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硫璃花瓶

　　有了趙倩玉這一通插科打諢，謝知鳳再也沒法拉下臉來掉頭回家，只能臉色僵僵的跟著梁氏進了趙府後院正房盛惠軒。

　　一踏進盛惠軒的院門，月晗就發現和一般人家用小丫鬟守門打簾子不同，趙夫人的門口侍立的，卻是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梳著婦人髮髻、穿件湘色暗花綾襖裙的婦人，似乎是一位姨娘。

　　那婦人遠遠的就露出討好的笑容，一邊挑簾子，一邊向室內稟報：「夫人，大小姐回來了，謝夫人和謝家幾位小姐哥兒也到了。」

　　趙夫人爽脆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外頭天冷，快請進來。」

　　當下眾人跟著趙倩玉上了台階，趙倩玉在門口微微側身，禮讓梁氏等客人先進去，等眾人都走進去了，趙倩玉才跟著進去，並隨口吩咐那婦人一句：「廉哥兒不是還病著嗎？姨娘先回去照顧廉哥兒吧，今天不用在我娘這裡伺候了。」

　　那姨娘趕緊謙虛：「謝謝大小姐體恤，不過廉哥兒的燒已經退了，今天夫人這裡又有客人，婢妾雖然笨手笨腳的，但是在這邊伺候，能幫著跑個腿遞個話也是好的。」

　　真的是一位姨娘！還是一位生了兒子的姨娘！

　　剛剛進屋的謝家眾人都暗嘆了一句，能把生了兒子的姨娘還拿捏的這麼乖順，趙夫人這位正室大房的手段還真是厲害！

　　眾人不約而同產生這個想法後，再看向正房裡慈眉善目的知府夫人趙李氏時，雖然趙李氏臉上笑瞇瞇的，一副好好菩薩的樣子，但大家看她的眼神卻不由的都多了一絲敬畏，連謝知鳳臉上都換上了秀雅安靜的表情，規規矩矩的向趙夫人行禮問安。

　　那趙夫人卻似乎渾然不覺眾人的目光，笑著從椅子上下來，一把拉起要向她行禮的梁氏：「快起來說話吧，聽說鄒老夫人病了，你還把孫子羽給請了過去看病？那孫子羽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氣，你能請動他，真是難得。」

　　梁氏喃喃的謙遜了幾句，又為這回貿然登門道歉，趙夫人笑著拍拍她的手：「不用和我這麼多禮，不過啊，就是你們今天沒口福了。

　　我原本要從『醉芙蓉』定淮揚菜招待你們的，前天你打發人說不來了，我這不就讓人辭了『醉芙蓉』，偏偏昨兒晚上再去問的時候，那『醉芙蓉』的大師傅被永州按察使請去掌勺了，這淮揚菜你們也吃不著了。」

　　梁氏又是一陣惶恐的道歉，月晗見趙夫人雖然還是笑瞇瞇的，但眼睛裡卻只有淡淡的笑意，不由心裡一凜。梁氏性子太過柔弱內向，這會兒又一味只會道歉，太過拘束之下，反倒把氣氛弄得尷尬了。

　　因此，月晗笑著從袖裡取出一張疊折好的紙，插嘴道：「娘親本來覺得應該先向夫人遞了拜帖，等夫人您時間方便，我們再來拜望的，是月晗無意中想到一個關於琉璃花球的方子，按捺不住來顯寶，就攛掇著娘親帶著我們馬上來了。」

　　「哦？」趙夫人臉上真正露出了興趣，畢竟她能和元修攀扯上關係，正是靠了這顏山城的特產琉璃花球：「關於琉璃花球的方子？」

　　月晗點頭一笑，將那五寸見方的小小畫紙展開，恭恭敬敬的呈給趙夫人：「夫人您看看，要是這圖上的東西能做出來得話，好不好玩？」

　　趙夫人親自接過那張畫紙，一看之下不由一怔，她仔仔細細看了一陣畫圖，又抬頭看了月晗一眼，然後重新埋頭去看那畫圖，遲疑道：「這玩意兒……」

　　月晗微微一笑，屋裡眾人早就都好奇極了，目光都盯在趙夫人手裡那張小小的圖片背面上，尤其謝知鳳和謝知蘭，眼睛裡都要冒出火來。

　　要知道趙夫人可是顏山城知府夫人，她要誇獎哪家的千金一句，那這位千金立刻就會名聲鵲起，適齡的千金甚至會因此嫁個如意郎君。

　　也因為這樣，除了趙倩玉之外，顏山城裡的閨秀千金們在趙夫人面前露臉的時候，說話、做事都是想了再想，務求表現出最美好的一面。

　　現在，看到趙夫人居然對月晗呈上去的東西那麼感興趣，謝知蘭眼裡是一閃即逝的嫉妒，謝知鳳眼睛裡則直接冒火，恨不得搶過那東西來，當成是自己的，好得趙夫人兩句誇獎。

　　梁氏見包括趙夫人在內，屋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不再關注自己，她倒是鬆了一口氣，偷偷看一眼月晗，見月晗對她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梁氏更是放下心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

　　趙倩玉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湊到趙夫人跟前，「娘，是什麼好東西？給我也看看！咦？」

