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見好就收

　　夜風淒冷，月晗大概辨認了一下方位，就裹緊了身上的衣衫，踉蹌向竹苓等人的方向奔去。

　　看天色，她和竹苓她們分開已經快半個時辰，再不趕緊聯繫上，只怕竹苓她們真的要去報官了！

　　在她身後的蘆葦蕩裡，那位三公子卻悠悠然的扇著扇子，眼看月晗跑遠了，才閒閒的開口：「嘖嘖，果然美人不能夜奔，急急如驚弓之鳥！少了幾份風情！」

　　那個大漢也去而復返，這會兒恭敬的站在三公子的身後，悶聲開口道：「公子爺，這兒不能待了，是不是再換一個地方？」

　　三公子突然合上扇子，「啪」一下打在自己胳膊上，咕噥道：「這地兒還真不能待了！再待下去就被蚊子吃了！」

　　隨著他的抱怨，只見一隻被打死的蚊子從他胳膊上落下來，胳膊上則已經沾染了一縷紅色。

　　他重新張開扇子，一邊給自己扇著蚊子，一邊往蘆葦蕩裡走去：「現在走吧，天亮應該能到泉城，趕上景翁他們。」

　　大漢聽了他的吩咐，反倒愣了愣：「走？我們不再查孫子羽和荊山寺的關係了嗎？」

　　月光下，三公子古怪的一笑：「元潔生是忠是奸，父皇弄不明白，你也弄不明白？你也看到了，連方才那個小姑娘都會替元潔生的人求情，難道天下人的眼睛是瞎的？還是說，你也是老四他們派過來的，巴不得本王爺摔跟頭？」

　　見他恢復了「王爺」的稱呼，那個叫阿龍的侍衛再不敢多話，只是神態更加恭敬的垂手侍立在他身後。

　　三公子，哦，不對，現在應該稱呼是三皇子夜鵬軒了，自嘲的一笑：「老四攛掇著父皇把這樁差事交給我，就是巴不得我辦錯事呢！我領了這趟差事出來，做做樣子就是了，真揪著元潔生不放，難道不怕將來西南那幫子丘八和縉紳大戶記恨到我身上？」

　　侍衛阿龍低著頭：「王爺說的是。只是，如果查不出結果的話，聖上會不會怪罪萬歲爺辦事不力？」

　　夜鵬軒笑一笑：「父皇惦記的，是本朝不能有掌兵超過二十年的大將，所以只要把元潔生軍權奪去就是了，其餘的人物，就像那小姑娘說的，不過是捲到這場風波裡的小嘍囉，能不能深挖出來，都不是父皇很在意的，再說……」

　　他停頓半晌，最後還是淡淡一笑：「為國流血，還會被莫須有罪名斬殺的話，以後誰還敢為這個國家效力？」

　　他這話一出，那侍衛阿龍也不由抬起頭來，神色間多了幾份震動。

　　「好嘍！別廢話了，跟著本王收工回京！」夜鵬軒剛剛還低沉的情緒，瞬間又飛揚起來，走了幾步路，才想到什麼，回頭叮囑阿龍：「等到了泉城，記得拿景翁的名帖，再去天工坊的分號要一批琉璃內畫瓶出來！奶奶的，趙秋谷才送了十二對瓶子，他不知道本王要打發宮裡一堆人啊？！不說貴妃娘娘、榮妃成妃、景嬪德嬪，還有我那幫子兄弟姊妹，就算是宮裡的掌權太監們，我哪個不得送到了？！」

　　阿龍聞聲也跟著點頭：「對啊，那趙秋谷還不送點花花綠綠的，只挑刻字的內畫瓶送，看著一點都不喜慶……」

　　「啪！」阿龍話沒說完，頭上早挨了夜鵬軒一記扇子：「笨蛋！那刻字的是天工坊新做出來的《心經》內畫瓶，一個瓶子比十個花花綠綠的都貴！說你笨你還真是笨到家了！」

　　他嘴裡叨叨著，腳下卻一點都不慢，主僕倆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另一邊，月晗沿著河岸跑出近百米後，終於追上了已經絕望、正準備哭哭啼啼去報官的竹苓和孫媽媽等人。

　　「姑娘！」

　　竹苓聽到月晗的呼喚，頓時身子巨震，回顧頭來不管不顧的就撲了過來：「姑娘！嗚嗚嗚嗚……您嚇死奴婢了！嗚……」

　　孫媽媽老成些，先打量了月晗的頭髮衣著，見雖然稍微有些凌亂，但還算完好無損，這才心裡鬆了一大口氣，忙上來廝見：「奴婢參見姑娘，姑娘，您方才？」

　　月晗極力平緩心跳，開口道：「方才遇到了歹人，幸好馬車一路顛簸，那人又不善御馬，馬受了驚一路狂奔，我被甩了下來，掉在蘆葦蕩裡，方才有些摔暈了，醒過來後聽到你們的喊聲，才找過來……」

