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落花有意水無情

　　從孫子羽和芸姑的宅院中告辭出來，月晗固定要去知府大人府上，拜會趙夫人李氏和知府小姐趙倩玉。

　　這些年來，趙夫人的內畫瓶作坊「天工坊」的生意越做越火，出產的內畫瓶不但成了貢品，而且每年銷路甚廣，去年一年的盈利甚至達到八千多兩。

　　月晗不但當年給趙夫人想出了製作內畫瓶的主意，而且到現在為止，也經常會設計出一些內畫瓶的創意草圖，這讓趙夫人自然對月晗愛護幾分；

　　二來，趙夫人後來也知道了元修來信大罵月晗的事，通過那封信，她才知道元修對月晗並不是青春愛慕之情，而是拿月晗當醫女用，有了這層認識，趙夫人不再埋怨月晗「攀高枝」，反倒對月晗又親熱了一些。

　　當然，這其中自然少不了趙倩玉和月晗手帕交的關係，兩個女孩情意相投，幾年來彼此之間感情好的像親姐妹一樣。

　　也因此，六年來，在趙夫人母女的掩護下，除了梁氏等少數幾個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月晗學醫的事。

　　「姑娘，您讓奴婢買的石英砂和小鋼珠準備好了。」

　　月晗去芸姑家學醫的功夫，丫鬟繡鸞一直和趙府的一個婆子坐在後門聊天，這會兒一看到月晗從芸姑家的院子出來，她忙拿著一個小包裹迎上去，一邊攙扶月晗，一邊小聲稟報。

　　月晗微微點點頭，六年下來，繡鸞也長成了眉眼俏麗的俏丫鬟，做事也更加謹慎，所以月晗每次出來學醫，都是讓繡鸞跟著服侍自己。

　　那趙府後門的婆子也是趙夫人的心腹，這會兒也忙笑著站起來；「晗姑娘，我們夫人正在花廳裡見天工坊的畢掌櫃呢，早吩咐了奴婢，一看到您，就請您過去。」

　　說著，那婆子看看周圍無人，又小聲道：「不過奴婢看著，夫人今天好像精神有些不大爽利，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姑娘今天回話的時候，最好多多小心些。」

　　「有勞趙媽媽了。」月晗笑著道謝：「前幾日繡鸞爹去京城採買回來，帶回來一些上好的羊脂茯苓霜，最是清熱敗火的，您嘗嘗。」

　　那婆子早笑瞇了眼：「方才繡鸞就給奴婢了，老讓姑娘破費，奴婢們真是不好意思。」

　　「媽媽日夜服侍夫人和倩玉姐姐，月晗每回來，也總勞煩媽媽守門報訊，這點子東西，實在不成心意……」月晗一邊走，一邊親親熱熱的跟那趙媽媽聊天。她這是拿後世影視劇裡，宮鬥贏家們小恩小惠拉攏人心的方式來對待這些僕婦，實踐證明，效果很不錯。不論是謝老太太榮暉院的僕婦，還是趙夫人這邊的丫鬟婆子，說到晗姑娘，都是讚譽有加。

　　在趙媽媽的引導下，月晗和繡鸞主僕一路穿花拂柳，眼看就快到花廳，沒想到就聽到旁邊有一個男子的聲音傳過來：「晗妹妹？」

　　月晗三人聞聲看去，只見一個二十出頭、秋水為神、風姿俊朗的書生站在竹林裡，一雙眼睛中滿是愛慕的看著月晗。

　　「奴婢參見大少爺。」趙媽媽和繡鸞忙俯身行禮，月晗也道了個萬福：「趙公子。」

　　那青年書生正是知府家大少爺趙海磊，他上前兩步，向趙媽媽和繡鸞揮揮手：「我和晗妹妹說幾句話，你們退後。」

　　當下趙媽媽曖昧的一笑，看看月晗，立刻應諾一聲，就退下了，繡鸞則站在原地，看看月晗。

　　月晗盈盈一笑：「這婢子一向忠心，趙公子有什麼話，不必背著她。」

　　開玩笑，隨著她年齡漸長，容色也越來越嬌豔出色，雖然見到趙海磊的次數不多，但趙海磊看她的目光，卻分明越來越熾熱，她怎麼還敢創造單獨和趙海磊見面的機會。

　　有外人在場，趙海磊滿腹的話兒，頓時有些不好說了，怔怔看了月晗一會兒，才輕咳一聲，開口道：「我過兩日就要再赴京城了，這一去，恐怕又要一年多時間見不到妹妹，所以，想和妹妹先道個別。」

　　趙海磊上一科秋闈考試的時候，壯志滿懷的去參加考試，一心想要「一舉成名天下知」，誰知他千里迢迢到了京城，卻正趕上京城最熱的時候，又接連參加了幾場詩會，水土不服加上過度忙碌下，竟然就病倒了。

　　這一病，足足就在旅店裡躺了兩個多月，等到了秋闈開考的時候，他已經瘦得快成了一把骨頭，這種情形之下，趙夫人和趙大人哪裡還敢讓他進考場，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秋闈考試，可是要鎖在貢院裡考足三天的，那貢院透風撒氣，病骨支離的趙海磊就算站著進去，肯定也得躺著出來。