　　趙倩玉說到最後尾音也拉長了，她好奇的抬頭看月晗：「晗妹妹，你是想把這工筆畫放到琉璃球裡？」

　　「是。」月晗笑了笑，解釋道：「月晗之前沒有見過琉璃花球，那天見倩玉姐姐收藏的琉璃花球晶瑩剔透巧奪天工，真是特別漂亮，結果，這一下就入迷了……」

　　說到這裡，月晗掩口有些害羞的一笑，看在趙夫人眼裡，忍不住笑道：「真是小孩子，見到好看的玩意兒就著迷，那你這畫上的東西就這麼想出來的。」

　　月晗點點頭，臉上又是含羞又是帶點得意的小孩子神情：「回夫人的話，月晗大概是想的太著迷了，後來睡覺的時候，做夢還夢到了倩玉姐姐的琉璃花球。」

　　趙倩玉拍拍手：「對的對的，我也夢見過。」

　　月晗看向趙倩玉，彼此之間會心一笑，她才笑著繼續補充道：「後來大概睡著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做了一個夢，夢見那琉璃花球裡面的琉璃花似乎活了，再後來就變成了屋裡屏風上的工筆牡丹。後來夢醒了之後，月晗就試著畫了這幅畫。」

　　趙夫人笑著把畫展示給身邊的梁氏看：「快看看，你這聰慧女兒想了個什麼好點子！這才是妙手天然呢！」

　　梁氏早就被月晗和趙夫人、趙倩玉的問答挑的好奇心十足，卻又不好像趙倩玉那樣湊上去看，這會兒見趙夫人主動亮出畫來，她不禁好奇的看過去，只見畫紙上畫了一個兩寸見方的瓶子，也不知道月晗用了什麼手法畫出來的，那瓶子看起來晶瑩剔透，一看就是琉璃做成的。

　　最奇妙的是，那琉璃瓶子裡面還有盛開的牡丹花，而且那花卉並不是像一般琉璃花球中的花卉一樣，只有方棱狀粗粗笨笨的幾片花瓣，而是像工筆花鳥畫一樣，花枝纖細，花葉柔美，甚至在葉尖上還停著一隻小小的蝴蝶，蝴蝶雙翅微微張開，好像吹一口氣，就能馬上飛起來一樣……

　　梁氏驚訝的看看畫，又看看月晗：「晗兒，你什麼時候學會畫這麼好的畫的？」

　　說完，梁氏就臉微微一紅，意識到月晗怎麼也算是自己的女兒，這麼誇有點王婆賣瓜的味道了。

　　幸好屋裡眾人都好奇這個問題，這會兒連謝知鳳都忘了笑話她，而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月晗。

　　月晗心裡一笑，她上輩子在學校的時候參加過美術小組，畫的作品還被老師稱讚有幾分靈氣，這幅畫，她其實就是用了西方油畫的手法，增加了透視感和層次感，但是現在她自然沒法這麼解釋，只能撫撫衣袖，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回娘親的話，女兒就是比著夢裡的樣子畫出來的。」

　　趙夫人笑吟吟的看著月晗：「既然能畫出這幅畫來，那你是不是也想好了怎麼去做出這樣漂亮的琉璃瓶子來？」

　　她看似問的隨意，但緊捏著畫紙的手，無疑顯露出一份緊張，生怕月晗給出的是否定的答案。

　　月晗乖巧一笑：「回夫人的話，月晗夢醒之後想了許久，覺得多少摸到了一點門道，但不知道對不對，想到倩玉姐姐喜歡琉璃花球，一定對這個有研究，所以才冒昧攛掇著娘親帶我來了。」

　　趙夫人笑了，正要張口問想出什麼門道，但她隨即看看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盯著月晗的謝知鳳和謝知蘭，咳嗽了一聲。

　　趙倩玉立刻回頭揚聲問屋角的婆子：「去看看那沙燕風箏找到了沒有？謝大小姐和二小姐都等著去花園裡放風箏呢！」

　　「我……」謝知鳳剛本能的想說「我不去放風箏」，但隨即在趙夫人笑吟吟的注視下反應過來，意識到趙夫人是不想她在這裡旁聽。

　　謝知鳳只能委屈的咬咬唇，然後乖巧的帶著謝知蘭站起來：「鳳兒也想去看看那風箏了，夫人在這裡說話，鳳兒勞煩倩玉姐姐帶鳳兒和妹妹去放風箏好不好？」

　　趙倩玉沒想到謝知鳳自己聽不到罷了，竟然還不甘心要拉上個墊背的，她瞪一眼謝知鳳，但還是只能站起來：「那我陪著謝大小姐你們去放風箏吧！」

　　等趙倩玉、謝知鳳和謝知蘭及一眾丫鬟婆子都出了門，趙夫人才又笑著看向月晗和梁氏、小包子楊月昇，這一次開口，趙夫人卻沒有急著問月晗那硫璃花瓶怎麼做，而是笑吟吟的問道：「這琉璃一向有『藏晶抱玉』的說法，一個好的琉璃花球，也夠中等人家吃兩三個月的，外頭哪怕是達官貴人都喜歡的很，咱們顏山城裡好多秀才進京趕考，就指著這琉璃花球當仕途敲門磚呢。

　　晗兒，你這琉璃花瓶要是真的能做出來，肯定比琉璃花球更珍貴，用來送人，那也是極討好的事兒，你怎麼會想著先把這法子告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