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人不可無傲骨

　　月晗笑瞇瞇的看向謝知鳳：「鳳姐姐，你也是因為鄒大奶奶和鄒家大爺吵鬧的太凶，所以才先行坐府裡的朱輪華蓋車回來的吧？不過害的娘很擔心，趕緊往回趕，偏偏那油璧車走得慢，竟然一直沒追上姐姐。」

　　謝老太太不滿意的看著謝知鳳：「以後出門再這麼沒規矩，讓人家笑話我們謝家，帶累家裡和你爹的名聲，小心我打你手板子！」

　　謝知鳳不敢跟老太太駁嘴，只能憤怒的瞪著月晗：「小蹄子你閉嘴！這是我們謝府，你憑什麼插話？」

　　說到這裡，謝知鳳突然腦子中靈光一現：「都是你！我說呢，祖母一向不喜歡梁氏這個女人，都是你滿口狡辯，才……」

　　謝老太太聽到謝知鳳口無遮攔的說什麼「祖母一向不喜歡梁氏」，頓時氣的一拍桌子：「鳳丫頭你瘋了！你胡說什麼？！」

　　謝知鳳氣咻咻的喘著氣，恨不得撲上去把月晗那張滿是無辜的臉抓花掉，好歹僅存的理智讓她不敢頂撞謝老太太，也因此，她更生氣！

　　楊月晗！都是楊月晗這個死丫頭在搗鬼！

　　謝知鳳方才突然反應過來，一切罪魁禍首不是梁氏那個笨女人，而是眼前這個小丫頭楊月晗！

　　楊月晗姐弟來到謝府之前，梁氏那個笨女人就只知道裝賢惠，遇到別人刁難就只會偷偷哭，還不敢出去說委屈。

　　可是，謝知鳳的眼睛瞇了起來：好像就是從楊家姐弟來之後，梁氏雖然還是會哭，可遇到問題突然就有辦法解決了，不光結交了知府夫人，現在連老太太都要打動了！

　　月晗坦然的看著謝知鳳，從穿越以來，她一直想著韜光養晦，可老天爺大概故意考驗她，一次次給她設置關卡讓她闖，那麼，就讓她站出來吧。

　　梁氏太柔弱，小包子楊月昇目前又太小，既然如此，就讓她出面對付這個跋扈的謝家嫡出大小姐謝知鳳吧。

　　心裡拿定了主意，月晗不著痕跡的掃視一圈屋內眾人，尤其是陳姨娘，陳姨娘從謝老太太喝斥謝知鳳開始，就老老實實的低下頭看腳尖，一副謹言慎行安守本分的摸樣。

　　很好。

　　月晗眼光一閃：這位陳姨娘表面看起來是府裡最跟謝知鳳一夥的人物，但從今天的表現看，她只怕並不是真心想幫助謝知鳳，不然的話，不會每次看謝知鳳跳坑她都不出手。

　　那麼，她好歹是穿越人士，要是只剩謝知鳳這麼一個十歲小姑娘還對付不了的話，活該她被人欺負。

　　想到這裡，面對謝知鳳像要吃了她一樣的目光，月晗不再像之前那樣裝膽怯低頭躲避，而是迎著謝知鳳的目光看了一會兒，才轉向謝老太太，認認真真的福身行了一個禮。

　　屋裡人好奇的看著月晗，包括謝老太太。

　　月晗看著謝老太太，目光清亮，聲音清泠：「老太太，請讓謝老爺回來，給我娘親一紙和離書吧！」

　　「你說什麼？！」

　　「晗兒！」

　　月晗話一出口，就像晴天霹靂，把屋裡人震的東倒西歪，不光謝老太太，謝知鳳等人異口同聲問出「你說什麼」，連一直不說話的梁氏，也忍不住失聲喊了一句「晗兒」！

　　和離！

　　這個年代裡，縱然允許女子喪夫改嫁，可是「丈夫為天」的概念還是根深蒂固，如果不是夫家有了實在讓人忍受不了的問題，哪個女人願意和離求去，孤苦一生？

　　「娘親。」月晗看向梁氏，目光溫和堅定：「晗兒聽過一句話，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別人敬我們三分，我們可以還人家一丈。可是，如果人家壓根就把我們視若仇敵一再作踐，我們又何苦一忍再忍，白白讓人當成腳底下的泥踩下去？！」

　　屋子裡一片死一樣的靜寂，梁氏看著月晗，嘴唇微微顫抖，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裡盈光閃爍，月晗的一席話，聽起來大逆不道，可是偏偏梁氏聽了之後卻覺得有想大哭一場的衝動……

　　從進屋之後就被眾僕婦排擠到屋角的程媽媽和品秋，這會兒也瞪大眼睛看著月晗，品秋眼裡滿是驚訝和佩服，程媽媽卻是看看月晗，再看看梁氏懷裡的小包子楊月昇，在心裡暗嘆一聲：可惜自家月晗小姐是個女兒身啊！

