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崇揚是數一數二的大集團，觸角延伸到世界各地，橫跨食、衣、住、行、育、樂，每一筆往來生意都有極優渥的利益盈余，各地分公司林立。

　　冉少祺是祟揚跨國集團創辦人的獨子，也是崇揚跨國集團的總經理，不過，他不常在有媒體報導的上流聚會裡刻意露面，因為，他不愛出鋒頭。

　　日理萬機的他，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凝肅神態，但自從遇上了楊雪兒，他臉上的表情變柔了，笑容也多了。

　　為了增加更多跟楊雪兒見面的機會，他本來是寧可在假日工作，也從不把工作帶回家的，現在卻變得相反了，寧可把工作帶回家，也不願犧牲假日的休閑。

　　「哥，你又在忙了？」

　　冉少柔經過他的書房，見到室內燈亮著，門半掩，她打開門關心的問。

　　「嗯，妳去睡，我忙完就會睡了。」

　　「你最近都變了，是不是戀愛了？」

　　「連妳也發現了？看來是騙不了人的。」面對親人，他笑容可親。

　　「那個幸運兒是誰？」

　　「妳想知道？」

　　「我不止想知道，我還想見她一面。哥，你忘了？你的每一個情人都要靠我鑒定啊！」

　　「她不一樣。妳不能相提並論。」他輕皺眉峰。

　　「哥對她很寶貝喔！我更要見她。」

　　「等時候到了再告訴妳……」

　　「哥！」

　　冉少祺的手機猛地響起，他接起來，聲音柔得似水。「雪兒……這麼晚了還沒睡……嗯，我也想妳……明天中午我們就要見面……對……好……記得在風花雪月餐廳裡等我……嗯……不見不散……早點睡……晚安——」

　　冉少柔展現曖昧的笑容，「哥，你的聲音變得好惡心哦。」

　　「等妳戀愛了，妳的聲音會變得比我更惡心。」他吐槽。

　　「哼！」她斜睨他一眼，「我才不像你。」

　　「到時走著瞧。」他抿唇一笑。

　　冉少柔擺擺手，「我要回房睡我的美容覺了。」

　　走回房裡，她卻想著：明天中午風花雪月餐廳是嗎？

　　她也要去！

　　她在法律上是冉家收養的養女，因為她的父母雙亡，流落孤兒院，而冉母因為難產生下冉少祺後就不孕了，冉母又很愛貼心的女孩子，於是他們收養了她，把她取名為冉少柔。

　　在冉母的私心裡，她希望一雙兒女永遠都不要離開這個家，因此從小就視冉少柔為兒媳婦，這樣子，她既有乖巧可愛的女兒疼惜，也有漂亮孝順的兒媳婦了。

　　冉少柔知道冉少祺對她只有兄妹般的親情，而她對他是較復雜一點，除了親情，還有恩情，不過，愛情究竟是什麼東東？她是真的不知道。

　　冉少祺不願意冉少柔明明就不愛他，卻被恩情困守，冉氏夫婦只好靜觀其變，不再強求，但冉少柔卻喜歡幫冉少祺解決身邊的爛桃花。

　　冉少祺的事業如日中天，許多在商場上有見過他的女強人、嬌嬌女，都會放下尊嚴面子倒追他，而他為了不得罪人，也勉強應付，總是她在幫他處理善後。

　　這次，她明白冉少祺已經陷入情網裡了。

　　是誰這麼有魔力呢？她好奇極了。

　　不過，對方得經過她的考驗，她才能測試出對方愛她哥的真心有多少！

　　冉少祺與楊雪兒面對面的坐在餐廳裡享用小火鍋，他們時而吃著對方的鍋底湯料，時而幫對方盛湯盛料，時而互相喂食，舉止自然又親暱，羨煞旁人。

　　「嗨！」

　　突然，一個輕柔帶嬌的嗓音加入。

　　「少柔？」冉少祺看著她。

　　「我可以坐下來嗎？」不等候通知，她已經大剌剌的坐在冉少祺的身旁。

　　楊雪兒驚訝極了。

　　這張臉……

　　她以為人世間不會遇到這樣的面孔，這張跟夢境裡一模一樣的臉，是夢中的愛人棄她這個舊愛另擇的新歡的臉孔……

　　楊雪兒的臉色一節節的刷白。她是誰？他們怎麼認識的？

　　「妳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冉少柔拋給他一個媚眼，含怨帶泣的輕訴，「你都沒有帶我出來用餐過，可是你卻帶別人來，依我們的親密關係，你對我會不會太無情了？」

