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各有算計

　　「娘，今天都怪女兒冒失，只圖一時嘴快，反倒讓娘親尷尬了……」

　　榮暉院外，寂靜的花陰下，月晗和梁氏邊走邊說話，月晗的語氣裡滿是歉疚和自責。

　　梁氏摸摸月晗的頭，寬慰她：「你小孩子家，聽到這種故事覺得神奇，說出來倒也沒什麼，娘倒沒有怪你。」

　　停了停，梁氏又滿懷憂慮的開口：「不過，這種亂力怪神之說，晗兒以後還是少說為妙，你想，要是回頭大家都給老太太供奉了飲食，可是老太太的眼睛還是沒有好，那怎麼辦？難不成是大家對老太太都不夠孝順嗎？要是這樣，白白讓老太太傷心。」

　　月晗低著頭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娘親教訓的是，晗兒這次莽撞了，以後一定謹言慎行。」

　　娘倆說著話，帶著小包子楊月昇和品秋、程媽媽等人，漸行漸遠。

　　她們身後的幾株臘梅樹下，謝知鳳帶著晨露和陳姨娘，慢慢露出頭來，謝知鳳得意的看一眼陳姨娘：「哼，楊月晗這個小蹄子果然是一時嘴快，討了老太太一時的歡喜，卻自己挖坑自己跳！姨娘你還怕她是耍心眼，真是太過小心了！」

　　陳姨娘低著頭，唯唯諾諾的認錯：「大小姐說的是，都是婢妾太過小心多疑了。」

　　謝知鳳心情大好的揮揮手：「罷了罷了，不用認錯，橫豎要沒有這事兒，我還不能搶在前面討好祖母，你沒看祖母讓我做第一個侍奉飲食的嗎？這擺明了還是覺得我最親呢！」

　　陳姨娘和晨露忙連聲稱是，謝知鳳看看天色：「都這個時辰了，快跟我去廚房，看看能給祖母準備什麼飯菜點心吧。」

　　說著，謝知鳳攥攥拳頭：「晨露，一會兒你就去一趟鄒府，告訴小舅舅，給我請名醫開出最好的滋補藥膳方子來，再備好藥材給我送來，記得務必告訴小舅舅，不要心疼錢，藥材一定要上好的！我非得爭這口氣！」

　　晨露忙脆聲答應了，就和陳姨娘一塊扶著謝知鳳回銜月軒去了。

　　螳螂捕蟬，黃雀走後，等謝知鳳三人搖搖擺擺的走遠了，在她們方才站的地方，一牆之隔的榮暉院裡面，潘姨娘和二小姐謝知蘭則相視一笑。

　　再次左右仔細瞧了瞧，確定這裡沒有其他人偷聽，而遠遠站在榮暉院門口負責打簾子的兩個小丫鬟則是自己人，潘姨娘和謝知蘭兩個人才施施然的出了榮暉院。

　　等回了潘姨娘和謝知蘭住的棠梨院，潘姨娘把屋裡僕婦都打發出去，娘倆才小聲說起了悄悄話：「看來楊月晗這回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謝知蘭捂嘴一笑：「剛才看老太太的樣子，真是煩了新夫人，這才把她排到最後呢！」

　　說到這兒，謝知蘭眉頭一皺：「不過楊月晗真是鬼靈精，居然想到把老爺拉進來，這麼一來，姨娘反倒要排到梁氏的後面了，萬一他們的藥膳起作用了，姨娘豈不是沒了機會……」

　　潘姨娘胸有成竹的一笑：「只要二小姐你在前面就好，至於其他人，甭管是大小姐還是那個楊月晗、還有梁氏，姨娘保證她們就是請神仙開的方子，到了老太太這兒，藥也不靈了！」

　　二小姐謝知蘭疑惑的看著潘姨娘，潘姨娘嘴角露出一抹陰陰的笑，對著謝知蘭耳語幾句，謝知蘭頓時也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工夫，謝知蘭眨眨眼：「姨娘，我還得去銜月軒一趟，老太太方才剛誇了我們要姐妹情深，我可不能轉眼就不理大姐姐了。」

　　潘姨娘哪裡猜不出謝知蘭的心思來，疼愛的幫她理一理額前的頭髮，小聲囑咐道：「好，不過二小姐你一定要小心，那陳氏看起來膽子小，卻是條會咬人的狗，你一定要等著她不在的時候，再想辦法看大小姐請名醫開了什麼方子。」

