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發月銀，爭人心（下）

　　面對月晗步步緊逼的詰問，潘姨娘一時語塞了。

　　要說前幾天潘姨娘她都故意推三阻四、不好好幫梁氏接管謝府內宅的家務，月晗還真沒有冤枉她，在場的管家娘子中，更是有很多人都看到過潘姨娘對梁氏的陰奉陽違。

　　其實，這本來也算是人之常情，謝府中饋事務這幾年基本都是潘姨娘出面打理的，她早把這塊權力視作自己的禁臠，用來排除異己、拉攏親信，現在梁氏橫空出世要來搶這份權力，潘姨娘自然一百個不樂意，身為一個三十出頭的姨娘，面對年輕貌美的繼室夫人，她要是再把手中權力都交出去了，還怎麼在謝府保持威風？

　　正是帶了這份又恨又妒的心情，潘姨娘這幾天來故意消極怠工，梁氏問到她什麼東西，她都故意推三阻四，實在搪塞不過去了，也會說的含含糊糊，有意讓梁氏聽得一頭霧水，不能儘快接手謝府內宅。

　　而與此同時，潘姨娘則拼命的在謝老太太面前懺悔、諂媚；還故意和老爺謝建文偶遇，就指望著梁氏在打理中饋上多犯點錯，而謝老太太和謝建文能回心轉意，重新放她潘姨娘來主管內宅……

　　這些事情，平日裡在那些管家娘子看在眼裡，都只當是潘姨娘和梁氏之間「一山容不了二虎」，跟潘姨娘素日相好的，就故意幫著潘姨娘欺瞞梁氏；即使哪些和潘姨娘關係一般的，也抱著「神仙打架，凡人絕不插手摻合」的態度，優哉游哉的看看熱鬧，順便考慮考慮站在哪一邊能得到最大利益。

　　可是，如今月晗卻輕輕鬆鬆翻盤，直指潘姨娘的居心叵測，才造成了梁氏不能及時給眾人劃分等級，導致她今天沒法給大家分發賞銀。

　　這下子，潘姨娘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眼看著下面的低等僕婦議論紛紛，連那幾個管家娘子都目光閃爍，顯然在重新衡量她和梁氏那座靠山分量更重，潘姨娘瞪著月晗，恨不得撕爛了她那張櫻桃小口。

　　月晗也絲毫不懼她，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毫不示弱的和她對視。

　　關鍵時刻，謝知蘭不得不又出來給自家老娘救場了：「晗姐姐，你方才說夫人還安排了別的方式獎勵大家，不知道除了賞錢，還能有什麼方式？」

　　潘姨娘也立刻冷笑著接口：「對啊，晗姑娘，俗話說只有架起鍋子煮白米，沒有架起鍋子煮道理，大傢伙兒都在這裡看著呢，婢妾倒是臉皮厚，不怕您訓斥我，可是大家還等著有賞賜呢！難不成聽您罵婢妾一頓，就不用給大家發錢了？」

　　月晗淡淡一笑：「老太太和老爺既然吩咐我娘接管府裡中饋，我娘自然會盡心盡力做好，雖然潘姨娘你一再阻撓，影響了大夥兒的賞賜，不過我娘苦思冥想之後，卻也想出來一個賞罰分明的法子。」

　　說著，月晗轉向台下眾人，沉聲道：「家有金山銀山，坐吃也會山空，哪裡及得上補一份差事，每月都有銀子領，能長長久久養家糊口？」

　　月晗這話一出，倒座廳裡的人頓時像一鍋熱油裡濺進水去一樣，炸開了鍋！

　　謝府人丁不旺，主子少，闔府上下統共只有一位老太太，一位老爺，一位夫人，外加兩房姨娘兩位小姐，再就是楊月晗楊月昇這一對兄妹，跟其他官宦人家比，起碼要少了三四倍的主子人數。

　　因為主子人少，所以謝府需要用的僕人也就少，但這個年代又是家奴世襲制，這就導致很多謝家世僕，一家六七口人，卻只有一兩個能當差的，剩下的人口，甭管是半大小子，還是青蔥大姑娘，都只能在家裡張著嘴等飯吃。

　　眼下看月晗話裡的意思，梁氏竟然是要把府裡的差事，當成「賞賜」的內容分發下來，這怎麼能不叫那些僕婦瞪大了眼。

　　連站在最前面的一位管家娘子，都忍不住賠笑開口：「不知道夫人想給哪些人補上差事？」

　　月晗回頭看看梁氏，畢竟現在她說的話，是在潘姨娘逼宮的情況下，沒來得及跟梁氏商量，就擅自說出來的。

　　但是梁氏卻似乎對月晗很有信心，見月晗回頭看自己，她就衝月晗笑著微微點點頭，顯然是要月晗全權來決定就好。

　　母女倆一個眼神間已經交流完畢，月晗回過頭來，整理一下自己前世見到的那些公司考核的方式，結合謝府的情況，開口道：「這個考核，大概會根據以下幾條來確定，最後在場每位僕婦都會有一個分數，得分最高的前幾位，我娘會擇情從他們家裡選一個人，補到府裡當差，以後每月都可以拿一份月銀。

