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又見盲醫女

　　因為月晗在倒座廳說的一席話，接下來的三天，梁氏所住的綠靜軒門外，總有若隱若現的人頭湧動，顯然之前月晗宣布的「廣開言路，能者上庸者下」的消息，實在是勾動了無數人心中的那些念想……

　　許多僕婦都在夢想著走進綠靜軒，向主母梁氏稟報一番之後，自己就能搖身一變，成為謝府的管家娘子……

　　不過，月晗情急之下宣布的這個方法，在潘姨娘的添油加醋之下，讓梁氏也被謝老太太給叫去訓了一頓。

　　好在謝老太太為人雖然專橫，卻還算精明，知道梁氏是自己的兒媳婦，早晚要完全接過打理謝府中饋的任務，所以必須要樹立起威信來，因此訓話雖然訓話，卻沒有逼著梁氏把這項方法直接取締。

　　得到了謝老太太的默許，梁氏總算可以放心大膽的按照月晗說的方法來考核眾人了，她也是出身官宦人家，雖然娘親去世的早，但是對她娘親和嫂子當年如何管理內宅，她還是有些印象的；再加上梁氏知書識字，性子也聰慧，月晗稍微旁敲側擊的解釋幾句，她就可以從容應對那些帶著各種目的來見她的僕婦了。

　　月晗陪著梁氏待了一天，眼看梁氏開始有條不紊的接見僕婦，記錄每個人留下的意見，然後核對每一條信息，逐步樹立威信。月晗就放下心來，趕緊抽出精力，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因為之前梁氏被謝老太太禁足的原因，月晗也只能乖乖待在謝府不能出來，所以，她已經耽誤了芸姑的第一次課程。

　　據知府小姐趙倩玉傳來的消息，據說芸姑十分生氣，要不是孫子羽從旁解釋，芸姑已經直接不準備要月晗這個徒弟了！

　　得知這個消息，月晗只能趕緊托梁氏幫她找了一個藉口，然後忙不迭的讓程媽媽陪著出了謝府，轉道知府大人家，再從那裡悄悄去芸姑的住宅認錯去。

　　結果，任她在門口敲了半天門，聲音大的把隔壁鄰居都敲出來了，芸姑也在屋裡穩坐釣魚台，絲毫沒有給她開門的意思。

　　那鄰居是個四十上下的大媽，看到只有月晗一個小姑娘，還戴著帷帽，似乎是大戶人家跑出來的丫鬟，就熱心的解釋：「姑娘，你是來求醫的嗎？這家的大夫去百草堂坐診了，他家娘子眼睛不好，不會出來見人的，你還是去百草堂找孫神醫吧。」

　　月晗愣了一下：「他家娘子？」

　　那位大媽一臉八卦的點點頭：「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明媒正娶哎！那位孫神醫自己說是他妻子，但是那個女的從來不露面，我們街坊鄰居家都懷疑是孫神醫偷藏的小星呢！」

　　月晗一臉黑線的趕緊掏了一把銅子兒給那大媽：「大媽，麻煩您幫我跑一趟百草堂，悄悄請孫神醫回來一次好不好？」

　　那位大媽看到有錢賺，立刻笑瞇瞇的接過銅錢，往胡同口去了。

　　結果，那大媽剛走出胡同，月晗就看到面前的黑漆大門「嘩啦」一聲突然拉開了，芸姑滿面寒霜的站在門口：「誰是孫子羽的娘子？！我割了那老虔婆的舌頭！」

　　她看起來滿面怒火，似乎生怕自己和孫子羽沾上一點關係似的，顯然是聽到了那婆子八卦的話。

　　月晗只能呵呵一笑：「師傅您不用生氣，孫神醫風度翩翩，醫術又好，是不少閨閣女子的夢裡郎君呢，您不用擔心人家一直誤會你。」

　　芸姑聞言，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珠立刻準確的轉向月晗的方向：「你想讓我把你的舌頭也割了是不是？！」

　　月晗退後一步，苦笑道：「徒兒不敢，徒兒是來向師傅請罪的。」

　　芸姑「哼」了一聲，「哐啷」一下就把大門狠狠關上了，只隔著門縫丟過一句話：「我沒你這個徒弟！」

　　然後月晗就聽到芸姑腳步聲漸遠，竟然就這麼回內宅了！

　　面對這麼一位喜怒無常、性子乖僻的師傅，月晗只能無語問天，在門口默默等著孫子羽孫大神醫早點回來開門。

　　不過，回想起方才那位鄰居大媽關於「娘子」的話題，再聯繫芸姑的反應，月晗忽然覺得心中一動，暗自琢磨起來。

　　好在百草堂離這裡並不遠，大概過了一刻鐘左右的功夫，孫子羽就腳步匆匆的回來了，看到月晗還站在門口，他反倒似乎怔了一下，才謝過那位鄰家大媽，然後走過來，小聲問月晗：「她沒把你轟走？」

　　月晗想了想，誠實的搖搖頭：「沒轟我走，就是把我關在門外，宣布逐出師門了。」

　　孫子羽聞言嘴角抽搐一下，從身上掏了鑰匙開門，示意月晗跟著自己進了門，等走到第二進院子的門口，孫子羽才回過頭來打量月晗：「芸姑如果真的不要徒弟的話，剛才應該就直接扔一個硫磺粉出來，把你熏走了……」

