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全素齋

　　給趙海磊做平妻？

　　月晗本來已經走到趙夫人的正房門口，聽到趙夫人這句話，不由驚訝的停住了腳步。

　　沒等她琢磨好是再聽一會兒，還是咳嗽一聲提醒屋裡人她回來了，趙倩玉的大嗓門已經傳了出來：「娘！月晗才八歲呢，您就盤算著給我哥，是不是太早了點？！何況她生的美貌，人又聰慧，為什麼只能做平妻？」

　　平妻，其實只不過是比較客氣的一種說法，說到底，平妻的身份還是妾，生前再風光，名字也不能上夫家族譜，死後更不能葬進祖墳。

　　趙夫人嘆息一聲：「你覺得娘太小氣？只怕別的世家主母比娘更小氣呢！晗兒性子容貌雖然都不錯，可說到底，這世上談婚論嫁，還是先講究門當戶對的。」

　　趙倩玉也不說話了，趙夫人說的不錯，不管月晗生的再好，世家大族聯姻，首先看到的，還是她的父親已經去世，娘親則已經改嫁……

　　月晗心裡也有些鬱鬱：倒不完全是因為她未來的婚事，畢竟趙海磊和楊月晗年齡差了十歲左右，而她的心理年齡則要更大一些，從來沒有想過要和趙海磊發生什麼糾葛。

　　但是，從趙夫人的話裡，她卻聯想到了小包子楊月昇，等楊月昇需要說親的時候，什麼樣的閨秀，會願意嫁給身份同樣尷尬的他？

　　而一旦娶一個窮家小戶的女孩子，那基本上也就意味著楊月昇的下一代，也會缺乏好的教養。

　　楊月昇那張天真可愛的小臉在她腦海中浮現出來，月晗不由握了握拳頭，一個念頭在她腦海裡漸漸清晰：哪怕為了小包子楊月昇，她也要盡最大的努力，復興楊家！

　　屋子裡，趙夫人的聲音又傳出來：「回頭你再陪月晗去孫神醫那裡的時候，就不要拽著你哥哥了。聽說你哥哥前幾天給晗兒送了一套小玩意兒？你哥哥這些年一心讀書，倒是讓我省心了，不過明年他就要參加秋闈了，這個時候千萬別讓其他的事分了心……」

　　趙倩玉答應的聲音悶悶的。

　　容不得月晗再多想什麼，走廊那邊已經傳來急促而輕巧的腳步聲，月晗立刻退後幾步，裝作剛剛走過來的樣子，一邊滿臉不經意的抬頭看去，只見那位給趙夫人守門的姨娘正小跑著匆匆過來。

　　月晗這才發現這位姨娘方才擅離職守了，這才給她留下了偷聽趙夫人和趙倩玉談話的機會。

　　那姨娘一邊小跑一邊不放心的東張西望，生怕人家發現自己擅離職守，冷不丁看到月晗，她嚇了一跳，頓時站在那裡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月晗衝她微微一笑，輕聲問道：「姨娘這是去哪兒了？可是去方便了？」

　　那位姨娘聞言趕緊點頭，一邊捂住小腹：「姑娘剛回來？奴婢方才突然肚子疼得緊，就去了一趟茅房……」

　　月晗點點頭，不再和她說話，看她掀起簾子，就斂裙走了進去。

　　趙倩玉坐在趙夫人下手，臉上還微微有點尷尬，而趙夫人則已經恢復一派和藹，似乎剛才什麼話都沒說，笑吟吟的向月晗招手：「快來坐下，點心都涼了。」

　　月晗忙笑著過去，剛坐下，沒想到就聽到門口那位姨娘的聲音又響起來：「書香姑娘，您怎麼過來了？可是大少爺有什麼事？」

　　屋裡月晗和趙夫人、趙倩玉都是一怔，隨即就見門口簾子已經掀了起來，緊跟著一個長著鴨蛋臉，看起來頗為清秀的丫鬟手捧著兩本書走進來，規規矩矩的向趙夫人行禮問了安，這才繼續道：「大少爺說這兩本書是有關藥草的，讓奴婢送來給晗姑娘看看。」

