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波詭

　　「趙夫人說，她因為憂思過度生了病，喝了兩天藥後，發現藥變味了，所以偷偷把藥渣拿到外面找大夫檢驗，才發現藥被人換了……」

　　月晗重新複述趙夫人說過的理由，語調裡帶了淡淡的嘲諷：「因為是李姨娘先換了藥害她，所以趙夫人一怒之下，才想到要報復李姨娘，這才讓我去給她開藥方害人。」

　　梁氏疑惑的看著月晗，沒聽出問題在哪裡。

　　月晗咬咬唇：「娘，如果當初發現藥渣有問題，趙夫人為什麼不直接找我檢驗？而是要大費周章的拿到外面讓人檢查？等查出藥有問題之後，又為什麼不讓那位大夫幫她害人，而是要回過頭來找我，讓我去開藥，這說明了什麼？」

　　梁氏也是極聰慧的性子，聽到這裡已經反應過來：「這說明那個所謂李姨娘害趙夫人的藥渣，根本不存在。趙夫人只是講了一個故事，騙你去幫她……」

　　月晗自嘲的一笑：「對啊，知道我會醫術的，只有極少數人，起碼趙知府和李姨娘都是不知道的。所以，編個故事讓我來出手害人，比去外面找別的大夫，風險小多了……」

　　屋子裡一時安靜下去。

　　月晗和梁氏對面而坐，誰也沒有說話，但是從彼此的眼睛裡，都看到了淡淡的恐懼和憤怒。

　　最後，還是梁氏先開了口：「可是，趙夫人是利用你幫助趙小姐，老太太這邊，同樣也有一個大小姐……」

　　月晗淺淺一笑：「我名義上畢竟也算是謝家的姑娘，又有娘您在老太太和老爺身邊，所以老太太還不至於用完了就完全捨棄了，只要有可能，總會給我一條明路的。」

　　說到這裡，月晗故意看看梁氏的肚子，打趣道：「娘親當務之急，就是平平安安把肚子裡的哥兒生出來，有了這個謝家的嫡長子在，娘為我和昇哥兒、鈺姐兒說話的時候，才更有底氣對不對？」

　　面對女兒的打趣，梁氏還是忍不住紅了臉，低下頭：「還不知道是哥兒還是姐兒呢……」

　　月晗笑著握握梁氏的手：「現在月份還淺，我不敢說十足的把握，但是，有六七成的底氣，能說這是個男孩。」

　　聽了月晗的話，梁氏又驚又喜，她嫁進謝府，到現在也已經六年有餘，謝府上下盼一個嫡長子盼的太久了，那份壓力，甚至有些讓她承受不住了。而且，正如月晗所說，生下一個男孩，她在謝府為自己的幾個子女說話的分量才能更重！

　　母女倆商量定主意之後，就若無其事的分開，但是私下裡，梁氏開始悄悄兌換一下散碎金銀，一來讓昇哥兒去池州書院的時候，手頭能不缺錢；二來，更多的是為月晗將來進京準備。畢竟昇哥兒在池州還有舅舅照顧，月晗一旦到了京城寧安侯府，那真的是舉目無親，要想指望謝知鳳和她守望相助，還不如指望手頭多一些金銀傍身。

　　而月晗這邊，則開始抽空把一些安胎保胎的藥方、甚至嬰兒出生之後，容易患的麻疹、腹瀉、小兒百日咳、高燒等等疾病都寫出方子來，有條件的，則配置成能久放的丸藥，以備將來梁氏和孩子們不時之需。

　　在寫藥方的過程中，月晗才發現，這六年來，她在芸姑和孫子羽那裡，學到了多少寶貴的知識，孫子羽更擅長婦、兒、內科，而芸姑因為家傳的軍營醫術，反而對什麼跌打損傷、刀劍槍傷更有心得，月晗綜合了他們兩個人的醫學知識，再加上腦海中對前一世軍醫父親的一些記憶，如今印在她腦海中的醫術，反而是更加全面、有些地方甚至還超越了這個時代；

　　同樣在寫的過程中，月晗也才發現，她對梁氏、對昇哥兒、鈺姐兒，乃至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小嬰兒，又有多麼深的感情，六年來，前一世她是獨生女，父母又早早離世，讓她嘗盡了孤單一人的淒涼。穿越到這個時代後，梁氏溫婉慈愛，昇哥兒和她生死患難，鈺姐兒對她依賴備至，她已經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她們當成了真正的親人，有了濃濃的牽掛……

　　此去京城，一旦真的被選進宮的話，那只要不出意外，她就一輩子都不能再回到顏山城了。月晗自問還沒有成為什麼絕世寵妃的魅力，更不敢奢望將來能得到特旨，風風光光的省親回鄉。所以，對她來說，這一次離開，就是永遠離開了……

