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崔二太太倒戈（中）

　　崔二太太，出身顏山城大商戶翟家，翟家和崔家祖輩就有生意上的往來，因此，才把自家嫡女嫁給了崔家的嫡次子為妻。

　　要論相貌，崔二太太和崔楊氏不相上下，甚至還要勝過幾分；論精明，月晗的姑母崔楊氏比起崔二太太來，更是足足要差了一個級別，但是，就因為崔楊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而崔二太太是商戶家的女兒，所以崔楊氏就生生壓了崔二太太一頭，即使現在崔府的生意都掌握在崔府二房手裡，但是在崔二太太看來，她們總像是替人打工的伙計，不定哪一天，打拼下的家業就會被大房名正言順的奪回去了。

　　一想到那個崔楊氏、總是笑話她出身不高的崔楊氏，早晚有一天還要騎到自己頭上，崔二太太就覺得心裡像被人硬生生填了一碗冷豬油似的，噁心的難受！

　　「喲，瞧我這記性！」

　　眼看著梁氏和月晗都絕口不提內畫瓶的製作方法，崔二太太不甘心的吃了一塊白玉糕，又突然拍一下自己的腿，咋呼一聲。

　　梁氏微微一笑：「二太太還有什麼事兒？」

　　崔二太太臉上閃現過一絲尷尬：「說出來讓夫人笑話了，實在是……聽說方才我那嫂子來府上大吵大鬧過，也不知道有沒有驚嚇到夫人和晗姑娘，所以我家婆婆這不是急著讓我過來賠罪。」

　　說著，崔二太太從椅子上站起來，深深向梁氏施了一禮。

　　緊跟著，崔二太太又抬眼偷偷看看梁氏：「可是，我那嫂子回去之後，口口聲聲說他們家翰哥兒不見了！而且還和晗……和府上有關係，這可把我婆婆嚇壞了，夫人不知道，這些年來，我婆婆一向把翰哥兒這個嫡長孫當成心頭肉，這突然一夜沒回來，老人家也懸著心，因此讓我過來，也是想問問，不知道夫人這邊有沒有什麼消息……」

　　梁氏原本溫婉的笑容登時僵了下來，冷聲道：「我們婦道人家，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入，哪裡知道崔大少爺蹤跡何處？！說起來，我倒是要跟二太太商量一下，先前您不是來提親嗎？原本我們老太太還猶豫不決，可是現在看來，這崔大少爺還未成親就夜不歸宿，這樣的性子，只怕我家晗兒資質粗陋，不堪侍奉君子，還請另擇良配吧！」

　　崔二太太也不生氣，反而眨眨眼，看看月晗：「晗姑娘，您看……這可真是難為我了，要是不把這話傳回去吧，白白叫夫人生氣；可要是傳回去吧，且不說我那嫂子要罵我，只怕我家婆婆，也要罵我個狗血淋頭……」

　　月晗盈盈一笑：「夫人性情聰慧，總會找到解決的法子的。月晗腦子笨，卻想不出好主意來。」

　　說著，月晗手輕輕一拍，只見她的貼身丫鬟繡鸞從屏風後轉出來，將一個描金繡鳳、頗為華麗的漆盒遞上來，月晗接過那漆盒，呈給梁氏看了，又放到崔二太太身邊：「這是我娘給二太太準備的回禮，請二太太看看喜不喜歡。」

　　「這……」

　　崔二太太怔了一怔，哪裡有當著主人面看回禮的？

　　不過，看到月晗笑盈盈的看著她，崔二太太心裡一動，就笑著接過漆盒，小心翼翼的打開。

　　盒蓋一掀開，崔二太太就愣住了：那麼精緻的漆盒裡，盛著的，卻是一捧摻雜著碎鐵屑的細沙！

　　「晗姑娘？」

　　崔二太太茫然的看著月晗。

　　月晗「哦」了一聲：「這不過是借個吉利的彩頭：吹盡黃沙始到金。好像送給二太太不合適，二老爺經商的話，可能更喜歡這層吉利意思。」

　　崔二太太聽到「二老爺經商」的話，頓時就想到了天工坊那日進斗金的內畫瓶生意，她忍不住眼中放出貪婪的光芒：「晗姑娘，還請您再指點指點……」

　　月晗屈膝行禮，一臉愛莫能助的神情：「實在不好意思，二太太，這些日子我娘因為瑣事纏身，一直憂心忡忡，身子一直不舒爽，今天坐了這麼長時間，我娘也累了，得回去休息了。」

　　梁氏聽到這裡，也從上首椅子上起來：「妾身還真是有些坐不住了，不敢久留二太太了。」

　　「呃……那，那夫人身子要緊，妾身先告辭了，改日再來給夫人請安。」

　　崔二太太說著，從袖中掏出兩個錦盒，恭恭敬敬的送上去：「這是婆婆吩咐我交給夫人，給夫人賠罪的，還望夫人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嫂子的莽撞。」

　　梁氏擺擺手：「不用了，您且回去吧，崔大少爺尚未回府，只怕您還得四處找去。唉，這顏山城雖然不大，可是卻不乏水潭、溝渠、尤其是光一片孝婦河上下，就有不少灘塗蘆葦蕩，真要找起來，也是麻煩呢！就不虛留您，耽誤您時間了。」

