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時間倒帶到暑假前。

　林晟對著大衛唉聲歎氣。

　自從大衛賣林晟的消息給肖致然的事戳破後，自覺理虧的大衛就成了林晟的奴隸，供他使喚，任他拳打腳踢，直到林晟對他消氣為止。

　↑這是不可能的。林晟也做不來這種事。

　但林晟開始意識到情報的重要性。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林晟讓大衛時不時給他提供一些肖致然的消息，如果內容不是眾所周知的，而是秘密一點的，他也可以給報酬。

　大衛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他知道林晟也是寄人籬下，對方還是親生父親的正室，他一個情.婦生的孩子活在正室的眼皮底下，處境不會比他好。大衛不至於沒人性到為了這種事收林晟的錢，而且他知道林晟故意這樣請他幫忙是在拐彎抹角幫他。事情被揭破後，大衛面對林晟本來就很心虛，見林晟肯原諒他，不計前嫌地幫他，更加良心不安。痛定思痛之下，大衛決定痛改前非，另外想辦法賺錢。

　發現林晟被帶歪了，居然想學肖致然那種侵犯別人私隱的招數，大衛嚴肅地批評了他，不惜自曝其短，自我懺悔，巧舌如簧地說得林晟羞愧地承認錯誤，徹底打消這種念頭。

　也因此，林晟對溫天翊的追求大業再一次陷入可怕的沒有任何進展，並且無計可施之中。

　“為什麼追人那麼難追？”林晟非常苦惱。變得自信了一點的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討人厭的人，至少溫天翊不討厭他，對他關愛有加。但為什麼一談到愛情，溫天翊就變成冥頑不寧的鐵板一塊，只在意肖致然一個，對他總是拒絕拒絕再拒絕。林晟踢得都快痛死了。明明肖致然除了一張臉之外一無是處，又彆扭又陰險，好不容易表現出有點良心，還是看在溫天翊的面上。

　最高紀錄是兩個小時內把一個完全陌生的美女帶上床的大衛無法理解林晟的苦惱。可是林晟那麼眼巴巴地看著他，希望他提供意見……

　大衛想了想，說：“我們先來總結一下，你追求的是‘溫’，‘溫’的前男友是‘肖’，‘溫’和‘肖’分手後依然對‘肖’念念不忘，‘肖’其實也還愛著‘溫’，只是因為某個你不知道的原因不肯再接受‘溫’。最後，你追了‘溫’快一年，‘溫’依然對你無動於衷，對吧？”

　林晟不甘不願地點點頭。目前的情況看來就是這樣了。

　大衛說：“你放棄吧。”

　林晟：“……”很想打人，怎麼辦？

　大衛連忙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手，一點一點給他分析：“你必須知道，感情這種東西，最重要的是感覺。我最相信的是一見鍾情，你能不能愛上一個人，第一眼你就會知道。會日久生情的，肯定摻雜了其他東西。‘溫’沒有對你一見鍾情，這一點是肯定的，對吧？”

　林晟不服氣地想反駁，大衛打斷他：“第二，‘肖’長得比你好多了……放下你的拳頭！這是事實，你不承認也不行！看看學校裡的人，他們追‘肖’多還是追你多？別跟我說什麼愛情應該重視內涵的鬼話，男人就是視覺動物，要麼有臉，要麼有胸，你和‘肖’都沒胸，臉就是決定勝負的！‘溫’和‘肖’還一起長大，‘溫’對著‘肖’的臉十多年，再看其他人，能看得上？”

　如果大衛說的是其他原因，林晟還能反對抗議，但大衛說的是顏值，林晟自問長得不差，但和肖致然一比，確實要比到天邊去。這是一個明明白白擺著的事實。將心比心，如果林晟和溫天翊在一起後分手了，下一個物件是比溫天翊（的顏）差一大截的人，林晟也會有心理落差。而且大衛還提到溫天翊和肖致然一起長大，有足足十多年的感情。即使他們不是戀人，也會是一輩子割裂不開的親人，就像肖致然所認定的，他不接受溫天翊的感情，卻依然控制不住關心他，保護他……

　大衛說得句句在理，林晟頓時無言以對。

　大衛還沒有停下來：“第三，林，你不覺得自己變了嗎？”

　林晟一愣，吃驚地看著大衛。

　大衛攤手：“你知道的，我一直關注著你和‘溫’的事。我記得你一開始的樣子。那時候你還沒有喜歡上‘溫’，你很感激他，很崇拜他，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最值得信賴的‘哥哥’。無論他怎樣對你，你都沒有任何意見。起初他過來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探望你，但只要他能順便看看你，你就心滿意足，別無所求。可是當你發現你喜歡他，並且他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徹底拒絕你之後，你就變了。你付出的每一分，你都希望他回報你。你不停地表達你對他的感情，他反應冷淡，不接受你，你開始傷心難受，抱怨，敵視‘肖’，不止一次在‘溫’面前試探他對‘肖’的感情，逼他不要再和‘肖’有瓜葛，以一種男朋友的姿態對待‘溫’，但是你不是‘溫’的男朋友……”