　　書香說完話，就先把兩本書呈到趙夫人跟前過目，見趙夫人沒反對，就轉而送到月晗面前。

　　月晗沒有伸手接書，只是低頭看了看，是一套兩本的《唐本草》，她歉意一笑：「這位姐姐，月晗才剛剛開始跟娘親學認字呢，這書還看不懂，留下的話實在浪費了。」

　　書香和趙夫人聞言，都詫異的看看月晗，月晗只是露出一臉不好意思的笑容，似乎真的為自己不識字而慚愧。

　　趙夫人看了月晗半晌，終於微微一笑：「書香，既然晗兒還不識字，就先把書給大少爺送回去吧。」

　　書香似乎鬆了一口氣，忙答應一聲，就捧著書走了。

　　她的表情落在趙倩玉眼裡，趙倩玉頓時「呸」一聲啐了一口：「娘，你看這小蹄子，分明是怕月晗會收了哥哥的書呢！」

　　趙夫人握住月晗的手，慨嘆一聲：「你這孩子，乖巧的讓人心疼……」

　　月晗只是低頭含笑，顯然趙夫人已經明白，她不會去覬覦趙海磊，所以放心了。

　　這天傍晚，離開趙府回去的路上，小丫鬟繡鸞發現，自己服侍的姑娘神情間似乎略略有了些變化，更加沉靜了……

　　等回到謝府，月晗稍微梳洗一下，就陪著梁氏和小包子楊月昇，去榮暉院伺候謝老太太用晚膳。

　　看到謝老太太晚膳的那一刻，月晗忍不住吐吐舌頭：謝家大小姐謝知鳳真的是財大氣粗啊！

　　因為早晨的時候，謝老太太面對滿桌大魚大肉表達了對「油膩」的反感，所以晚膳的時候，謝知鳳已經安排人換上了滿桌的素齋。

　　雖然是素齋，但是謝老太太面前的餐桌上看起來還是雞鴨魚肉樣樣俱全，只不過那些素燒羊肉、辣雞丁、栗子雞之類，看起來栩栩如生，實際上都是用麵筋豆腐等做的；此外還搭配了香菇麵筋、八寶炒糖菜、冬筍鮮菇、松仁玉蘭片等清新養眼的菜，紅綠搭配，讓人看著都覺得垂涎欲滴。

　　謝知鳳得意洋洋的坐在謝老太太身邊：「祖母，這是我小舅舅特意讓人快馬加鞭去省城請的素齋師傅給您做的菜，連這冬筍和玉蘭片都是才從碼頭上運回來的，等閒吃不到這些好東西呢！」

　　謝老太太笑吟吟的看看滿屋子侍立的梁氏、月晗、月昇和潘姨娘陳姨娘等人，最後目光落在謝知鳳身上，笑嗔一句：「整天就知道麻煩你家小舅舅！」

　　謝知鳳瞥一眼梁氏和月晗，冷笑：「祖母，小舅舅說了，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孝敬您也不能像有些人一樣，整天光掛在嘴上！」

　　梁氏聽謝知鳳一再提到那個陰沉又貪色的鄒家二爺鄒辰，臉色不由的一沉，偏偏潘姨娘在旁邊看到了，立刻捂著嘴笑：「哎呀夫人，大小姐說的又不是您，婢妾怎麼看著您的臉色這麼難看呢？」

　　梁氏表情頓時一滯，隨即道：「潘姨娘看錯了，我沒有不高興。」

　　潘姨娘掃一眼謝老太太和謝知鳳，笑瞇瞇的開口：「哦，原來是婢妾看錯了，婢妾還以為是夫人看大小姐出手這麼大方，這會兒正心疼到您給老太太供奉飯菜的時候，要花費私房銀子呢！」

　　月晗瞥一眼潘姨娘，淡淡的回一句：「我娘用自己的嫁妝銀子孝敬老太太，那是應該的，怎麼會心疼，倒是姨娘您沒有嫁妝傍身，到時候要從哪兒來錢孝敬老太太，怕是更頭疼吧？」

　　潘姨娘臉上的笑登時僵住了：她是從丫鬟爬成姨娘的，按規矩來說，除了每個月的月例銀子，不應該有其他來錢的門路，輪到她的時候，她如果拿出來的菜太差，必然要被人笑話；但要是供奉出來的飲食太精緻，那有了月晗今天的話在這兒，人們肯定會追問她哪來的錢？是不是趁著管理謝府中饋的時機，偷偷貪墨了銀子？

　　幸好謝老太太這會兒被謝知鳳哄得頗為高興，聽到幾個人鬥嘴，只是說了一句：「只要是你們盡一份心，我老婆子就高興。」

　　眾人這才都安靜下來。

　　謝知鳳得意的一笑，忙給謝老太太夾起一筷子菜放到碟子裡：「祖母，您嘗嘗這道『御味捲果』，是用果肉、棗泥、山藥、蜂蜜、白糖、桂花做餡，用油皮捲好蒸炸，再用蜜漬。上盤後，再加青紅絲、金糕條，撒上白糖才做出來的呢，光這盤點心，那做素齋的師傅就讓兩個徒弟足足做了一個時辰。」

　　「好，好。」謝老太太心情頗好：「祖母嘗嘗。」

　　說著她吃了一塊「御味捲果」，瞇著眼睛咀嚼了一會兒，才笑著點頭：「香而不膩，甜津津的，好吃。」

　　陳姨娘忙笑著湊趣：「老太太喜歡就好，這滿桌的食譜，可是大小姐親自和做素齋的師傅商量的，務求做出來的菜又要好吃又要好看。」

　　沒想到她剛誇完謝知鳳，潘姨娘就掩嘴一笑：「喲，沒想到大小姐這麼費心思，就是不知道這滿桌菜裡面，哪道菜是大小姐親自做的？」

　　潘姨娘這話一說，謝知鳳原本得意洋洋的臉頓時黑了下來，怒氣沖沖的瞪一眼潘姨娘，這滿桌素齋做的都精緻萬分，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想摻合也做不出來啊！

　　偏偏謝老太太聽了潘姨娘的話，還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吩咐謝知鳳：「明天就不要這麼破費了，到時候你親自給祖母煮碗粥，就是你的孝心了。」

　　有了謝老太太這句吩咐，潘姨娘頓時笑的一臉得意，謝知鳳則只能憋著氣點頭答應，但是看向潘姨娘的目光，已經惡狠狠的了。

　　一直低眉順眼的謝知蘭，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了拉潘姨娘的衣裳。

　　月晗瞥到這一幕，不由似笑非笑的看看潘姨娘：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不作死就不會死，潘姨娘這分明是怕謝知鳳重金之下，精心準備的飯菜會治好了謝老太太的眼睛，那她潘姨娘和二小姐謝知蘭就得不到彩頭了，這才迫不及待的跳出來給謝知鳳挑刺，卻完全忘了，四面樹敵，只怕就會落得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