舵人，溫耀志卻是個不喜歡體檢的。他受鄉村思想影響，總覺得沒病去醫院檢查不吉利。而且他位高錢多，醫院那邊給他開的檢查總是一長串，花錢花時間又沒意義。久而久之，溫耀志就輕忽了，每次體檢都是敷衍了事。他本人也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體力充沛，精力旺盛，吃嘛嘛香，除了胃上有點小毛病，其它一點問題都沒有。

　溫天翊是男人，在這方面天生的有點粗心。溫耀志因為胃出血住院，他就著重盯了他的胃的情況一段時間，見他好轉了，就沒放在心上。他的想法是：有唐敏在。

　溫天蓉本來壓根兒沒有關於父母健康狀況的考慮。她天天見著的潘淑蘭還像個三十出頭的女人一樣美顏動人，實在無法令人聯想到“老弱病殘”這個詞。

　給了她啟發的是王德安。她的這個繼父差不多七十歲了，儘管看著不怎麼顯老，但非常注重養生，也注重身體健康，既用西醫的方法檢查身體，也有老中醫定期幫他把脈，為他開方子調理。

　有次潘淑蘭和他吵架，嗯，潘淑蘭單方面的吵，王德安聽著聽著，突然哀哀叫著往沙發上一倒，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雖然檢查了之後沒發現問題，但潘淑蘭再也不敢跟他吵了。她終於意識到她的老丈夫已經上了年紀，禁不住她的折騰。她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一點都不想做寡婦！如果王德安死了，他的子孫不吃她了才怪！

　溫天蓉對溫文儒雅的繼父還是很有好感的，知道他病了，實在嚇了一場，拉著躺在床上的他說了好多話。沒想到王德安趁著潘淑蘭背過身，飛快地對她眨眨眼，像個惡作劇成功的老小孩！

　溫天蓉立刻想到王德安在裝病，是假的！可是看到不可一世的母親吃癟，她決定保持沉默。

　王德安將近七十歲還身壯力健，有心思裝病騙人，溫耀志五十歲不到，不知身體狀況如何。溫天蓉想到王德安身邊對他鞍前馬後，噓寒問暖的子孫，突然想知道自己親生父親的健康狀況。

　溫耀志被她纏得沒辦法。他對這個女兒一直有些愧疚，平時也沒時間管她，難得她還這麼關心他。於是當作哄小孩子，從善如流做了個檢查。

　沒想到一查，就查出心臟有點問題。

　無症狀心肌缺血。冠心病中最輕微的一種。但輕微只是相對而言，冠心病是不可治癒的，只能採用緩解的方式。有時候，這種無症狀的冠心病更容易令人忽視，一個不注意的話，很可能引起猝死。

　結果出來的時候唐敏不在，醫生是對溫天蓉說的，她第一個知道。

　然後，她嚇壞了！

　她過了二十年順風順水的生活，家人個個都捧著她寵著她，從來沒經歷過風浪。突然間，一個噩耗砸到頭上！她的腦裡回蕩著醫生那句“猝死”，覺得可怕到無法呼吸。

　她立刻找溫天翊，想找他幫忙，要他拿主意，沒有找到。潘淑蘭恨溫耀志，聽到消息恐怕要幸災樂禍，她又不信任唐敏——仿佛突然之間，她就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溫天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和溫耀志他們回家的。反正唐敏知道了溫耀志的病情，一下子哭了，溫天蓉沒哭。她在唐敏面前保持了鎮定，她不能露怯。她要在哥哥回來前保護她的爸爸！

　她做到了。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小時，而且溫天翊一回來她就徹底軟了，但她確實堅持住了。

　看到溫耀志躺在床上，臉色比她還好，溫天蓉才終於相信肖致然說的類似“醫生為了引起家屬的重視，有時會把病人的病情故意誇大一點，但其實沒有那麼嚴重”這樣的話。

　她撲到溫耀志身上，摟住他，眼淚汪汪：“爸爸，我愛你。”

　溫耀志一愣，看著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爸爸也愛你。這次嚇壞了吧？我沒事……”

　“爸爸，生病了要及時治療。您聽哥的安排，好嗎？”溫天蓉軟軟地求他。

　溫耀志：“……”他要拿出對妻子和兒子的硬氣！

　溫天蓉的眼淚不要錢似地往下掉：“爸爸，您千萬不能有事……”

　溫耀志，溫耀志說不出話。

　溫天翊說：“蓉蓉，你先看著爸，我去安排醫生。”

　溫天蓉毫不猶豫點頭，紅紅的兔子眼一眨不眨盯著溫耀志。

　……溫耀志有種大勢已去的不祥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