　　就這麼著，趙海磊只好又垂頭喪氣的回到家鄉，等待下一場考試的機會。

　　月晗知道趙海磊的遭遇之後，也替他覺得惋惜，畢竟這個時代要想出人頭地，只有科考一條路，趙海磊十年窗下苦讀，最後卻因為身體素質原因，連考場都不能上，這未免太坑人了。

　　因此，她還特意建議孫子羽去交了趙海磊一套「五禽戲」，讓趙海磊日日練習，堅持了幾年下來，趙海磊不但身體很快恢復了健康，而且精神更勝往昔，絕對不會再出現考試之前變成「病西施」的情況了。

　　不過，月晗這才吸取了「風箏治病」的教訓，這次傳授五禽戲，完全是拜託孫子羽出面，她自己是絕對不能再和趙海磊扯上更多關係了。原因無他，只因為她發現，自己對趙海磊，沒有那種男女之間的感覺。

　　「晗妹妹，那天你讓倩玉送給我的筆袋，我收到了，繡的很好，謝謝你。」趙海磊又等了片刻，才笑容滿面的開口：「我這次下考場，一定就用妹妹這個筆袋。」

　　「趙公子客氣了。」月晗溫婉的笑笑：「月晗手拙，只是倩玉姐姐拿我當妹妹，我也向來視您作為哥哥，哥哥要考試，做妹子的，自然要送一份禮物，還請您別笑話就好。」

　　「當做哥哥嗎？」趙海磊有一瞬間的失神，但他認真看看月晗清麗的容顏，又不由一笑：「晗妹妹你還小，有些話，等我明年科場高中，回來再說。」

　　月晗只能硬著頭皮福福身子，橫豎還有一年多的時間，走一步算一步吧。

　　「公子。」一個柔柔的女聲又傳過來：「原來您來這兒了。」

　　月晗和趙海磊回過頭去，只見一個穿著粉紅裙衫、頭上梳了婦人髮型的丫鬟走過來，正滿眼水盈盈的望著趙海磊：「奴婢給您泡的那楓露茶已經換了三次，這會兒正出色，您再不回去喝，怕涼了就暴殄天物了。」

　　那女子衝趙海磊溫溫柔柔的說完話，仿佛這才發現月晗主僕，手掩著檀口輕呼一聲：「原來晗姑娘在，奴婢一心放在少爺身上，沒看到您，實在不好意思。」

　　那女子正是趙海磊的貼身大丫鬟書香，兩年前已經由趙夫人做主，讓趙海磊給她開了臉收了房，雖然現在礙著趙海磊還沒有正室夫人的緣故，她也只能算是一個通房丫頭，但是對趙海磊卻看得更緊了，頗有母獅護崽的感覺。

　　這會兒她雖然向月晗俯身賠禮，但是眼裡的敵意，還是清晰可見。

　　平心而論，她被趙海磊收房，其實也是月晗對趙海磊失望的原因之一，因為月晗的觀念裡，還是不能接受自己未來的夫君身邊有一大堆鶯鶯燕燕。不過，這會兒書香出現，月晗卻只覺得高興，正好借此機會向找海磊告辭：「那楓露茶浪費了可惜，趙公子快去吧，月晗先告退了。」

　　說完，月晗就福了福身子，又向書香一笑，就帶著繡鸞向花廳的方向走去。

　　「晗妹妹！」趙海磊情不自禁的跟上去兩步：「晗妹妹，我……」

　　他看一眼書香，猶豫一下，下了決心：「晗妹妹，我這才去京城，準備帶書童過去，書香留在府裡，也是閒著無聊，不如我跟娘稟報一聲，讓她暫且去服侍你如何？」

　　「少爺？！」書香失聲驚呼：「京城路遠，奴婢不跟著去照顧您怎麼行！？」

　　月晗也險些腳下一個踉蹌，趙大少爺這是做什麼？

　　趙海磊卻不理書香，他雖然一心只讀聖賢書，但腦子並不笨，加上又已經懂了男女之事，對於書香和月晗之間的不對付，他也隱約能感覺的出來。

　　平日裡月晗對他持禮甚恭，他還可以當做是月晗性子溫婉守禮的緣故；但是今天這一別，兩個人要一年多都不見，但是月晗卻還是對他冷冷淡淡，他心裡只覺得堵得慌，這會兒想也不想就冒出這句話來，也算是向月晗表明心跡：在我眼裡，她只是一個暖床的丫鬟，怎麼能跟未來的妻室相比！

　　書香見趙海磊一臉的清冷，頓時顧不得月晗等人在場，上前幾步牽住趙海磊的衣袖，珠淚漣漣的仰起頭：「婢子犯了什麼錯，少爺您竟然要狠心扔下奴婢？奴婢生是趙府的人，死是趙府的鬼，這輩子一心一意只伺候少爺，哪裡都不想去……」

　　她畢竟是趙海磊的第一個女人，這會兒哭的梨花帶雨，讓趙海磊一時間也有些心軟，對自己方才說的話有些後悔了。

　　月晗沒心情看這對男女膩歪，給繡鸞一個眼色，主僕倆就悄悄走了，等趙海磊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只見竹林瀟瀟，芳蹤杳杳，哪裡還有伊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