　　崔二太太聽到梁氏話裡話外，沒有提顏山城的山，只是提水，頓時心裡一動，還想再說什麼，那小丫鬟已經上來笑瞇瞇的送客。

　　崔二太太只好堅持把兩個錦盒留下，就告辭了。

　　「吁……」

　　等崔二太太被繡鸞引著走遠了，梁氏才坐下，拍拍自己的胸口，看看月晗：「咱們這樣說，她能找到那崔明翰嗎？」

　　昨晚月晗已經遣散眾人，悄悄告訴了梁氏她被崔明翰擄去，幸好遇到那位神秘的三公子搭救的事情。

　　梁氏一開始聽了，氣得銀牙緊咬，恨不得撕了崔明翰！但是這一夜過去，想想那崔明翰被綁在蘆葦蕩裡，也不知道生死，她又不禁懸心起來。

　　母女倆商量之下，這才決定給崔二太太稍少透露一點口風。

　　月晗笑著給梁氏捏著肩膀，不在意的道：「看崔二太太的悟性了，橫豎那蘆葦蕩裡不過是蚊蟲多一點，崔明翰在那裡就算待上三五天，也不過是多吃點苦頭罷了；要是崔二太太明白娘話裡的意思，那他應該今天下午就能脫離苦海了。」

　　梁氏點點頭，又開口道：「那，你直接把那鐵砂給了崔二太太，他們會不會不理咱們了？」

　　月晗搖搖頭：「那鐵砂的配置比例不對，鐵砂也偏大，根本做不出能寫字的內畫瓶來，娘親看著吧，出不了三天，崔二太太一定還會上門，求我們指點。到那時候，她是聰明人的話，自然會知道，要讓咱們幫她，她就得先解決娘您『憂心忡忡的瑣事』。」

　　梁氏聞言，這才放心的點點頭，不過還是忍不住嘆息道：「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算計來算計去，有意思嗎？」

　　娘倆聊天的功夫，就聽到外面傳來程媽媽故意提高的聲音：「陳姨娘，您怎麼又過來了？」

　　緊跟著，陳姨娘細細的、柔和的聲音就傳過來：「程媽媽，婢妾又給小哥兒裁了兩件肚兜，可是不知道這兩個花樣哪個好，所以想請夫人先看看。」

　　「姨娘慎言，怎麼就知道我們夫人肚子裡一定是哥兒了！」程媽媽雖然訓斥，但明顯語氣要緩和了幾分：「您且稍候，夫人正在和晗姑娘說話，奴婢去看看夫人有沒有時間。」

　　兩人的對話，月晗和梁氏在屋子裡頭早聽了個一清二楚，月晗看看梁氏：「娘，陳姨娘這陣子經常過來嗎？」

　　梁氏坐直了身子，輕聲道：「隔三差五吧，她倒是謹慎的很，一概家務事都不插手，生怕我懷疑她要像潘姨娘那樣攬權，只是埋頭給我肚子裡的孩子做小衣裳，又怕我不放心，從料子開始就拿來給我看，甚至就在我跟前縫，程媽媽一直留神，也沒見她在衣服裡夾帶什麼忌諱的東西。」

　　梁氏話剛說完，程媽媽已經進來了，施了一禮後，就輕聲道：「夫人，陳姨娘又帶著針線簸籮過來的，看樣子，是要當著咱們的面把哥兒的肚兜做好，免得讓人懷疑。」

　　梁氏點點頭：「讓她進來吧。」

　　院子裡，陳姨娘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兒等著程媽媽傳話，身後的小丫鬟替她端著針線簸籮。

　　從聽到程媽媽說月晗和梁氏在一起，陳姨娘就低著頭，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纖細的手指都絞的雪白了。

　　片刻之後，程媽媽出來傳她進去。

　　陳姨娘回過頭去，從小丫鬟手裡接過針線簸籮來，又順手把一個香囊交給那小丫鬟，溫和的開口：「我自己端著簸籮進去就是了，你先回去吧，順便幫我把幾個香囊都洗洗，裡面的香料名貴的緊，你小心包好了，別弄丟了。」

　　那小丫鬟忙答應一聲，陳姨娘看她去了，這才回過頭去，謙卑的對著程媽媽一笑：「請程媽媽給婢妾帶路。」

　　陳姨娘進了梁氏的屋子，看到月晗果然站在梁氏的一側，陳姨娘忙上前給梁氏請安，又小心翼翼的將那兩件縫了一半的肚兜展示給梁氏看：「夫人看是給哥兒繡『吉祥如意』好？還是繡『喜上梅梢』好？」

　　看到給未來孩子準備的小衣裳，梁氏心裡先不自覺喜歡了三分，加上那陳姨娘的繡活又好，那已經繡了一半的圖案都活靈活現的，擱在往日，梁氏早接過去仔細看了。可是這一回，梁氏想著方才月晗的囑咐，只是笑了笑，就示意月晗替自己接過來：「這繡活最傷眼睛，陳姨娘也別光忙活，還要記得歇一歇。」

　　陳姨娘聞聲忙跪下去，眼圈已經紅了：「婢妾粗苯，以前又犯過大錯，幸而夫人大度，非但沒遷怒婢妾，這些年來吃穿用度還從無一絲克扣，實在讓婢妾汗顏的很，如今婢妾不比潘姨娘，能給夫人在中饋上幫忙，只能繡點兒東西，給夫人和哥兒盡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