　　說到這裡，潘姨娘臉上的笑容擋也擋不住：「大小姐用的方子不靈，卻可以給我們用，正好給二小姐你掙個臉面，只要老太太的眼睛好了，那不光老太太，就是老爺也會喜歡二小姐，將來二小姐選夫婿，一定會給你挑個好的！」

　　謝知蘭稚嫩的臉上飛起一絲紅暈，埋怨道：「姨娘你說什麼呢！我年紀還小呢！不過是盼著這次咱們娘倆掙點臉面的話，老爺能多來陪姨娘說說話，免得像昨晚上一樣，姨娘還得裝病，才能從綠靜軒把老爺請出來……」

　　潘姨娘臉上閃過一絲陰狠：「這幾天正好梁氏的小日子剛過去，最容易懷胎的時候，我可不能讓老爺在她院子裡住下！要是讓她生出嫡長子來，這府裡哪還有咱們娘倆說話的份！」

　　……

　　不提潘姨娘和謝知蘭這對腹黑母女繼續算計，綠靜軒那邊，梁氏和月晗等人回了房，梁氏就神色懶懶的打發月晗和小包子楊月昇回去休息。

　　月晗看看她蔫蔫的樣子，知道她還在擔心比試的事，不由心裡偷笑一陣，再想想剛才在榮暉院外，她故意引導著梁氏說的那幾句話，只怕這會兒已經讓有心人聽去了，月晗就更是偷著樂。

　　咳嗽一聲回過神來，月晗才拿過一本《弟子規》來攤開放到梁氏面前，一本正經的開口：「娘，您答應過要教女兒認字的，不如現在就開始教女兒和昇哥兒認字吧？」

　　沒想到梁氏還沒說話，小包子楊月昇先伸過頭來，他看了看那本《弟子規》，然後就衝月晗嘿嘿一笑，伸出手指刮自己的臉蛋：「羞羞羞，姐姐連這個都不認識，昇哥兒早背過了，才不用跟你一起學呢！」

　　屋裡眾人頓時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把月晗給鬧了個大紅臉，看看小包子楊月昇那得意非凡的樣子，月晗只能裝出凶巴巴的樣子去嚇唬小包子楊月昇：「姐姐是受傷了才忘了這些字的！又不是我笨！小包子你給我看好了，我十天就能學會這些字！」

　　結果楊月昇想了想，居然很認真的點點頭：「娘說過我是十五天背過這本書的，姐姐比我大，十天背過挺正常的。」

　　丟人啊！月晗真的有捂臉的衝動了，她好歹是成年人的靈魂，居然被一個五歲的小包子給赤裸裸的鄙視了……

　　「七天！」她顫抖著伸出手比劃一個「七」的手勢：「七天，我要是背不過這本書，認不得這些字，我就喊你『哥哥』！」

　　這話一出，屋裡眾人都捧腹大笑，品秋抱著肚子直接滾到一邊床上去了，程媽媽則使勁捂著嘴，連一向端莊的梁氏都忍不住，一邊說著「胡鬧」，一邊笑的擦眼淚。

　　月晗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臭著臉翻開那本書，自己先對著哪些墨團團發起了狠：她就不信啃不下這本書來！

　　看到月晗真的一臉認真的樣子，梁氏好不容易忍住笑，開始教月晗認字。沒想到教了一會兒她就驚訝的發現，月晗雖然一上來兩眼一抹黑，但是學習的速度居然真的很快。

　　其實這說來簡單，月晗好歹穿越過來之前是大學畢業生，雖然到了古代之後成了文盲，但是繁體字相較於後世的簡體字來說，很多只是精簡了筆劃，並不算難認，再加上月晗身體裡畢竟是成年人的靈魂，不像小孩子一樣坐不住，現在又憋了一口氣，所以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把《弟子規》的前四十句背的朗朗上口了。

