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不作不死

　　陳姨娘被那突如其來的一棍子給打的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她掙扎著回頭，發現偷襲自己的是個拿著棗木槓子的小丫鬟，她怔了一下，頓時放下心來，又看向月晗，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這就是你的證人？！哈哈哈哈，賤丫頭你還是太嫩了！你覺得老太太會相信這麼一個小丫頭的話嗎？！」

　　她大概越想越覺得好笑，狂笑到眼淚都流了下來，半晌，她才惡狠狠的瞪著月晗，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眼睛裡滿是怨毒：「好啊，晗姑娘，你敢讓一個小丫鬟打我！真是把我們謝府的規矩臉面都踩到地上去了！咱們這就去老太太那裡評理！哼，我是這府裡的姨娘！老太太會信我的，才不會信你這個賤丫頭！」

　　她又看看月晗身後的銜月軒，冷厲的一笑：「大小姐從小性子急躁，老愛偏聽偏信，這是老太太和老爺都知道的事情！就算這會兒她站在你這邊，老太太也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老太太更不會信你！哈哈哈哈……」

　　「那可未必。」月光下，月晗衝著她盈盈一笑：「陳姨娘，你果然是個偏執狂，你怎麼會覺得我讓這個小丫鬟當證人？而且，大姐姐千金之軀，又怎麼會這麼月黑風冷的冒險出來？你覺得大姐姐會來聽你胡咧咧嗎？！」

　　隨著月晗的話聲落下，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不錯，陳姨娘，你果然瘋了！」

　　隨著這個蒼老的聲音，又一盞燈籠從銜月軒的門後轉出來，拿著燈籠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婦，這會兒正滿臉寒霜的盯著陳姨娘！

　　陳姨娘踉蹌後退兩步，盯著那個老婦，不敢相信的嘶聲道：「馮嬤嬤？」

　　馮嬤嬤嚴厲的盯著陳姨娘，喝斥道：「陳姨娘，晗姑娘去老太太那兒陳說你種種喪心病狂的劣跡，老太太還不相信！就連我直到剛才之前，也不相信你的心腸會這麼黑！要不是晗姑娘拿自己的性命發誓，求老太太讓我來旁聽，還真會讓你逃過這一遭去！」

　　陳姨娘臉色一片灰敗，知道自己徹底栽在了月晗的手裡！馮嬤嬤伺候謝老太太四十多年，是謝老太太最親信的人，現在她親耳聽到了自己剛才的話，那基本上就等於是謝老太太親自聽到了這番話……

　　下一刻，陳姨娘突然搶上前幾步去，越過月晗，衝到馮嬤嬤跟前，「噗通」一聲跪下了！

　　她使勁的給馮嬤嬤磕頭：「馮嬤嬤！馮嬤嬤！求求您看在婢妾這些年都小心侍奉您的份上，饒了婢妾這一遭吧！求求您！求求您啊……」

　　馮嬤嬤厭惡的踢開她：「有什麼話，你自己去老太太跟前分說吧！」

　　說著，馮嬤嬤轉身把燈籠朝後揚了揚，一會兒工夫，就有兩個粗壯的婆子從不遠處跑過來。

　　馮嬤嬤一指陳姨娘，做了一個捆人、堵嘴的手勢。

　　那兩個婆子齊齊答應一聲，似笑非笑的衝陳姨娘施了一禮，說聲「姨娘得罪了」，就衝上去拿陳姨娘！

　　可憐陳姨娘知道謝建文最喜歡纖細的女子，因此這些年來每頓飯都只吃五分飽，年近四十，還保持了一副弱柳扶風的纖瘦身姿，放在平日裡自然是嫋嫋娜娜我見猶憐，今日想和兩個身強體壯的婆子廝打，卻比被老鷹抓住的小雞子兒還不如，沒掙扎幾下，就被兩個婆子牢牢捆住了！

　　「老爺呢？！老爺呢？！我要見老爺！」萬念俱灰的陳姨娘，在被帕子堵住嘴之前，只來得及喊出這句話！在她看來，那首《妝台秋思》的竹簫曲子能把她吸引過來，謝建文又怎麼會聽不到？

　　但是下一刻，馮嬤嬤冷冷的聲音卻打碎了她的幻想：「老爺公務在身，今晚根本沒有回府！否則的話，非得被你這賤人氣死不可！」

　　陳姨娘眼前一黑，這才發現，自己徹徹底底被月晗給算計了！

　　她滿腔憤恨的目光投向月晗，如果眼光能夠殺人的話，月晗一定已經被她凌遲了！但是現在，月晗卻只是亭亭的站在那裡，神色一派安靜從容，而月晗身旁，那個拿著棗木槓子的小丫鬟竹苓，卻加倍警惕的看著她，顯然她要是敢有一點不軌，竹苓就會毫不猶豫的再給她幾槓子！