　林晟聽得目瞪口呆，喃喃說：“我、我是這樣的嗎？”

　大衛說：“至少我看到的是這樣的。有句華國話不是說，在旁邊看著的人很清嗎？”

　林晟不禁回想起他之前在溫天翊面前的表現，尤其當他察覺到溫天翊對他的冷淡時，他會有點故意地提起肖致然。溫天翊口上說不想聽，叫他不要提，但有關肖致然的消息，他總會立刻集中精神聽他說。他如願地吸引了溫天翊的注意力，但每一次都因為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溫天翊對肖致然餘情未了而黯然不已。

　林晟不免有些底氣不足：“可、可是溫少都沒意見……”

　大衛說：“說實話，我覺得‘溫’的確對你挺好的。他很重視你，只要是你想要的，除了感情，他都不會拒絕你。連感情，他都只是不接受，而不是粗暴地拒絕你。他似乎認為你很脆弱，怕一下子把你刺激狠了……你真的沒有救過他的命？”如果不是愛情，又非親非故，溫天翊對林晟的容讓保護大概只能用恩情解釋了？

　大衛完全說中了林晟的感覺，他也覺得溫天翊對他保護過度。林晟完全不知道溫天翊是基於什麼原因對他產生的保護欲。

　林晟茫然地搖頭：“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他對我這麼好……我以為他多少有點喜歡我的……”誰知道完全不是愛情那種喜歡。

　大衛發出哲學家一樣的感歎：“這是命運。你很幸運，林。”

　林晟說：“我知道，我很感激他。”

　大衛說：“正是因為如此，我希望你能放棄。現在你已經有些仗著‘溫’不會徹底拒絕你而做出一點失當的，針對‘肖’的事。那麼以後呢？你單方面越陷越深，但‘溫’依然無法回應你的感情——你真的認為他能對你產生感情嗎？你會變成怎樣？愛到極致產生恨，愛情能令人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怕到時你會面目全非。”

　林晟如醍醐灌頂！

　說實話，林晟喜歡溫天翊，追求他的過程中，他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他希望溫天翊接受他的感情，又害怕因此而影響到他們的朋友關係，但他很明白踏出這一步，多少都會影響到他們的友誼，所以他更加希望感情方面能成功。這種糾結的想法困擾著他，讓他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事。他的潛意識裡也覺得這些事他做得不地道，但又不受控制。他一直很不安。畢竟人的底線一旦踏破了，就會越來越肆無忌憚。他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大衛的話簡直一下子揭開了他下意識隱藏起來的卑劣，也讓他警醒地發現他已經開始走上歪路。

　捫心自問，在親眼看到溫天翊和肖致然之間的羈絆時，他已經隱約預測到他不可能成功。

　他一直不死心的原因是什麼？溫天翊沒有親口說出拒絕，以及……他害怕他的追求停止了，他和溫天翊恢復不了以前的朋友關係……

　溫天翊是第一個對他伸出援手的人，他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拜他所賜。林晟……不想失去他。

　相比于愛情，林晟心底深處對溫天翊的真正想法是抓住他。如果感情是一種抓住他的更好的方法，那麼……

　林晟徹底想明白了，臉色乍白乍青，羞愧得無地自容。

　溫天翊對他那麼好，他卻對他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為了心裡的不安算計他，仗著他對他的好逼迫他。

　仔細一想，溫天翊一直不表態，其實何嘗不是一種表態？他希望他自己想清楚。

　大衛一直觀察著林晟的反應，見他滿臉灰敗，不禁有些擔憂：“林，呃，以上純屬個人觀點，不一定是正確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繼續努力也可以。”

　林晟說：“如果你追一個人近一年都沒有結果，你會繼續下去嗎？”

　他以為大衛會說“當然不會繼續下去”，但大衛認真地說：“我不知道。如果她是我的真愛，我失去她會活不下去，別說一年，十年我也會追下去。”

　“你又怎麼確認她是你的真愛，你失去她會活不下去？”

　“……先上床吧，之後再慢慢確認。在床上不合拍的女人肯定不是我的真愛。”大衛臉上寫著“我說的是真理”，不過見林晟臉色不對，他補充道，“看你的樣子也推不倒‘溫’，那你至少和他接個吻感受一下……”

　黑著臉暴揍了剩出騷主意的大衛一頓，林晟給溫天翊打電話：“溫少，你能來英國一趟嗎？我有話想跟你說，嗯，關於肖致然的。他做了一些事，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