　　如果自己走了，她們得了傷風感冒怎麼辦？得了危重疾病怎麼辦？梁氏坐月子、小嬰兒剛出生，最脆弱的時候被人下毒怎麼辦？

　　一個又一個的擔心，化作月晗筆下源源不斷的一個又一個藥方，等到十餘天後，她終於擱下筆開始整理的時候，才發現那厚厚的一沓藥方，幾乎能有半本醫書那麼厚了……

　　雖然謝老太太還讓梁氏瞞著她將來進京參選的事兒，但是教養嬤嬤那邊，對她們的訓練卻更加嚴格起來，不僅僅是談吐、行坐、一顰一笑，包括琴棋書畫也開始更多的涉獵，每天訓練的時間也從半天延續到大半天，讓謝知鳳抱怨連連，讓一直咬牙硬跟進度的謝知蘭，也更加吃力起來。

　　或許是骨子裡有一個成人靈魂的原因，月晗表現出來的的耐性和韌性卻足夠，尤其是這些日子她沉浸在即將別離的思緒中，種種惆悵離情，反倒讓她的舉止更加沉靜下來，她前世有著西方繪畫的底子，這一世學國畫，雖然技法不同，倒也稱得上殊途同歸，畫出的意境常常讓那位焦嬤嬤讚賞不已，有一次甚至贊道：「晗姑娘的畫即使拿到京城貴女圈裡，也是毫不遜色的。」

　　當時焦嬤嬤只是隨口稱讚，月晗也沒有太放到心裡去，然而，第二天，繡鸞就意外的發現：月晗的畫紙被人淋了水，濕了一大摞。顯然，是有人不忿她的畫被稱讚，所以忍不住出手了。

　　這件事情被焦嬤嬤稟報給謝老太太，謝老太太也不含糊，當即把知鳳和知蘭身邊的僕婦一一叫去詢問，但是都沒有承認的，最後，因為謝老太太顧及到明年選秀在即，需要培養知鳳和月晗之間的感情，所以，沒有罰知鳳，但是，卻把伺候小姐學堂的管事嬤嬤給大罵了一頓，罰了一個月的月銀。

　　那管事媽媽是潘姨娘當年做丫鬟時候的手帕交，一直以來對二小姐謝知蘭也有些偏袒，因此她被謝老太太處罰，等於是謝知蘭也被打了臉。

　　這個處罰結果一出來，謝知蘭忍著氣學完當天的課程，一下課，就氣沖沖的直接去了潘姨娘的棠梨院。

　　潘姨娘正在認認真真的核對帳本，七月中元節的時候，她負責採買過節物品，處理的頗為圓滿，因此梁氏又順手把採買中秋節物品的任務給了她，對此她表現的十分高興。

　　而陳姨娘，則一如既往的低調，絲毫沒有和潘姨娘爭寵的意思，反而主動提出來她對於管理帳務有些吃力，所以不如拿出時間來，給未來的小主子縫些衣服。一時間，兩位姨娘各有忙活的事情，謝府內宅倒也稱得上平安無事。

　　謝知蘭一進了潘姨娘屋子，就把僕婦都趕出去，自己連哭帶說的把自己受到的羞辱說了一遍，末了狠狠的看著潘姨娘：「上次我讓人來給姨娘傳話，大姐姐肯定是有了別的出路，才看不上趙大少爺了，結果姨娘也沒幫我想辦法！整天就知道算帳本，你有沒有替我想過？！」

　　潘姨娘等她發洩完了，才合上手中的帳本，苦笑道：「姑娘以為我不想幫您？可是夫人有身孕的消息一傳出來，老太太就單獨把我叫過去訓過話，讓我保證不能出一點么蛾子，不然的話，她老人家就不再顧慮我是她院裡出來的人，要直接把我打發了！姑娘您說，婢妾該怎麼辦？」

　　謝知蘭一愕，臉上頓時變了：「老太太發現什麼了嗎？怎麼會這麼警告姨娘？」

　　潘姨娘皺皺眉頭：「應該沒有，不然的話，不會敲打完了我，就沒事了；不過，老太太已經發了話，我再去摻合，就成了不知好歹了。何況……」

　　潘姨娘陰陰一笑：「有人已經在動手，我們坐山觀虎鬥就好，何必去插手？」

　　謝知蘭聽了不由大喜：「誰在動手？陳姨娘？還是大姐姐外祖母那邊？」

　　潘姨娘壓低了聲音，輕輕開口：「陳姨娘主動提出來，不管帳，只專心給未來的小主子做衣裳，姑娘你覺得，她有那麼好心？」

　　謝知蘭不由皺起眉頭來，不客氣的打擊潘姨娘：「連姨娘你都會覺得那衣裳有問題，難道夫人她們會想不到？」

　　潘姨娘搖搖頭：「陳竹影來到這謝府，也有十六年的時間了，我也吃了她好幾回暗虧，才知道她看起來溫順，實際上，是條要人最狠的狗！我想不出來她會用什麼法子，但是，肯定會出手就是了。既然這樣，我們與其上去瞎摻合，不如先一邊看著……」

　　說著，潘姨娘看看謝知蘭，原本幸災樂禍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姑娘你年紀也大了，到了快議親的時候了，千萬記得奉承好老太太，給您找一門好親事才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