　　「晗姑娘，請您一塊過去吧。」經歷了今晚這場風波，馮嬤嬤再面對月晗的時候，語氣裡不自覺就更多了十分的恭敬：「老太太和大小姐還在榮暉院等著消息呢。」

　　月晗柔順的點點頭：「好。」

　　說著，她回身從竹苓比劃一個手勢，竹苓就收了棗木槓子，乖乖跟著她一起走。

　　陳姨娘注意到月晗給竹苓打手勢的這個細節，她疑惑的看看竹苓，再看看押著自己的兩個婆子，這才發現，除了月晗和馮嬤嬤之外，其餘的人，耳朵裡竟然都塞著厚厚的棉花！

　　顯然，有人考慮到了她陳姨娘今晚所說的話，一旦傳出去就會成為謝府的家醜，因此，細心的堵了相干人等的耳朵……

　　意識到這一點，陳姨娘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這下子，謝老太太肯定會悄無聲息的就把自己處理掉，免得自己帶累謝府的名聲……

　　當下，月晗和馮嬤嬤走在前面，小丫鬟竹苓隨侍在後，兩個粗壯的婆子則像拖一個木偶一樣，拽著死氣沉沉的陳姨娘一路花遮柳隱，到了謝老太太的榮暉院。

　　榮暉院裡也是靜悄悄的，一個上夜的婆子都沒有，顯然也是都迴避了，只有大丫鬟沉香親自守在院門口。

　　看到月晗一行人過來，沉香無聲的屈膝施了一禮，然後就引著她們到了謝老太太的正房外，稟報道：「老太太，晗姑娘她們回來了。」

　　片刻之後，謝老太太的聲音才響起來：「把陳氏鎖到柴房裡，堵住嘴，誰都不許見！讓馮嬤嬤和月晗進來。」

　　沉香恭謹的答應一聲，就挑起簾子，請月晗和馮嬤嬤進去，然後，親自帶了那兩個婆子，把陳姨娘直接押去柴房了。

　　正房裡，謝老太太閉著眼睛，坐在正中的八仙椅上，謝家大小姐謝知鳳則坐在她腳邊一個小杌子上，臉上猶有淚痕，眼睛也有些腫了。

　　「怎麼樣？！」一看到月晗和馮嬤嬤進來，謝知鳳立刻從小杌子上跳起來：「是不是那賤人害了我娘？！」

　　月晗看看馮嬤嬤，馮嬤嬤上前一步屈膝行禮，然後就不帶什麼情緒的把方才月晗和陳姨娘在銜月軒前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馮嬤嬤的轉述儘管沒什麼情緒，但那一幕一波幾折，本來就夠驚心動魄的，還是把謝知鳳聽得不自覺緊緊揪住了手裡帕子，連謝老太太不知何時，也睜開了眼睛。

　　等馮嬤嬤一說完，謝知鳳就轉頭看向謝老太太，哭著喊了一聲：「祖母……」

　　謝老太太卻擺擺手，止住了謝知鳳說話，沉聲道：「碧玉進來吧。」

　　下一刻，正房的簾子掀起來了，謝老太太的另外一個貼身大丫鬟碧玉從外面走進來，屈膝給謝老太太行了禮，就輕聲道：「方才的事情就是這樣的，馮嬤嬤描述的很準確。」

　　月晗和馮嬤嬤不由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震驚和了然：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謝老太太為了防止馮嬤嬤偏幫一方，竟然又派出了大丫鬟碧玉去再度盯梢！

　　聽到碧玉確認了馮嬤嬤的敘述，謝老太太的臉色終於變了。

　　「倉啷啷！」

　　謝老太太猛然把手裡的佛珠摔倒了地上，上好的小葉紫檀佛珠線竟然被謝老太太憤怒之下掙斷了！散落的珠子在地上滾了一地！

　　月晗、馮嬤嬤和碧玉都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忙蹲下身去撿那些四散飛濺的佛珠。

　　「大逆不道的賤人！」

　　謝老太太狠狠罵了一聲，謝知鳳則撲到謝老太太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一時間，謝老太太摟著謝知鳳，淚珠兒也斷了線一樣滾滾落下：「我苦命的鳳兒……」

　　馮嬤嬤又趕緊上前去勸慰哭成一團的祖孫倆，月晗和碧玉則去擰了熱手巾帕子，給祖孫倆擦臉。

　　謝老太太和謝知鳳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停住哭聲，謝老太太摸摸謝知鳳的頭髮，然後沉聲吩咐馮嬤嬤：「給那賤人送條白綾去，處理的乾淨點，我謝家丟不起這個人！」

　　馮嬤嬤答應一聲，就要退下。

　　「老太太。」月晗忽然開口，一屋子的人頓時都看向她。

　　月晗看一眼謝知鳳，然後屈膝行禮，輕聲道：「老太太，陳氏口口聲聲說懷疑是大姐姐的娘親害了她的子嗣，她才會報復，月晗略通歧黃之術，覺得她完全是胡編亂造，求老太太找一個信得過的大夫，給她試一下脈，一來還鄒夫人一個清白，二來讓陳氏也知道她自己冤枉了鄒夫人，不至於帶著對府裡和鄒夫人的詛咒上路。」

　　謝老太太倒是稍微猶豫了一下，謝知鳳卻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祖母，晗妹妹說的有道理，求祖母讓人給那賤人診脈，還我娘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