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女兒心

　　聽到趙知府讓趙倩玉去奉茶，趙夫人不禁微微一皺眉頭，胡媽媽看了她的神情，忙出聲問道：「哪來的貴客？居然要勞動咱們大小姐去奉茶？」

　　那來傳信的小丫頭有些懵懂的開口：「聽嬤嬤說，是京裡來的先生，聽說跟京裡的達官貴人們都有聯繫呢！」

　　胡媽媽猶自要嘮叨，趙夫人卻被那「京裡來的」幾個字吸引住了，聯想到元潔生元大將軍正在京裡受審，她下意識就站了起來：「去讓倩兒趕緊梳洗一下，不，我自己去催她。」

　　趙夫人開了口，其他僕婦哪裡還敢說話，當下簇擁著趙夫人去了趙倩玉的繡樓，等到了樓下，趙夫人沉吟一下，擺手道：「我和倩兒說幾句話，你們在這裡候著就好。」

　　說著，趙夫人拎起裙擺，一步步上了樓梯，掀開簾子進去，只見女兒趙倩玉正在窗邊書案上，埋首專心畫畫，嘴角還噙著一絲甜蜜的笑意。

　　「奴婢參見夫人。」

　　伺候在一邊的丫鬟看到趙夫人突然進來，趕緊俯身行禮。

　　全神貫注畫畫的趙倩玉這才被驚動了，趕緊抬起頭，有些局促的喊一聲：「娘，您怎麼來了？」

　　趙夫人原本滿肚子的話要說，現在看到趙倩玉臉上慌張的神情，不由心裡起疑：「倩兒在作畫？」

　　說著，她就徑直走向那書案。趙倩玉想去掩蓋書案上的畫作，哪裡還來得及，趙夫人近前一看，只見畫面上一輪明月當空，月下柳樹旁，一個青衫書生當風而立，眉目清俊，雙眼含情，說不出的蘊藉風流……

　　趙夫人的臉色變了，趙倩玉則又羞又怕，顫抖著喊了一聲「娘」。

　　趙夫人也不理她，回頭手一揚，狠狠扇了那個侍立的丫鬟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把那個丫鬟扇倒在地！

　　那丫鬟被打的嘴唇都破了，卻不敢擦傷口，哭著趕緊爬起來，一個勁磕頭：「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不好好伺候主子，反倒引著主子學壞！」趙夫人冷冷的開口：「下去自己去找胡媽媽，到二門領四十板子！」

　　四十板子，足可以把一個小女孩打死了！那丫鬟頓時被唬的魂飛魄散，連求饒都忘了。

　　「娘！」趙倩玉趕緊雙膝跪地：「娘，都是女兒的錯！不關小瑾的事……」

　　「你給我閉嘴！」趙夫人狠狠瞪她一眼，又冷冷看向那丫鬟：「還等我叫人來拖你下去嗎？」

　　「姑娘……夫人……」那丫鬟臉色又青又白，遲疑了片刻，還是被趙夫人素日積威所懾，顫巍巍的爬起來就往外走。

　　趙倩玉又怕又愧，膝行上前兩步，拽住趙夫人的裙擺苦苦哀求道：「娘，求您饒了小瑾吧！女兒畫的是未來的夫君，並沒有私自戀慕別的男子，求娘親責罰女兒，饒了小瑾一命吧！」

　　「未來夫君？」趙夫人眼裡閃過一絲冷芒：「你什麼時候見過舞陽縣伯府的世子爺？」

　　說著，她一個激靈，瞪著趙倩玉道：「是不是昨天晚上，你偷偷跑出去，就是去見他了？！」

　　趙倩玉又是怕又是羞愧，捂著臉不敢說話。

　　但她那心驚膽戰的樣子，哪裡還用的著說話。

　　趙夫人頓時給氣得一個趔趄，人家舞陽縣伯府都要來退親了，自家閨女居然還上趕著和人私會！

　　「趙家列祖列宗的臉都讓你丟光了！」她怒喝一聲，高高揚起手，看著自己捨不得動一指頭的女兒，偏偏硬是下不了手。

　　一個誠惶誠恐的聲音從門外試探著響起：「夫人，老爺那邊又讓人來催了……」

　　趙夫人深吸幾口氣，這才把沖天的怒氣勉強壓抑下去，想起自己來這一趟的目的。

　　她回身衝那小丫鬟冷喝一聲：「滾下去！捲了包袱立刻滾出去！我趙家用不起你這樣的奴才！」

　　那丫鬟總算是撿了一條命，當下也顧不得自己離開趙府能去投奔哪裡，趕緊磕了三個頭，就連滾帶爬的走了。

　　趙倩玉見趙夫人放過了那個小丫鬟，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抬起頭滿臉是淚的望著母親，哀婉的開口：「女兒以後再也不敢了，娘您別生氣了……」