　　楊雪兒的臉色下沉，明眸一片幽寒。

　　「雪兒，妳別誤會。」冉少祺心急地想解釋。

　　「她並沒有誤會，我們每天見面、每晚說再見，你沒有回家我都會不安心，我好愛、好愛你。」她勾住他的手，甜蜜蜜的訴說情意。

　　楊雪兒胸口好酸、內心好痛。

　　背叛……

　　冉少祺背叛了她！

　　「雪兒，聽我說，不是這樣的，她是我妹妹！」冉少祺看她傷心的模樣，心也跟著痛了。

　　「妹妹？」楊雪兒一愣。

　　冉少柔摟著他的頸，對楊雪兒說：「我是他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妹妹，不過，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是在孤兒院裡被他的父母抱回家要當童養媳的，所以呢，也可以說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楊雪兒全身重顫，鼻腔酸楚，淚水從眼裡迸流而出。

　　她流淚了，他心慌意亂。

　　「聽我解釋，雪兒……」

　　她狠狠揮一個巴掌過去，「別叫我！我不要再聽到你叫我的名字！」

　　冉少柔看得目瞪口呆。

　　愛得深，恨得更深！

　　楊雪兒對她哥真的放了很深的感情。

　　「呃……」她覺得尷尬。怎麼辦？這個惡作劇的玩笑好像太過火了……

　　楊雪兒滿臉是淚，她的心直往下墜，沉入寒徹心骨的冰天雪地中，她倏地起身，往門口奔去。

　　「雪兒——」冉少祺回頭狠瞪冉少柔一眼，便急速的追了出去。

　　「啊……我慘了……我真的慘了……」

　　冉少柔測試出了楊雪兒對冉少祺的用情至深，同樣地，也引來軒然大波。

　　萬一未來的嫂子不原諒她哥，她哥也會氣她一輩子的！

　　她心事重重的走出餐廳，一個人獨自在人行道上走著。

　　「啊——對不起。」她撞到人了，自己後退幾步才停下。

　　撞到的還是個大帥哥呢！瞧他看她的臉上帶著興味，她好窘。

　　「妳還好吧？」顏浪看著她。

　　「嗯……咦？」

　　她往下一瞧，發現她竟然踩在下水道的鐵蓋上，而她的細鞋跟就卡在鐵蓋裡動彈不得。

　　顏浪發現她的臉色多變，紅得怪異。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不用了。」她又羞又惱，又窘又赧，口氣微嗆的拒絕。

　　她在腳上使力，但鞋跟就是拔不出來，跟鐵蓋相親相愛、你儂我儂。

　　她深感挫敗，尤其看他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憋笑模樣，更讓她氣怒高漲。

　　她失去了理智，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地一拔——

　　她失去平衡，顏浪迅速支撐著她的反作用力，兩人往後踉蹌，沒有跌倒。

　　冉少柔欲哭無淚。

　　她的高跟鞋變成了平底鞋，一高一低，好尷尬，教她怎麼走路嘛！

　　顏浪已經忍不住了，他先是大聲笑著，在她的斜瞟下慢慢地變成了微笑。

　　真是糗大了！

　　冉少柔真想不顧淑女形象的脫下腳上的鞋子往笑得驚天動地的他身上扔去。

　　她狠狠的瞪他一眼，走路姿態一拐一拐地，滿頰羞紅的往路邊招手叫車。

　　真是報應哪！

　　給她一個玩笑開大、棒打鴛鴦的現世報！

　　冉少柔苦笑。她是罪有應得。

　　坐進計程車裡，她往外一探，還看到他面帶詭笑地目送她離開。

　　她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冉少柔惱紅了臉，撇過了頭。

　　車外的顏浪讓成串的笑聲從喉頭逸出。

　　好可愛、好美麗的女子！

　　他目送遠去的車影，唇畔勾起淺笑。

　　她的容顏、她的倩姿，在他的心裡不知不覺地生了根——

　　楊雪兒不顧一切的在路上奔跑，她的淚水氾濫，她的視線模糊。

　　那個在夢裡搶走她愛人的女子，竟然是冉少祺的未婚妻！

　　難道她注定要當個被情人背叛的女人？

　　上輩子是，這輩子也要是嗎？

　　楊雪兒淚流不盡，心痛不止。

　　「雪兒……雪兒……」

　　身後的叫聲讓她跑得更急、更快。

　　她不要再見到他！她不要……

　　負心漢，統統都是負心漢！

　　楊雪兒跑到了十字路口，正好是車水馬龍的綠燈時刻，行人禁止通行。

　　「雪兒！」

　　他的呼叫由遠而近……不！她不要被他追到！

　　心一橫，她不顧一切的沖進車陣。

　　「不——」

　　冉少祺看見迅速而至的貨車，他語聲淒厲，飛快的奔上前護住她。

　　吱——砰！

　　貨車緊急剎車，楊雪兒原以為自己逃不過一劫，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緊纏住身子，她看了一下，是他緊抱著她。

