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神醫效應
謝知鳳一邊暗暗咒駡陳姨娘不按自己的心思提鄒家的事,反倒說起穿什麼衣裳的話題,一邊強擠出笑臉,站起來仰著頭,讓謝老太太仔細看自己。
月晗細心的注意到謝老太太打量謝知鳳的過程中,又揉了兩下眼睛,似乎,真的有些看不清楚的樣子。
謝老太太看了謝知鳳一會兒,拍拍她的手,笑著對陳姨娘吩咐:「鳳兒一雙眉毛生得好,挺秀有致,眼睛也有神,還是最適合穿紅色的衣裳。」
陳姨娘忙笑著接口:「還是老太太會打扮人,大小姐可不是穿紅色衣裳最好看,婢妾瞧著滿顏山城的閨秀小姐都沒有比得過的,正好過年時候才給大小姐做了一件大紅色交織綾的百蝶穿花流仙裙,老太太您看穿這件衣裳可好?」
謝老太太沉吟一下:「衣裳可以,首飾的話,裙子上配一對赤金壓裙、頭上簡單戴那對赤金鑲珍珠的鬢花就好,這樣簡簡單單的不招搖,又不失體面。」
陳姨娘立刻笑著應是,又奉承了兩句老太太眼光不俗,正想再退回去,不想就聽到謝知鳳咳了兩聲。
陳姨娘伺候謝知鳳多年,自然知道這是謝大姑娘心裡不滿意自己的表現,所以出聲警告自己了。
想想謝知鳳那暴躁的脾氣,陳姨娘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老太太,婢妾還有一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嗯?」謝老太太看看她:「什麼事?說來聽聽。」
陳姨娘在心裡快速組織一下措辭,然後還沒說話,眼圈先紅了:「老太太,方才大小姐說到鄒府老夫人現在病重,婢妾實在心裡不安……」
說著,她悄悄看向謝老太太,見她面色有些不豫,但還不算陰沉,就繼續哽咽著開口:「老太太您也知道,婢妾原本是鄒府的丫鬟,後來陪著前頭夫人嫁進謝家,又蒙老太太您和老爺厚恩,這才被抬了姨娘,有了今日的體面。
說起來,鄒家老夫人算是婢妾的舊主人,又是前頭夫人的母親,婢妾一點愚笨心思,就想著大小姐回鄒府的時候,能否帶著婢妾也過去伺候幾日,盡一點心。」
說到這裡,陳姨娘「噗通」一聲跪下,楚楚可憐的磕了一個頭:「老太太剛回府,一路風塵僕僕,婢妾也知道這會兒說這話不合適,可自來到咱們謝府,婢妾耳聞目睹,都是老太太的慈心善舉,老爺又常常說:做人不能忘本,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因此才冒昧開口,還請老太太恕罪。」
謝老太太皺了皺眉,看向謝知鳳:「親家母真是病的這麼重?」
謝知鳳立刻指著梁氏,恨聲抱怨道:「鳳兒去外祖母家的時候,外祖母雖說身體略有些不舒服,但還和鳳兒有說有笑,拿玩意兒給鳳兒玩,偏偏梁氏不知從哪兒淘換了一個蒙古大夫,硬逼著給外祖母看病,看完之後就說外祖母病的很厲害,而且還不能讓外人伺候,只能讓最親近的人照顧!」
說到這裡,謝知鳳恨恨的看著梁氏:「祖母,這個女人分明是偷懶,不想給我外祖母盡孝侍疾,才折騰出這麼一出來!偏偏二舅舅還信了他們的話,吩咐說以後只讓大舅母帶著貼身僕婦親自照料外祖母,別人都不得插手!」
謝老太太看向梁氏:「親家母究竟是什麼病?你怎麼想著帶大夫過去了?」
梁氏早在謝知鳳提到鄒家二爺鄒辰的時候,臉上就閃過一絲怒氣,加上關於請孫子羽診病的事,她提前也和月晗商量過藉口,因此這會兒見謝老太太詢問,她也就毫不遲疑的回答起來。
「稟告母親,媳婦不知道鄒老夫人以前身體如何,但自從媳婦嫁進來之後,就常聽說鄒老夫人身子不爽,母親也知道,年前鄒老夫人就大病一場,媳婦還去侍過疾,這次剛剛時隔一個來月,聽說鄒老夫人又病重需要人侍疾,媳婦就琢磨是不是鄒府日常用的大夫醫道不精,延誤了鄒老夫人的病情,這才想到延請一位名醫,去給鄒老夫人診治一下。」
謝老太太挑挑眉,回想起年前梁氏才嫁進來不久,鄒家就忽然來報說老夫人病重,讓梁氏去伺候,結果梁氏一去就是十多天,回來就病倒了,分明是鄒家人要給梁氏和謝府一個下馬威;這會兒趁著自己不在家,鄒家人竟然又來使喚梁氏,心裡不由也多少對鄒家有點不滿,因此,看向梁氏時,就溫和了幾分:「那診斷的究竟如何?」
梁氏福了福身:「妾身認識的大夫也不多,只聽潘姨娘、還有知府夫人都提過百草堂的孫先生醫術高超,因此就冒昧,請了孫先生去為鄒老夫人看診。」