　　「砰！」

　　眾人楞怔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終於有人說話了，謝家權威謝老太太砰的一拍桌子，雙眉一豎：「你方才這話是什麼意思？活像我家欺負了你們娘仨！梁氏你自己說，你過門之後，我是不是接著把管理中饋的權利放給你了？你去打聽打聽，哪家婆婆有這樣的氣度？你還想我怎麼縱容你？！」

　　月晗一伸手，攔住了馬上又要磕頭的梁氏，梁氏惶恐的看看她一向視做天人的謝老太太，想推開月晗的手，偏偏月晗看她一眼，目光沉靜，梁氏在月晗星辰無波的注視下，竟然就安靜了下來。

　　謝老太太剛才聰明的沒有和月晗這個小字輩直接辯駁，而是矛頭直指一向柔弱文秀的梁氏，本就是預備梁氏肯定會屈服請罪，卻沒想到月晗竟敢攔住了梁氏。

　　謝老太太不禁仔細審視起月晗，越是打量，她雙眸的眼色越是深沉：這個小姑娘只有七八歲，和她的庶出孫女謝知蘭年齡差不多，而且剛才初見面，這小姑娘也表現的乖巧柔順，她還真是沒太放在眼裡，可沒想到這會兒面對眾人對梁氏的「圍剿」，這小姑娘竟然站了出來，而且出口驚人，先是點出幾項利害關係試圖扭轉她的看法，等到見謝知鳳對梁氏不依不饒，這小姑娘竟然乾脆替她娘自求下堂！

　　小小年紀，卻不急不躁，而且頗有膽略，如果她針對的不是謝家的話，這份資質，比起魯莽跋扈的謝知鳳和一味柔弱的謝知蘭來說，倒是好了太多。

　　謝老太太沉吟的功夫，潘姨娘已經迫不及待跳了出來，尖聲嚷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滿天下的媳婦，誰進了門不得先乖乖伺候翁姑？能讓婆婆帶在身邊指點家務，這就是天大的面子了！也就是我們老太太最最慈善，直接放手把主持家務的事交出來，夫人，您和您女兒這麼不知好歹不知進退，婢妾實在看不過去了，勸您還是趕緊認錯吧，免得寒了老太太和我們的一份心！」

　　月晗一笑：「潘姨娘口口聲聲說我娘現在主持中饋，可真這樣的話，為什麼連老太太提前回來的事，我娘都不知道，以至於至今還在自責，沒能及時去迎接老太太？！」

　　潘姨娘冷不防月晗對她開炮，不由愣了楞，暗自後悔自己太大意了，只顧在老太太面前踩梁氏，卻忘了把這挖坑的事做圓滿。

　　月晗趁她還沒想出辯解理由來，冷笑一聲：「分明老太太是好祖宗，有些人卻看不下去，下絆子！」

　　看到潘姨娘瞬間難看的臉色，月晗心裡一笑：真當她是傻子，會傻乎乎的上鉤，直接去罵謝老太太嗎？

　　不過，月晗不是傻子，這屋裡卻有其他人智商不夠，一個小姑娘尖利的聲音猛然響起：「你橫什麼橫？！嫌我們欺負你們，那就快滾啊！我們謝府還不要你們呢！」

　　不用問，這發飆的還是謝知鳳。

　　謝老太太這次也不喝斥謝知鳳了，而是悄悄觀察著月晗的反應。

　　月晗淡淡一笑：「謝大小姐，我娘能不能留在這府上，好像不是你說了算，而我娘願不願意留在這府上，好像你也無權干涉。」

　　說到這裡，眼看謝知鳳就要跳起來，月晗衝她擺擺手，臉上一絲寒色閃過：「你聽我說完，你當我娘是你們家的姨娘或者僕婦，都要把你寵成公主，由著你的性子來？你稍不滿意，就可以輕則斥駡？重則驅逐？

　　你要是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我娘不是賣身你家的奴婢，無論是新婚還是再嫁，她都是堂堂正正明媒正娶！她嫁進你們謝家，就是你家老爺、老太太相中了，三媒六聘八抬大轎抬回來的正室夫人！是你們謝家稟明天帝祖宗、開祠堂入了族譜的正經妻室！」

　　謝知鳳一時竟被月晗一連串的名頭給鎮住了。

　　月晗笑一笑：「所以，謝大小姐，你再是不樂意，她也是你的繼母，她如果想虐待你，哪裡會像現在這樣，容得你當面跳著腳罵她？！就衝你每天不去給她請安，她也可以理直氣壯教訓你！」

　　「她敢！」謝知鳳回了一句嘴，卻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月晗還是一笑：「對，她一直不敢，因為她知道後娘難當，也憐惜你稚年喪母；還因為她一直指望著能捂熱你的心，讓你覺得老太太和謝老爺沒有選錯人，所以，她這才對你一忍再忍！」

　　坐在上首的謝老太太聽到這裡，看了一眼月晗：這小丫頭很會說話，又順手把自己和謝建文兩杆大旗抬出來助威，的確，無論內情有多少，在世人看來，梁氏能改嫁進謝家，就是謝老太太和謝建文都相中了。也因此，如果哪一天梁氏與謝建文和離的話，那只怕對謝老太太和謝建文的非議，肯定會街知巷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