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貪杯誤事（下）

　　聽潘姨娘口口聲聲要「嚴刑重典」，梁氏不由皺皺眉頭：「你是覺得我的處罰還不夠嚴厲？那你意下如何？」

　　潘姨娘點點頭：「稟夫人，婢妾想：今天的事不如殺雞給猴看，也是提醒府裡眾人，以後要盡心做事；所以婢妾琢磨著：程大家的和杜婆子不能留了，應該將她們的差事開革了，趕出府去，以儆效尤！」

　　潘姨娘話音一落，廊下一片譁然，留下的婆子們顯然都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連梁氏也不由自主的看著潘姨娘：「你……你說什麼……」

　　潘姨娘眉眼一挑，自信滿滿的重複道：「婢妾的意思，這兩個誤事的奴才，應該直接開革差事，轟出府去！」

　　梁氏一時沉默了，她身邊的月晗也有些驚訝的看看潘姨娘：她原本還懷疑潘姨娘是串通了杜婆子，有意設圈套讓程大家的鑽，可是看看現在的情形，她竟然要連杜婆子一塊轟出去！

　　試想一下，哪個幫兇替主子做了壞事，還願意落一個革除差事的下場啊？

　　想到這裡，月晗掃一眼地上跪著的杜婆子，她原本拿酒說事，就是想提醒梁氏：審審杜婆子這個幫兇，看看程大家的喝醉背後，有什麼隱情。

　　梁氏也還算上道，快刀斬亂麻的處置杜婆子和程大家的，沒想到偏偏這時候，潘姨娘跳了出來，非但不給杜婆子求情，反而下手更狠。

　　月晗滿懷期望的看看杜婆子，想像著下一刻杜婆子會不會突然跳起來，指責潘姨娘落井下石兔死狗烹什麼的。

　　可是她注定失望了，只見甭管潘姨娘如何慷慨陳詞，那杜婆子都跟死狗一樣，趴在地上連頭都不抬。

　　月晗這邊轉著小心思不用說話，梁氏在潘姨娘的步步緊逼下，卻有些左右為難：雖然今早程大家的表現確實可惡，但是平心而論，她本來的處罰已經不算輕了，不說那三十板子，單說扣掉半年月錢，挨了打還得花錢請大夫吃藥，就足以讓一個奴婢之家牢牢記住這個教訓。

　　可偏偏潘姨娘義正言辭一番話下來，還把一家之主謝建文搬了出來，愣是顯得梁氏的處罰太微不足道了！須知如今的世道，這些世代為奴的人都只會小意伺候主子，哪裡會種田謀生？要是給轟了出去，要怎麼尋一個活路？

　　念及此處，梁氏有些遲疑的開口：「這樣處理不太好吧？咱們謝府是寬厚之家，要是……」

　　「婢妾見過夫人，見過晗姑娘，見過潘姐姐。」

　　院門口一個柔柔的女聲忽然傳過來，打斷了梁氏的話。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陳姨娘一身月白色夾襖夾裙，身後只帶了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綠靜軒門口。

　　這會兒見眾人都看向她，陳姨娘怯怯一笑，碎步走上前來，又衝著梁氏深深施了一禮，再次柔聲道：「婢妾冒昧了，實在是有要緊的事情需要夫人拿主意，這才斗膽打斷夫人的話，還請夫人恕罪。」

　　梁氏顯然對這個一直低眉順眼的側室姨娘很客氣，也就搖了搖頭，和顏悅色的開口：「竹影你不用客氣，有什麼事情？」

　　月晗這才知道：陳姨娘居然叫竹影，這麼雅致的一個名字。

　　陳姨娘聽到梁氏詢問，就抬起頭，看看周圍眾人，眼神裡閃過一抹遲疑和為難。

　　見陳姨娘不接著說話，潘姨娘拿帕子按按嘴角，快人快語的開口：「陳妹妹不是我說你，夫人最是公正和氣的，有什麼話你還需要藏著掖著嗎？」

　　陳姨娘臉龐頓時漲得緋紅，期期艾艾的開口：「婢妾不是這個意思，是……」

　　她又看一眼梁氏，月晗站在梁氏旁邊，只覺得陳姨娘柔柔的目光裡滿是無助，果然梁氏也被她這目光打動，語氣更加和婉了：「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就是。」

　　那陳姨娘聞聲，紅著臉點點頭，才小聲道：「稟夫人，是大小姐那邊已經收拾好了包袱，準備回鄒府看望鄒老夫人，可是這個時辰，廚房裡還沒送過飯來，所以大小姐打發婢妾去催一催……」

　　陳姨娘雖然話說的聲音細如蚊訥，但是在場眾人卻都已經明白了事情原委，頓時臉上神色各異。

　　這其中，最尷尬的就是梁氏：不用陳姨娘再多說，她也能腦補後面的情節：今早謝家大小姐謝知鳳剛在綠靜軒吃了癟，回去肯定怒沖沖的，打發陳姨娘去廚房的時候肯定也沒有好聲氣！

　　然後陳姨娘去了廚房，卻發現廚房裡一個人都沒有，早飯連影子都不見，肯定是為難了，才來綠靜軒求助的……

　　想到這裡，梁氏不由按按自己額頭，再想想謝知鳳的院子裡還有一個鄒老夫人派來的吳嬤嬤，那可是代表謝建文原配夫人娘家的，這會兒要是看到謝知鳳連早飯都吃補上，那……

　　沒等梁氏開口，陳姨娘已經又一臉為難的接著道：「吳嬤嬤還在大小姐身邊伺候著，奴婢以前在鄒府的時候，就知道這位嬤嬤性子最是嚴厲的，怕是再耽擱久了，會……」

　　梁氏聽到這裡，趕緊看看還圍在旁邊的幾個婆子：「你們還在這裡站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去廚房備飯！」

　　那兩三個婆子頓時如鳥獸散，但剛走了兩步，又被梁氏叫住了。梁氏看看天色，急著開口：「這個時辰，現做飯怕也來不及了，你們分出一個手腳麻利的，趕緊去『老盛祥』買些粥和點心來，請大小姐和吳嬤嬤先墊墊肚子。就說今早廚房有些事情，做飯耽誤了，請她們寬恕則個……」

　　月晗拉拉梁氏的衣袖，見梁氏彎腰看向自己，她輕聲提醒：「娘，今早老爺不是吃了飯才走的嗎？」

　　梁氏得了提醒，忙改口吩咐幾個婆子：「這邊小廚房還有給老爺預備的點心和銀耳糯米粥，先撿了乾淨的碗筷，把那老爺沒動過的粥飯熱好了，給大小姐送過去！」

　　那幾個婆子連忙答應著，七手八腳自去忙活差事不提。

　　這邊潘姨娘看看梁氏：「夫人，這杜婆子和程大家的如何處理？」

　　經了耽誤謝知鳳早飯這一場風波，梁氏對程大家的和杜婆子，心裡更生了幾分惱怒，這時候也不再多想，直接揮手道：「就依你的話，攆出去吧！」

　　說到這裡，梁氏還是一陣惻隱之心，又補充一句：「每家給五兩銀子，再把賣身契發還了，能不能找到新主家謀生，就看他們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