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崔二太太倒戈（上）

　　崔楊氏被真真正正的「掃地出府」之後，當天下午，前些日子險些踏平謝府門檻的崔家二太太，這次終於羞答答的登門了。

　　聽說了梁氏發威的消息後，崔二太太這回不敢再忽略梁氏、先去謝老太太的榮暉院了，而是乖乖的先來梁氏的綠靜軒求見。

　　守門小丫鬟進去通報，把崔二太太晾在門口許久，最後才出來道：「我家夫人現在懷著身孕，崔二太太您進去的話，還請長話短說，免得我家夫人動了胎氣。」

　　崔二太太何嘗受過這種氣，心裡忍不住又把給她惹麻煩的崔楊氏罵了一百遍，這才滿臉堆笑的進了綠靜軒。

　　一進綠靜軒正房，崔二太太就看到梁氏半歪在榻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穿著一身嬌豔的鵝黃色衫裙，正坐在梁氏身邊一個小杌子上，捏著美人拳給梁氏捶腿。

　　看到那安安靜靜垂眸坐在那裡的小姑娘，崔二太太忍不住心裡一個「咯噔」，意識到，這就是她一直聞名卻沒有見面的月晗了。

　　當下，她忍不住細細打量一番月晗，只見這小姑娘正值豆蔻年華，整個人嬌嫩清豔，眉目如畫，像夏日雨後一枝亭亭的新荷，尤其是長長的眼睫毛，彎彎的垂著，如同小扇子一般畫出完美的圓弧，讓人不由暗嘆一聲「美人胚子」！

　　「妾身給夫人請安。」畢竟自家只是商家，而梁氏卻是通判夫人，崔二太太又是來賠罪的，因此行起禮來格外的殷勤：「這是晗姑娘吧？妾身一直想見，總沒見著，今日可算是有福氣碰到呢！」

　　說著，崔二太太就笑著上前，兩隻手從腕子上一抹，已經褪下一對成色極好的碧玉鐲子，滿臉堆笑的遞上前去：「第一次見，也沒準備禮物，一點小小心意，晗姑娘拿著玩吧。」

　　月晗這才從小杌子上起來，含笑看了崔二太太一眼，福身行禮道：「月晗給二太太請安，不過這鐲子太貴重，月晗不能收。」

　　崔二太太看到月晗眼睛的瞬間，竟然不由怔了一怔：只見月晗一雙眼睛澄澈晶瑩，如同午後的陽光照射進幽深的潭水，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芒，讓人沉醉不已。

　　這樣的姑娘，怎麼是崔明翰那個敗家子配得上的！

　　崔二太太心裡竟鬼使神差的閃過這個念頭……

　　看到她怔忪的樣子，月晗又是盈盈一笑：「請二太太坐，月晗去給您泡茶。」

　　「哦，哦。」崔二太太這才回過神來，忙擺手道：「姑娘千萬別這麼客氣，折殺妾身了。」

　　說著，崔二太太才在下首一張黃花梨高背椅子上坐下，卻是拿帕子掩了口，笑著對梁氏道：「妾身先前還覺得我那侄兒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陪晗姑娘的話還算大差不差，今日一見晗姑娘，才知道先前妾身竟是好心辦了壞事！這般玉一樣的人兒，哪裡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子能配上的！」

　　梁氏和月晗聽了她的話，不由相視一笑：這崔二太太果然精明，知道這次梁氏惱了崔楊氏和崔明翰，而她崔二太太又是先前給崔明翰保過媒的，所以這坐下第一件事，就是先猛誇月晗、猛貶崔明翰，好把自己從這趟渾水裡摘出來。

　　母女倆笑的功夫，崔二太太已經心有餘悸的又打量了月晗幾眼，越看，她越是心驚：在她來謝府之前，崔大老爺已經恨鐵不成鋼的把崔楊氏和崔明翰辦的事說了一遍，因此崔二太太來到謝府，滿以為月晗就算沒跟崔明翰一起失蹤，現在肯定也嚇壞了，可是，卻沒想到她現在看到的，卻是一個沉靜如嫻花照水的女孩。

　　對方越是沉得住氣，崔二太太越是後悔：崔楊氏分明打錯了算盤，這姑娘哪裡是膽小可欺的？！再想想先前傳聞中這位姑娘在天工坊舉足輕重的地位，崔二太太瞬間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定：拋棄那不成器的嫂子崔楊氏和侄子崔明翰，全力示好月晗母女！

　　一拿定了主意，崔二太太就拿帕子摸摸眼睛，嘆息道：「都說『外甥肖舅，侄女兒像姑』，可是妾身看晗姑娘這品性相貌，怎麼一點都沒有我那嫂子的影子？不過話說回來，晗姑娘能不像我那嫂子那般，才真真是老天爺開眼！」