　　月晗無奈的摸摸鼻子，訕笑一聲：「原來我這還算受了優待。」

　　頓了頓，月晗大大方方的看看孫子羽：「可是師傅還是覺得留著我的話，才能夠給孫神醫治病，所以才沒有把我趕出去吧。」

　　孫子羽卻沒有回答她這個說法，而是展顏一笑，想了一下才開口：「楊姑娘，恕在下直言，之前在荊山寺見你，舉止進退十分淑女，但是私下見過這幾次後，卻發現你挺……挺隨性的……」

　　月晗反思一下，發現自己骨子裡其實還是帶著一份現代人的隨性，在深宅大院的時候還會特別提醒自己注意言行舉止，但是面對孫子羽和芸姑這樣的人物，總讓她想到後世武俠劇裡看到的江湖人物，因此說話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隨性許多。

　　幸好臉上有帷帽遮著，孫子羽也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還以為自己方才說話唐突，讓月晗小姑娘家不好意思了，所以忙咳嗽一聲：「芸姑應該在屋裡，我不方便進去，請楊姑娘你自己進去吧。」

　　猶豫一下，他又補充道：「芸姑性子略有些孤僻，如果一會兒言語之中有冒犯的地方，還請楊姑娘能海涵則個。」

　　月晗笑著點點頭：「只要芸姑師傅不動手，我就能堅持住。」

　　說著，月晗深吸一口氣，才走向芸姑的屋子，等走上屋門口的台階，月晗又回身看看，只見孫子羽正負手站在院子中，望著院角落一株還在半開的臘梅花，青衫磊落，風采翩然，確實是一位才貌雙全的美男子。

　　「孫先生。」月晗輕聲開口：「芸姑師傅，不是您的娘子，是嗎？」

　　孫子羽聞聲回過頭來，看著月晗，臉上的神情很奇怪，說不出是哀傷還是歡喜……

　　不過對於月晗來說，這副神情已經足以說明：孫子羽和芸姑之間肯定有份情感糾葛了。

　　見孫子羽還一臉的掙扎，月晗忙擺擺手：「當我沒問。」

　　然後她就拎起裙角，輕巧的跨過門檻，推開芸姑虛掩的屋門走了進去。

　　孫子羽在院子裡略略又站了一會兒，才露出一絲苦笑，轉身出了門，繼續回百草堂坐診去了。

　　月晗一跨進芸姑的屋門，就已經加足了警惕，可是屋子裡暗暗的，一時間也看不出什麼東西來。

　　她豎起耳朵，只聽到外面孫子羽離去的腳步聲，就在這時候，她忽然聽到「嗖」的一聲，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已經隱隱約約迎面飛了過來！

　　月晗趕緊一閃身，險之又險的躲過去，沒想到站在屋子中的芸姑並沒有停手，緊跟著又是幾個黑乎乎的東西接二連三向月晗砸了過來！

　　月晗畢竟沒有韋小寶「神行百變」的逃命功夫，狼狽的躲開兩個暗器之後，就聽「砰砰砰」幾聲，裙子上已經被打了幾下！

　　她下意識的就趕緊屏住呼吸，拿手去按住面上帷帽，誰知道憋了好一會兒氣，卻發現四周沒什麼反應，好像也沒有上一次芸姑扔出的辣椒硫磺粉的嗆人味道……

　　月晗一時之間還是不敢大意，繼續一邊屏息凝氣，一邊倒退著往外走，可惜肺活量不夠大，不過剛剛退出門檻，她就覺得快把自己憋死了，只能張開嘴使勁喘了幾口氣。

　　等緩過氣來，月晗才發現，芸姑拿來襲擊自己的，原來是幾個油紙包的藥材包，其中有一包散落開了，依稀正是藏紅花的樣子。

　　「我還當你多大的膽子！」芸姑滿是諷刺的聲音已經從屋裡傳出來：「耗子般的膽子！還敢出言不遜！」

　　說著，芸姑從屋子中的陰影裡慢慢走出來，她耳朵極為靈敏，雖然一雙眼睛看不見，但是卻準確的朝著月晗的方向：「還楞著幹什麼？！」

　　月晗立刻斂裙，規規矩矩的跪下，聲音清泠的開口：「徒兒耽誤了上課時間，請師傅懲罰！」

　　芸姑聽聲辯位，知道月晗已經乖乖跪下，才又冷笑一聲：「醫術一道，貴乎一心，我不管你家裡有多少烏七八糟的事兒，下回再遲到一次，你就不用過來了！」

　　月晗磕了一個頭：「是，徒兒記住了，謝謝師傅教誨！」

　　芸姑大概沒想到月晗這麼低姿態，又「哼」了一聲，就不理月晗了。

　　她不說話，月晗就乖乖跪在那裡，一絲也不亂動。

　　月晗膝下是青石板鋪成的台階，並不平整，她跪了一會兒，就覺得膝蓋咯的厲害，但是她既然知道這是芸姑給她的下馬威，就只能咬牙忍著。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芸姑才又突然冷冷的開口：「愣在那裡幹什麼？！我上次告訴你的八種藥材都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