　　除了這三位之外，其他人根據分數的高低，還可以有其他的獎勵，比如說原本負責打雜守夜的，分數高的話，可以申請去做輕省一些的差事；原本是三等僕婦的，如果分數高，就可能會被提拔成二等僕婦，拿二等僕婦的月銀。」

　　這下子，倒座廳裡眾人眼睛都開始放光了，好歹還有那老成持重的管家娘子，賠笑提問：「不知道會根據哪幾條要求來審核這個分數？」

　　月晗已經思索清楚，當即胸有成竹的開口：「第一條，根據每人當差的時間來算，年限越長，能拿到的分數越多，年限短的，說不得，分數就要略少一些。」

　　這條規定其實就是參考了後世的「工齡積分」，放到謝府，上下人等也覺得公平，就都沒有異議。

　　月晗繼續道：「第二條嘛，是根據每個人做的差事來評分，差事越重要、越辛苦的，拿的分數就越多；反之，分數就要低一些。」

　　這一條一公布，人群中稍微有了一些騷動，畢竟哪個差事更重要？這個評判標準是怎麼樣的？要說起來，管著廚房、管著內宅的管家娘子們，肯定比只負責澆花打掃衛生的三等婆子要重要吧？這樣評下來的話，二三等的婆子丫鬟肯定有些吃虧，而那些有頭有臉的管事娘子們，臉上則開始露出喜色。

　　月晗看在眼裡，心裡冷笑一聲，臉上還是不動聲色的繼續開口：「當然，僅憑這兩點的話，可能還有失公允，畢竟目前府裡誰做什麼差事，一方面是自己努力巴結的緣故，另一方面，可能也是主子差遣的原因，這就有可能是讓一些人屈才了。」

　　「就是啊！」

　　「晗姑娘說的是！」

　　「有些平常帳本都算不明白的，不也能管著一個院子嘛！」

　　「……」

　　倒座廳裡又是一片議論紛紛，尤其是那些自覺自己差事不夠重要的，顧不得管家娘子們的臉面，就開始小聲嘀咕起來。

　　月晗微微一笑：「所以，為了能查缺補漏，還有第三條來參考，那就是各位在自己的差事上，是否做得盡心盡力，根據辦差的態度，來給予一個分數。」

　　說著，月晗不等下面的人問怎麼衡量這個辦差的態度，自己已經先開口解釋道：「當然，還是前面那句話，我娘對府裡事務還不是太熟悉，所以，為了儘量公正，我娘考慮了一個想法，就是『廣開言路』。」

　　「廣開言路？！」這次連潘姨娘都問出聲來。

　　月晗點點頭：「不錯，這三天之內，我娘除了伺候老太太以外，會一直在綠靜軒，誰要是覺得自己可以自薦的；或者是覺得哪位同儕差事做得好，可以推薦的；甚至是哪位僕婦當差不夠用心，你可以去頂替的，都可以來綠靜軒稟報！

　　三天之後，我娘會匯總一下每個人的情況和分數，再稟報了老太太和老爺，到時候，有功者賞，有錯者罰，諸位沒準會有平地青雲，從三等婆子上升一步，還帶著家裡人也進來當差的；當然，要是哪位平日做的虧心事太多，沒準也會從現在的位置下栽下來，重新去拿起笤帚掃地，也是正常的……」

　　月晗這話說完，倒座廳裡有的人眼睛開始放光了，還有的人，臉色則白了許多。

　　「當然。」月晗清泠的聲音多了幾絲淡淡的威嚴：「無論是來自薦的、推薦別人的，還是說別人當差不夠用心的，都必須得有實據，如果是信口雌黃的話，那不好意思，你就需要自己承擔後果了！」

　　倒座廳裡一片安靜，顯然，每個人都開始琢磨起了心事。

　　潘姨娘和謝知蘭憤憤不平的看著月晗，沒想到她短短一席話，居然就要挑起內宅中的一場大地震！

　　要知道，自從潘姨娘主持謝府中饋以後，除了謝老太太的親信她不敢動，其餘的幾個地方，她都已經換上了自己親信的人，要是讓月晗這麼一攪和的話，十有八九，這些親信中就會有人被名正言順的撤下來……

　　至於那先前秉承潘姨娘的旨意，帶頭跳出來鬧事的胡四家的，現在更是面如死灰，她悄悄抬頭上前看去，誰知道正碰上月晗冰雪一樣的目光，胡四家的差點腿一軟跪下了。

　　她管理大廚房這幾年，只顧了抱潘姨娘的大腿，屁股底下可是惹了一堆屎，這回只要有哪個不服氣的去給她告告狀，再加上繼室夫人梁氏和月晗都明顯對她不滿……

　　胡四家的用腳趾頭想，也發現自己未來的日子只怕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