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暈血之症（下）

　　孫子羽給小包子楊月昇看病的時候，肯定記住了楊月昇的樣貌，因此這會兒他通過楊月昇推斷出月晗的身份，月晗倒也沒什麼驚訝的，只是牽著楊月昇的手，又重新鄭重的向孫子羽行了一個禮：「還要謝謝孫大夫您對家弟的救命之恩。」

　　孫子羽揚了揚眉：他方才問月晗的問題，月晗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這樣看來，恐怕先前出主意用烈酒擦拭病人手腳心退燒的，應該就是這位姑娘了。

　　心念一轉，孫子羽的目光裡已經多了一絲期待：「醫者治病救人本是天職，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不勞楊姑娘和楊公子道謝。倒是子羽這暈血之症，楊姑娘可能指教一二？」

　　月晗面上神色不動一派冷靜，但心裡早就抓狂了：她能有什麼辦法？好像只能讓那個元家小公子把孫子羽拎回傷兵營裡一扔，天天看那些傷胳膊斷腿的血淋淋場面，沒準待上十天半個月，麻木了就好了？

　　想到這裡，月晗忽然心裡一動：不對！孫子羽能讓元家父子念念不忘，說明至少曾經在軍營裡有過優異表現，那是不是說：他的暈血症狀並不是天生的？他曾經也是不會暈血的？

　　心思轉到這裡，月晗再抬頭去看孫子羽的時候，目光裡就多了幾分閃光：「孫先生，您以前……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或者遇到什麼人之後，才開始暈血的？」

　　月晗這話一問出口，孫子羽先是一怔，隨即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周圍的元修、仁達法師、趙倩玉等人看孫子羽的表情，就知道月晗八成猜對了。

　　眾人注視之下，孫子羽原本斯文清俊的面孔變得有些痛苦猙獰，他下意識的抹了抹額頭，話語有些破碎：「姑娘這麼一提醒，子羽想起來，好像確實是……是在那件事之後，子羽開始受不了血腥味的……」

　　聽孫子羽這麼回答，月晗頓時舒一口氣，看到孫子羽臉上還沒有消失的痛苦之色，月晗乖覺的沒有追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刺激了他，只是點頭道：「那以小女子看來，您這病只怕根源就出在這件事上，如果真的要想克服這個病症的話……」

　　她頓了一下，只見孫子羽的神情依舊緊張，但是仁達方丈的臉上卻多了一絲了悟：「心病還須心藥醫？」

　　月晗點點頭：「孫先生，您可能要強迫自己反覆去想那件事，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景、回憶每一個細節，然後說服自己：事情的發生、乃至後果都跟您沒有關係……」

　　「不！」孫子羽突然嘶吼一聲打斷了月晗的話，原本清明的眼睛裡已經有幾絲血色：「怎麼會跟我沒有關係？！」

　　月晗被他的神情駭的退後一步，險些踩著同樣被嚇愣的趙倩玉和小包子楊月昇等人。

　　再對上孫子羽的目光，月晗深吸一口氣，放淡了聲音：「孫先生，小女子不知道您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但是沙場之上，誰也免不了生離死別，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孝道尚且要為國家大義讓路，更何況什麼手足之情或者。」月晗微頓一下：「或者男女之情？只怕那件事情的其餘當事人，也不願意看到您現在的情形呢。」

　　在場眾人都是驚訝的看著月晗，月晗知道自己今天話說多了，但是事已至此，也沒法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她只能低下頭，不再看眾人臉上的神情，心裡暗罵自己多嘴多舌。

　　但是另一方面，月晗心裡又有點隱隱的躍動：她前世的父親也是一個軍醫，甚至為了軍醫的工作殞身殉職，她雖然沒能見到父親最後一面，但是卻知道父親是在得知一個連隊出現非典戰士後，主動留下遺書，要求去陪護、救治那個戰士，最終染病殉職的……

　　在孫子羽糾結痛苦的臉上，月晗似乎看到了當年父親的掙扎和抉擇，熱血軍營，總有一些男兒情結，讓她不能理解，卻由衷的尊敬……

　　孫子羽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才無力的搖搖頭，衝少年元修說道：「小公子，子羽還需要一點時間自己靜靜，先告辭了。」

　　少年元修顯然也不知道孫子羽曾經經歷過什麼，但是這會兒卻鄭重的向孫子羽行了一個軍禮：「孫先生，元家軍兩萬子弟，翹首東南等您歸來！」

　　孫子羽身子像被定住了一樣，看著元修給自己行完軍禮，然後，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步履有些不穩的走出了碑林。

　　孫子羽一走，元修似乎也變得意興闌珊起來，他淡淡看一眼月晗和趙倩玉等人，不過十幾歲的少年，骨子裡出身名門與生俱來的冷淡和距離感卻顯而易見，只是在月晗身上稍微多停留了一會兒目光，他就向仁達方丈微微點頭示意：「今日叨擾貴寺了。」

　　說著他揚聲道：「楊旭，你去大殿上，供奉五十兩香火銀子！」

　　圍著月晗和趙倩玉楊月昇的婆子丫鬟們發出驚嘆聲：五十兩銀子！一個能幹的僕婦，一個月的月錢不過才一兩銀子，這位小公子出手好大方！

　　元修卻似乎什麼都沒聽見，向仁達方丈拱拱手，就準備離開。

　　「喂！」趙倩玉眼看元修就要走開，忍不住叫出聲來：「你這人好沒禮貌！」

　　元修聞聲，回頭淡淡的看一眼趙倩玉，趙倩玉氣鼓鼓的開口：「你不知道我家和你家有親戚關係嗎？這會兒連招呼都不打，我娘算是你的長輩，你也不去請安，就準備走！這樣的做派，真給你爹元大將軍丟人！」

　　元修也不生氣，只是臉上的高傲能氣死人：「方才是仁達方丈和子羽先生雙雙給你們說情，我才讓楊榮楊旭放你們進來，要不然，你們連碑林都進不來，又需要見什麼禮？！」

　　「你！」趙倩玉氣得跺腳，正要再開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和一聲厲喝：「玉兒不得無禮！」

　　是趙夫人帶著梁氏等人匆匆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