　　頓了頓，月晗又補充道：「那歹人還在馬上，也不知道被帶到哪裡了……」

　　「活該！最好摔死！」竹苓聞聲大罵：「怪不得奴婢和哥哥在天緣橋那邊等了半天，卻一直沒有人過來，感情是堵在柳林裡想找姑娘的麻煩！幸好老天爺有眼，讓馬兒受了驚！這一帶都是水，不摔死他，也淹死那王八羔子！」

　　孫媽媽和竹苓的哥哥也連連稱是，又慶幸月晗大難不死。

　　當下，由竹苓哥哥走出去，好歹找到一家車馬行，交了押金，尋了一輛馬車來，竹苓和孫媽媽扶了月晗坐上馬車，竹苓哥哥親自駕車，送了她們到謝府後門，然後自去把馬車歸還馬車行不提。

　　孫媽媽這邊早安排了心腹的婆子守著門，這會兒開了門，將月晗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放進去，一路花遮柳隱，悄無聲息的回了綠靜軒。

　　綠靜軒院子裡靜悄悄的，這個時辰，正是梁氏帶著鈺姐兒去榮暉院，給謝老太太請安、伺候用晚膳的時辰。

　　孫媽媽見沒有異樣，就向月晗行了禮，然後匆匆出去了。

　　竹苓扶著月晗，穿過院子到了東廂房，只見裡面漆黑一團，連一盞燈光都沒留。

　　竹苓不由笑道：「繡鸞姐姐也太小心了，讓她說姑娘生病了早睡下，她居然就弄出一副值夜的樣子來……」

　　說著話，竹苓推開門，嘴上還囑咐著「姑娘小心門檻」。

　　月晗一進東廂房的門，就藉著朦朧的月光，隱約看到屋子正中似乎跪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緊跟著，燈光一閃，東廂房的燭火被點亮了！

　　月晗嚇了一跳，待看清屋裡諸人，不由喃喃喊了一聲「娘……」。

　　燭光下，梁氏正滿面怒容、端端正正的坐在東廂房正中的八仙椅上！

　　程媽媽手裡還拿著火信子，這會兒像護法一樣，和秀荷一左一右侍立在梁氏身後，也滿臉不贊成的看著月晗。

　　而奉命留守東廂房的丫鬟繡鸞，這會兒則耷拉著頭跪在地上，看到月晗回來，她只敢悄悄抬頭給月晗使一個眼色，就又老老實實的低下頭了。

　　很顯然，月晗偷跑出去的事，已經敗露了。

　　「跪下！」

　　梁氏突然厲喝一聲！

　　月晗「撲通」一聲忙跪下了，丫鬟竹苓也趕緊跟著跪下。

　　月晗看看梁氏剛剛隆起的小腹，咽口唾沫，輕聲道：「晗兒錯了，娘怎麼打罵都好，只求您別氣壞了身子。」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一向溫婉的梁氏，這次卻顯然動了真火，喝斥了她一句，就厲聲吩咐程媽媽：「給我把這兩個丫鬟的賣身契拿出來，明天天一亮，立刻轟出去！我家用不起這樣敢跟著姑娘敗壞規矩的大膽奴才！」

　　「求夫人饒命啊！」竹苓和繡鸞忙砰砰磕頭，一個勁的認錯：「都是奴婢們的錯，求夫人消消氣，給奴婢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我不聽！」梁氏怒喝道：「將功贖罪？！我就只有這麼一個長女！你們有幾次犯錯的機會？！她只要一次出事，就足夠萬劫不復了！」

　　嘴裡怒斥著，梁氏的眼淚卻已經撲簌簌落了下來，一張秀麗的瓜子臉，也因為後怕而嚇得雪白。

　　看到梁氏為自己擔心落淚的樣子，月晗又是慚愧又是內疚，這些年來，她已經習慣了給梁氏母子做主心骨，習慣了她們聽自己的主意，以至於忘了梁氏才是她的娘親，有很多事情，她是應該告訴梁氏、讓梁氏給自己遮風擋雨的……

　　盲目自大的結果，就是不僅讓自己落到崔明翰的手裡，險些失身喪命，還把身懷六甲的梁氏給嚇到了……

　　「娘，女兒真的知錯了。」月晗膝行幾步上前，抬頭看著梁氏：「女兒不該遇事自作主張，更不該擅自出府，累的娘替女兒擔心，還要替女兒遮掩，女兒以後再也不敢這樣了……」

　　梁氏也不和她說話，只是用帕子掩著臉，無聲的哭泣。

　　程媽媽看看梁氏，又看看月晗，也忍不住埋怨道：「姑娘，不是奴婢多嘴，您今晚實在是鬧得太出格了！先是說自己病了，不吃晚飯要躺下，害的夫人就一直擔心，臨去老太太那邊伺候晚膳了，還一定要先來東廂房看看您！」

　　說著，程媽媽狠狠一戳繡鸞的額頭：「偏偏這小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敢堵在門口，千藉口萬藉口的不讓我們進來！要不是秀荷機靈，繞到後面窗戶上，看到床上沒人，你們還想瞞到什麼時候？！」

　　秀荷也輕聲道：「老太太院子那邊，今晚做了荷葉羹，一向是姑娘您最喜歡吃的，今天您又打著生病的旗號，老太太十有八九會讓馮嬤嬤來給您送粥順便探病，那時候，可就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