　　趙夫人一言不發，把她從地上直接拽起來，才開口道：「去把臉洗乾淨！再馬上給我化個清雅的妝容！」

　　平日裡這些梳洗的事兒，都有下人服侍，但現在趙夫人盛怒之下，趙倩玉哪敢說話，趕緊起身，自己去洗臉，只是無論怎麼洗，她眼裡淚珠都止不住落下來……

　　趙夫人走到那書案前，壓著怒火，仔細看看那上面的沈建章，再聯想到今天聽到的傳聞，忍不住冷哼一聲：「想私下見我女兒，嚇死你活該！」

　　話雖這麼說，但是趙夫人也想不明白，沈建章好端端見一次趙倩玉，怎麼就給嚇的魂不附體高燒不醒？

　　她越想越是疑竇叢生，當下過去，一邊親自給趙倩玉梳頭，一邊吩咐道：「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給娘說一遍，要是敢有半句虛言，我就把你那丫鬟買到山裡去！」

　　趙倩玉平日裡何曾被趙夫人這麼疾言厲色的訓斥過？當下也不敢再隱瞞，把自己接到沈建章的傳書，然後就想法跑出去，又拽了月晗給自己壯膽，見了沈建章一面的事老老實實交代了一遍。

　　趙夫人眉頭皺的緊緊的：「月晗陪你去的？」

　　趙倩玉點點頭，又忙補充道：「晗妹妹並沒有慫恿女兒，反而一直勸我不要去，都是……都是女兒自作主張，還請娘親別責罰晗妹妹……」

　　趙夫人冷哼一聲：「你自己都護不周全自己，還想著給別人求情！」

　　當下也不再說話，雙手上下翻飛，給趙倩玉梳了一個清雅活潑的雙鬟髻，又插上一支金步搖，這才道：「前廳來了京裡的貴客，你爹爹喚你去給貴客奉茶。」

　　說著，趙夫人微微頓一下，又繼續道：「你也知道，現在元家的事情還沒有個著落，這位京裡的貴客來的太巧，我只怕他帶來一些風聲。」

　　趙倩玉頓時緊張的攪緊了手裡的帕子：「那女兒……該怎麼辦？」

　　趙夫人看到平日裡一向大膽活潑的女兒遇到事情，竟然驚嚇成這樣，不由在心裡嘆一口氣，原本想讓她藉機刺探一下消息的念頭也淡了幾分，只是淡淡吩咐道：「你只管去奉茶就好，不過貴客長什麼樣子，和你爹爹說了什麼話，你都留心一下，回頭仔仔細細告訴我。」

　　趙倩玉頓時連連點頭：「是，女兒記住了。」

　　但她一張嫵媚的小臉這會兒雪白，顯然還是有些嚇到了。

　　趙夫人嘆口氣，拿了玫瑰汁子搗的胭脂給她兩腮敷了敷，又在唇上塗了一點胭脂，總算看起來有了幾分血色，這才安慰她道：「你只管去就好，娘親就在後堂等著你，不用怕。」

　　趙倩玉這才安心一些，咬唇想了想，毅然決然的開口：「娘親放心，就算為了元大將軍，女兒也會盡力！」

　　看到她突然決絕的樣子，趙夫人略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頗為欣慰，頷首道：「以後不要隨便提什麼為了元大將軍的事，這哪是女孩兒該說的話？」

　　趙倩玉聽到趙夫人雖然是斥責，但態度上顯然溫和了幾分，當下也就乖乖點頭。這才重新檢視一下臉上的妝容和身上的衣飾，確認沒有紕漏了，然後隨著趙夫人走下繡樓。

　　知府衙門前院的花廳裡，一身官服的趙大人趙秋谷，正和一位五十歲上下，鬚髮略白的老人左右而坐，老人下首，則坐著三個年輕人，其中兩個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練家子，剩下一個年輕人，則一副書生打扮，輕搖摺扇，看起來頗為逍遙，似乎是那老人的子侄輩。

　　趙大人陪著笑臉，和那老人聊了半天，也不知道老人倒地為什麼來顏山城，加上趙倩玉又一直不出來，心裡不由有些惴惴。

　　眼看場面有些冷落，趙大人微一起身，又親自給那老人倒滿茶水，這才滿臉堆笑的開口：「景翁文采風流，名聲傳遍天下，這是鄙縣特產的一種茶，叫峨山綠，還請景翁嘗嘗滋味如何，如果能得您賜名，那這茶就可揚名天下了。」

　　景翁笑著喝了一口，回味再三，方笑道：「觀之茶湯清澈，嗅之芬芳馥郁，嘗之回味有甘，確實不錯。」

　　雖然誇了幾句，景翁卻絕口不提賜名的事，那趙大人也不敢催促，只能賠笑。

　　坐在那下首的青年書生，忽然笑著開口：「如此好茶，如果由佳人來斟，想必味道更添十分。」

　　趙大人聽了那青年有些輕浮的語言，不由有些惱怒，又不好發作，幸好景翁咳嗽一聲，主動賠禮道：「小侄年輕魯莽，還請趙大人見諒。」

　　趙大人只能哼了一聲，轉頭催促身邊的侍從：「去看看小姐過來沒有！」

　　那侍從正要退下，就聽到後堂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顯然有人進來了。

　　那腳步聲在後堂略頓片刻，一會兒工夫，一個環佩叮噹的美人蓮步輕移的出來，先向趙大人行禮道：「女兒來遲，還請爹爹和貴客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