「可是那孫子羽孫神醫?」謝老太太聽到這裡驚訝的問:「不是說他自定規矩,絕不給商戶人家看病嗎?」
梁氏沒想到孫子羽的名聲竟然這樣大,不由稍稍怔了一下,才繼續道:「媳婦不知道孫神醫有這個規矩,因此冒昧派人下帖子去請了,沒想到孫神醫就來了。」
謝老太太聽了也頗為錯愕,月晗看在眼裡,插口道:「晗兒愚見,不知是不是與昨日荊山寺之行有關?」
屋裡眾人立刻都看向月晗。
月晗解釋道:「昨日娘親帶我們去荊山寺時,那孫子羽神醫恰好在碑林之中,後來他來給知府夫人和小姐請安,娘親和我們也都在。」
謝老太太聞言頓時恍然大悟:「是了,聽說這孫神醫一向和知府大人家私交密切,想來是看在知府夫人的面子上,才會答應了這趟看診。」
說著,謝老太太看向梁氏,臉上多了一份笑容:「你剛嫁來顏山城不久,不知道孫神醫的規矩也是有的,不過你今日請這孫神醫雖然冒昧,倒也看出來確實是擔心親家母的身體,這一片仁孝之心,倒是難得。」
方才月晗說話的時候,梁氏已經錯愕的看了月晗一眼:從前面說什麼知府夫人對梁氏青睞有加、表揚謝建文明察秋毫勘破路師太的詭計;到現在說孫神醫在荊山寺是主動去給她們請安,月晗說的內容都跟真實情況似是而非,可偏偏月晗說的自自然然,說完之後,還真的讓謝老太太開始對自己另眼相看了……
現在的場合,梁氏自然無法追問月晗為什麼這麼做,但聽到謝老太太難得誇獎她一回,她還是很高興,趕緊行禮謝過。
月晗在旁邊悄悄抿唇一笑,她三天之後還要去拜訪孫子羽,與其到時候讓別人在謝老太太面前說什麼閒話,還不如現在就把跟孫子羽的關係都推到知府夫人身上,而且顯而易見,知府夫人這面大旗甚是好使,謝老太太從一開始的給梁氏難堪,到現在已經態度有很大改觀了。
另一邊,梁氏已經開始向謝老太太彙報給鄒老夫人看診的結果:「孫神醫說,鄒老夫人所患之病名叫『失魂』,還說鄒老夫人應該是要強認真的性子,年輕時操持家業又太過勞神,肝火常旺,胃脾不興,當時仗著年輕還可以撐住,如今年紀大了,還是沒有及時保養,心思太重,以致精神漸漸不足,現在更是性情大變。」
謝老太太回憶一下鄒老夫人年輕時的性子,不由點頭:「這位孫神醫真是神了,說起來好像親眼見過當年的親家母一樣。」
梁氏見謝老太太點頭認可,心裡鬆了一口氣,繼續轉述:「當時鄒家大爺和大奶奶也說孫神醫診斷的對。後來孫神醫就說鄒老夫人的病症,需要服用滋補精神的藥物,安心靜養,不可過於操心,不可動怒,否則的話這個症候會越來越重,最後甚至可能認不出家人子女。鄒……」
梁氏說到這裡,厭惡的皺了一下眉頭,才繼續道:「鄒家二爺因此做主,以後只讓親近的人伺候鄒老夫人,好幫她保持記憶。」
謝老太太不由嘆息一聲:「真是歲月不饒人啊,當年親家母一手操持那麼多家鋪子,多麼要強的人物,如今竟然變成這樣了,也罷,回頭你們從知府家裡回來,鳳兒你就陪著我去探望一下親家母吧,陳氏也跟著去盡盡心。」
謝知鳳眼裡冒火的瞪著梁氏,她就鬧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和陳姨娘先前商量了半天,費心把謝老太太這尊大佛搬回來,一次次的告狀,還有潘姨娘幫忙,怎麼就都沒能把梁氏趕出去?
而且現在看起來,怎麼覺得祖母謝老太太反倒對梁氏要好了很多?!
帶著這份不甘心,被怒火沖暈了頭腦的謝知鳳又指著梁氏尖聲質問:「你真是牙尖嘴利!好,那我問你,我外祖母是年齡大了才精神不濟,那我大舅舅呢?他正值壯年,怎麼也被那孫神醫說成是性命眼看就要不保?」
梁氏搖頭道:「妾身不懂醫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聽孫神醫說鄒家大爺是『陰虛陽亢,相火上浮』之症,又說了一些症狀,鄒家大爺似乎自己也點頭認可了。」
月晗成心要給謝知鳳添堵,於是很不厚道的裝出滿臉天真的樣子,插口說一句:「老太太,我娘說的是真的,後來給鄒老夫人看完病,鄒家大爺還又請孫神醫給他開了方子,我們走的時候,鄒大奶奶正往外轟幾個丫鬟,據說鄒家大爺很不高興呢!」
謝老太太雖然也不懂醫術,但是人老成精,聽月晗這麼一說,她立刻猜到鄒家大爺的病只怕和貪戀女色有關,頓時就鄙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