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琉璃花球

　　那趙夫人走上前來，先是狠狠瞪一眼趙倩玉，然後再回頭面對元修等人時，臉上已經一派端莊和藹：「元公子，小女性子驕縱，有失禮之處，還請擔待。」

　　元修看一眼趙夫人，微微點頭，也沒準備說話，就要離開。

　　趙夫人依舊端莊一笑：「妾身出身江左李氏，小時候曾經與五姐姐都住在靈沼城南關一帶，彼此之間互有來往，後來十一伯到雲南為官，五姐姐也跟了去，我們小姐妹之間就斷了聯繫，今天看元公子，一雙眼睛倒有七分肖似五姐姐，不知她如今可好？」

　　月晗見趙夫人娓娓說來，那少年元修猛地站住了身形，回頭又仔細打量一下趙夫人，然後才有些不太情願的拱手行禮：「家母安好，小子年幼，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夫人？」

　　趙夫人原本擔心元修還不買面子，這會兒見他回身行禮，趙夫人才算放下心來，臉上的笑容也更燦爛幾分：「家父行十三，與十一伯是不出五服的堂兄弟，我在族中姐妹裡排十六，元公子喚我一聲『姨母』就好。」

　　月晗聽到這裡，才明白過來：顯然趙夫人口中的「五姐姐」和「十一伯」，應該是元修的娘親和外祖父，沒想到趙夫人竟然出身顯貴，還能攀上這麼一門親戚。

　　元修似乎微微皺了皺眉，臉上神情還是沒什麼大的波動，拱了拱手：「元修見過十六姨。」

　　月晗的嘴角抽動一下：趙夫人讓元修喊「姨母」，帶著親近，可是這個小帥哥卻絲毫不願意套近乎，冷冰冰一聲「十六姨」，拽的可以。

　　趙夫人倒是不以為忤，笑瞇瞇的招手示意趙倩玉到自己身邊，看著元修道：「姨母家現在恰在顏山城，你來一趟，也是緣分。

　　記得小時候五姐姐有個琉璃花球，當時愛不釋手，這顏山城裡製作琉璃的藝人恰是特別多，我這閨女玉兒又喜歡這個，收藏了不少名家之作，你如果方便的話，不妨隨我到靜室中稍坐，我已經讓人快馬回府，去取玉兒收藏的幾枚琉璃花球，你捎給五姐姐，也算我一份念想。」

　　月晗見趙夫人提到元修母親小時候喜歡琉璃花球的時候，元修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線條頓時柔和了幾分，不禁暗自佩服趙夫人會處理事，果然那元修只是微微一猶豫，就拱手道：「既如此，元修恭敬領命。」

　　說著，他轉向趙倩玉，又是行禮：「只是為了家母一點念想，就奪了小姐的心愛之物，元修甚是慚愧。」

　　趙倩玉笑瞇瞇的擺手：「你知道是本姑娘心愛的東西就好，不過我已經聽到娘親方才說的緣由了，所以肯定不會小家子氣的，你放心就好。」

　　說到這裡，趙倩玉又有些遺憾的補上一句：「你不能在顏山城多住幾天嗎？沒準我還能幫你再淘換上幾個好的琉璃花球。」

　　她說起話來一派天真爛漫，元修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元修軍令在身，不好多留。」

　　趙夫人欣慰的看著女兒和元修聊了幾句，然後就適時打斷趙倩玉的話頭，開口道：「這碑林裡站久了，冷風吹的人站不住，咱們先去靜室坐坐吧。」

　　元修聞言恭謹的站到一邊，等趙夫人和梁氏、月晗和趙倩玉走過去，他才和小包子楊月昇一塊跟上。

　　一到了靜室，梁氏就攜了月晗月昇向趙夫人告辭：「夫人幸遇元公子，想來親人之間還有話要敘，妾身和孩子們就不打擾了，改日再到夫人府上去賠情。」

　　趙夫人笑瞇瞇的剛要點頭答應，沒想到那元修伸手一指月晗，乾脆利落的道：「你先別走，我還有話要問你！」

　　眾人頓時看著月晗都是愕然，月晗也是一怔，旋即明白元修肯定還想打聽孫子羽的「暈血之症」，她不由暗暗叫苦：自己真的對這個病沒什麼可以賣弄的知識了！

　　因此她只當沒看到元修伸向自己的手指，低眉順眼的站到梁氏身後，指望梁氏依舊能把她帶走。

　　沒想到趙夫人見狀，忙笑著說話：「橫豎孩子們還小，咱們又是通家之好，不需要時時刻刻想什麼勞什子男女之防，謝夫人和我一塊坐坐吧，也正好看修兒還有什麼事要問月晗。」

　　趙倩玉嘴快，早就把方才在碑林裡的事情說了一遍，趙夫人和梁氏看向月晗的眼光頓時變了，梁氏率先開口：「晗兒，你怎麼還知道這些東西？」

　　月晗心裡早盤算好答案，上前一步屈膝回稟道：「稟告娘親，月晗和弟弟在姑母府上居住的時候，房子離下人房比較近，是有一日聽兩個婆子聊起來說到這個，晗兒無意中聽到的。」

　　她說的神情自若，屋裡眾人也不再懷疑別的，倒是趙夫人皺了眉：「你這姑母也不省事，你和昇哥兒年紀小小的，她不說留在身邊照顧，怎麼打發你和昇哥兒住到下人房那邊去？」

　　顏山城的習慣，下人住的一般都是西邊的屋子，格外陰冷不見陽光，輕易不會有主子住到那個方位的。

　　月晗咬咬唇，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夫人錯怪姑母了，是月晗和弟弟相繼染了風寒病倒，姑母為了讓月晗姐弟安心養病，才安排到清淨地方的。」

　　趙夫人看月晗還替姑母崔楊氏開脫，也不知道這孩子是真傻，還是為尊者諱，但好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心裡有沒有形成什麼看法，就不一定了。

　　月晗依舊低眉順眼的坐著，心裡卻偷著樂：這個世道禮教為天，她永遠不可能站出來說自家長輩的不是，但是這種能夠順手下眼藥的事，她也不會拒絕，畢竟以她的猜測，姑母崔楊氏只怕沒有那麼輕易善罷甘休，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冒出來搗亂，到那時候，輿論站到誰一邊，誰才有可能獲勝。

　　心裡琢磨著事，月晗忽然感到似乎有人看著自己，她微一抬頭，就見到元修正坐在她斜對面，嘴角帶了一絲含義不明的笑，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