　　品秋和程媽媽的臉上都浮現出崇拜的神色，程媽媽又一次喃喃：「可惜姑娘不是男孩。」

　　小包子楊月昇則不自覺跟著翕動嘴角背起《弟子規》來，越到後來，小包子楊月昇的臉色越嚴肅，最後，他認真的對著月晗開口：「姐姐，我要好好念書，我不要輸給你！」

　　月晗摸摸他的頭：「加油！」

　　而梁氏看向月晗的眼神，則更多了幾分疼惜和憐愛，她忽然伸出手，輕輕撫摸一下月晗的後腦勺，柔聲道：「晗兒，這裡還疼嗎？」

　　月晗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梁氏這是又想到她後腦的摔傷，又開始自責了。

　　想到這裡，她忙衝梁氏燦爛一笑：「不疼了！娘，說起來真神奇，自從那天從荊山寺拜佛回來，晗兒就一直沒再頭疼過！」

　　梁氏欣慰的點點頭：「荊山寺是千年古剎，仁達方丈又是有道高僧，果然會保佑晗兒你平平安安。」

　　月晗趁機提起元修信裡的要求：「娘，那任達方丈不是發下願心，下個月要在荊山寺再做法事，超渡亡靈嗎？到時候您帶著女兒和昇哥兒再去看看吧？」

　　梁氏猶豫一下，對上月晗清亮的眼神，不由點點頭：「好，我回頭跟老爺說說看看。」

　　月晗知道梁氏只要一開口，謝建文基本沒有不答應的事，因此徹底放下心來，又捧起書本開始念念叨叨：她心裡已經計畫好了，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畢竟有很多言行會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包括診斷孫子羽的病是「暈血症」。

　　這些變化，目前她還可以推到姑母崔楊氏那邊，說是在崔府住過一段時間受的影響，但是這卻不是長久之計。只有儘快認字，多多讀書，她將來才可以把自己的變化歸咎到書本知識上去。

　　就這樣，這一天裡，連梁氏出去處理內宅事務的時候，月晗和小包子楊月昇都在一起認真念書，等到傍晚時分，謝建文從官衙回來，一進綠靜軒的院子，他就被姐弟倆朗朗的讀書聲吸引住了。

　　「親有疾，藥先嘗，晝夜侍，不離床；喪三年，常悲咽，居處變，酒肉絕，喪盡禮，祭盡誠，事死者，如事生……」

　　謝建文站在綠靜軒院子裡，默默跟著朗朗的童聲念叨著自己小時候反覆誦讀的文章，一向不苟言笑的臉上，居然也流露出一絲溫情……

　　「妾身給老爺請安。」

　　梁氏打發走一個來請示的婆子，從花廳出來，一眼看到站在院子中央的謝建文，她忙上前請安。

　　謝建文溫和的看看她，感慨道：「夫人，這府裡好久沒有童子讀書的聲音了。」

　　梁氏忙解釋道：「老爺，晗兒和昇哥兒原本都學過一點文字，不過晗兒之前後腦受傷之後，很多東西就忘了，上次老爺答應妾身請老師來給幾個姑娘上課，這不老師還沒找到合適的，晗兒等不及了，就央求妾身能先教教她……」

　　謝建文點點頭，想起謝老太太和他提過的、將來要送月晗和謝知鳳入宮選秀的事，溫顏道：「咱們這樣的人家，不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孩子家認識幾個字也好，不過夫人切記她們還是要以修身養德為本，明日起不妨先從《女德》、《女戒》教起為好。」

　　說著，謝建文微微猶豫一下，終於開口道：「昨天在二門外，是為夫莽撞了，讓夫人和月晗都受了委屈。」

　　有他這一句話，梁氏眼圈瞬間就紅了，不過梁氏很快低下頭，輕聲道：「老爺言重了，昨日是妾身和晗兒不守規矩，衝撞老爺，還請老爺恕罪。」

　　說到這裡，梁氏生怕謝建文對月晗還有不好印象，忙補充道：「其實月晗還是個孩子，早忘了昨天的事情了，不瞞老爺說，這孩子自從傷好之後，性子倒是越來越活潑，這不今早在母親那裡，她又快言快語，反倒給老爺和家裡人招出一樁差事來。」

　　謝建文一愣：「什麼差事？」

　　梁氏忙把今天早晨在謝老太太屋裡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赧顏道：「晗兒當時只覺得這菩薩度化高僧的故事很神奇，就順口講出來，沒想到母親和鳳姐兒都有了興趣，大家也都湊趣，非要效仿高僧選法嗣的事，也給母親供奉飲食，看看誰的孝心能擊敗病魔。

　　然後……還沒有請示老爺，月晗就擅作主張，求老太太也准許老爺參加這場比試了……」

　　謝建文聽到這裡，倒是哈哈大笑：「這是盡孝的好事兒，夫人何必介懷？何況夫妻一體，為夫和夫人一起參加比試，正合道理！」

　　他笑的舒暢，梁氏卻快愁死了：「可是妾身對於藥膳藥理絲毫不知，萬一……萬一母親的眼疾沒有起色，傳出去只怕會讓人笑話老爺對母親的孝心不夠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