　　梁氏坐正了身子，微微一笑：「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二太太過獎了。」

　　崔二太太忙道：「這可不是妾身胡說！妾身和我那嫂子妯娌近二十年，說句不怕讓夫人笑話的話，哪一日不得讓我那嫂子嘲笑上幾句？那個月不得讓我那嫂子算計上幾回？她是典型的面甜心苦，嘴上一團蜜，心裡一把刀！算計起人來，那真是吃骨頭不吐渣子！妾身性子還算是潑辣些，有時候實在氣不過，就去我婆婆面前告上一狀，好歹有婆婆做主，不讓妾身太過吃虧……」

　　說著，崔二太太看看梁氏，一臉推心置腹的神情：「夫人您卻是性子最溫婉的，小姑子又是嬌客，想來這些年，你吃她的苦頭更多……」

　　她這話說的梁氏不由一陣唏噓，再看崔二太太的時候，也多了幾分親切感：「二太太這些年也不容易。」

　　崔二太太又是拿著帕子擦淚：「妾身是做弟媳的，被嫂子訓斥幾句，也不敢抱怨，可是崔府上上下下幾十口子人，卻還要堂堂正正做人做事呢！尤其這些年來，大老爺身子不好，崔府上上下下都是我們二爺打點，生怕出一點問題，偏偏大嫂卻不忿的很，每每在背後挑唆著惹些風波，明翰長大了，又是一副不省心的性子，到處惹是生非！這要是我們二房的孩子，早被我家二爺一頓窩心腳踹死了！可偏偏我家大嫂還拿著當寶，什麼事都由著那孩子的性子來，白白給我們崔家惹禍！還禍害別的良善人家！」

　　見崔二太太把崔楊氏和崔明翰貶的一無是處，月晗淺淺一笑，插話道：「二太太何必煩惱，崔府大房是大房，二房是二房，只要各憑本心做事，誰也不會把你們彼此弄混了的。」

　　崔二太太頓時眼前一亮：「正是晗姑娘說的這話！我們二房是憑天地良心做事，但求本本分分，對得起祖宗對得起人！」

　　說著，她一臉不好意思的看看月晗：「以前妾身想著自家只是商戶人家，不敢多和府上來往，怕帶累了夫人小姐的身份。我又是個實心眼兒，人家給我個棒槌我就認個針（真），聽我嫂子說明翰和姑娘有什麼婚約，我就巴巴的一趟又一趟跑過來問，現在想想，真是上了我那嫂子的當！可是，我終歸是冒犯了姑娘了，這裡給您賠個不是……」

　　說著，崔二太太就從椅子上下來，作勢要給月晗福身行禮。

　　月晗笑吟吟的虛扶她一把：「二太太是月晗的長輩，這可是折殺月晗了。再說，我和娘雖然以前沒見過二太太，可是，常聽府尊夫人說起崔二老爺，說天工坊那邊，全仗著崔二老爺做事精幹，這才輔佐著畢掌櫃，把天工坊的生意打理的紅紅火火。我娘聽了這話，就跟晗兒說過，男子能幹，離不開家有賢妻，崔二老爺這般能幹，家裡定是有位賢內助呢！」

　　她這話說的崔二太太滿面笑容，連連謙虛「夫人過獎了，我就是個傻乎乎的性子。」

　　崔二太太謙虛了幾句，見月晗主動提到天工坊，她也就順梯子往上爬：「說起來這些年天工坊的生意蒸蒸日上，我家老爺也覺得欣慰，只不過，我們崔家一向是琉璃世家，不瞞姑娘說，先祖爺爺那輩兒，就是做這料器琉璃的活計的，說起來，比那畢家還要早上兩代人呢！如今給府尊夫人的天工坊效力，我們崔家卻是屈居人後，想來自己都覺得慚愧。」

　　她一邊說話，一邊留神打量月晗和梁氏的神色：「二老爺常說，要是能把這內畫瓶的技藝融會貫通，那崔家子弟肯定能做出更多精品，為咱顏山城琉璃揚名……」

　　梁氏淺淺一笑，端著一邊的茶盞喝起水來。

　　月晗也只是笑著將那點心盤子往崔二太太身邊推一推：「二太太嘗嘗這白玉糕，是我娘的小廚房新做出來的。」

　　崔二太太見她們不理自己剛才的話茬，不由有些著急了，但是，又不敢再貿然催，只好笑著拈起一塊點心：「這點心看著就好看，妾身剛才就覺得饞了，可要好好嘗嘗。」

　　看到崔二太太眉宇間強自按捺的急色，月晗心裡暗暗一笑，她今天之所以陪著梁氏一塊見崔二太太，又耐著性子和崔二太太東拉西扯半天，目的就是一個：讓崔二太太倒戈，一塊對付崔楊氏和崔明翰！

　　如果沒有進京選秀的事情，月晗還可以和梁氏慢慢對付崔楊氏母子，但是，現在她的情況可以說是朝不保夕，說不定哪一天，謝老太太一發話，她和謝知鳳就得打起包袱乖乖進京。

　　一旦進了京，僅憑梁氏和鈺姐兒，能對付崔楊氏母子嗎？

　　因此，月晗和梁氏商量後的結果，就是「快刀斬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