　　她還來不及推開他，兩人就被外來的力道撞了一下，他抱著她滾了一滾，兩人跌躺在柏油地面上。

　　他緊閉著眼，黑發裡流出了鮮紅的液體。

　　她嚇愣了，全身酸痛，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將軍，查出來了……」

　　「查出什麼了？是不是找到當年那個亡我家園的凶手了？」

　　「是的。可是將軍，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他全身染上一層悲憤但懾人的氣勢，「我改名換姓、苟延殘喘，為的就是找到當年殺害我們一家人的凶手。我要報仇、我要雪恨！」

　　「可是……你……你已經快要跟他的女兒成親了……」

　　「什麼？是她？！」他強壓下撕裂般的痛苦與不捨，「你確定情報無誤？」

　　「將軍，我就是怕有誤而一再夜探，最後終於找到當年的物證——我們的傳家之寶「醉玉如意環」。」來人說完，呈上通體碧綠的手環。

　　他驚愕萬分，臉上完全沒有血色。

　　錯不了，錯不了！

　　想不到他愛的人，居然也是他該恨的人！

　　當年若不是她父親為了一己之私，派了高手殺光他們全家，而他被忠心護主的管家悄悄救出，他早就沒命了！

　　只是，當年慘絕人寰的命案最後是不了了之，因為幕後有財勢盛大的藏鏡人在搞鬼，讓他也無法得知凶手究竟是誰。

　　他能活到現在，靠的全是一股強烈的恨意，跟殺光凶手全家的意志力在支撐。他以為只要鍛煉自己，在朝為宮，就能查到當年的命案禍首，但實際上沒他想得容易，明查難，唯有暗訪。

　　會認識她，是一次在街上的偶遇，她迷人純真的笑容將他從痛苦深淵裡救出，讓他有了溫暖，懂得笑容，不再冷冰冰。

　　他們一見鐘情，她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回去開始犯相思，在娘親的探詢，還有他急切的詢問下，他登臨她家，她父母知道他是皇帝倚重的護國大將軍，也發覺了他對寶貝女兒的情意，樂見其成，但因他臨時受命要再遠征，他們就先把這門親事給訂下來了。

　　每每他班師回朝，都會先來看她。

　　花前月下，深情擁吻，你儂我儂，小別勝新婚。

　　他們情比石堅，濃情難滅。

　　看著手上的「醉玉如意環」，在內側還有個小小的「冉」字——沒錯，那是他們冉家世代相傳、冬暖夏涼的傳家寶。

　　罪證確鑿，楊家再也難以抵賴。

　　只是，他愛她，她……卻不再是他可以深愛的對象！

　　為了家仇，他只能對不起她，把情愛拋諸腦後。

　　「冉將軍跟花樓艷妓走得好近……」

　　「那個艷妓有什麼好？雖然是賣笑不賣身，但她的出身根本比不上我們家小姐。」

　　「對呀，我們家小姐比她好太多了。」

　　兩個婢女經過花園時的交談聲正好傳進了她的耳膜。

　　他移情別戀了嗎？

　　最近，他很少來找她了。

　　相思難熬，她想說出來賞花透透氣，沒想到聽到這些話，更讓她心焦難捱。

　　她們說的是真的嗎？

　　她痛入骨髓，淚水奔騰。

　　不……她聽錯了，不可能的……一定是她耳朵出了問題……

　　她要親自見證才要相信！

　　她抹去淚水，回房梳整一下，吩咐婢女準備轎子載她出門到將軍府。

　　她不要旁人通報，問明將軍人在亭園，她快步走去。

　　將軍竟然摟著青樓女子的那一幕……

　　她面如死灰，痛不欲生！

　　悄悄的來，也悄悄的走……

　　她並不知道，她的身後有雙同樣在痛苦中掙扎的雙眸目送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