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反擊（中）

　　每個人心理都有一個底線，一旦突破了這道底線，就會再無阻礙，情不自禁的吐露更多的東西。

　　小丫鬟春明現在就是這種狀態，既然供出了陳姨娘，她匍匐在地上，再說起話來就更順溜了：「陳姨娘說奴婢要是辦了這件事，就有兩串錢的賞錢，要是不做的話，潘姨娘現在已經失勢了，下個月就是她來發月錢了，一定會把奴婢和奴婢娘老子的錢都扣了，嗚嗚嗚嗚……」

　　月晗看看臉色氣得緋紅的謝知鳳，又看看那小丫鬟春明：「陳姨娘還讓你做過什麼？」

　　春明搖搖頭：「陳姨娘就是讓奴婢想辦法再問問，那套柳條小編筐到底放哪兒去了，奴婢這才一直惦記著……哦，對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陳姨娘還讓奴婢的爹爹去買過一些藥，據我爹爹說，都是些很值錢的藥材……」

　　這下子，謝知鳳的臉色已經不是緋紅，而是鐵青了！顯然她想起來從潘姨娘屋子裡搜出來的那包藥材了。

　　顧忌著這是在謝老太太的院子裡，謝知鳳惡狠狠的看一眼春明，才吩咐旁邊兩個婆子：「把這小丫頭堵了嘴，給我關到柴房裡去！」

　　月晗忙攔住她：「大姐姐，不如還是把這小丫頭關在老太太這邊。」說著，她意有所知的看看外面：「只怕柴房那裡，人多嘴雜。」

　　謝知鳳瞬間反應過來，卻還是不願意在謝老太太這兒丟了自己的面子，所以還是堅持自己的命令，只是凶巴巴的告訴那兩個上來的婆子：「要是讓我聽到她喊出一聲來，我扒了你們兩個的皮！」

　　那倆婆子嚇得一哆嗦，忙拿手帕堵了春明的嘴就往下拖，見春明還要掙扎，她們毫不客氣的兩腳就踢上去了。

　　「等一下！」月晗清泠的聲音突然響起，看那兩個婆子不情不願的停下，月晗就緩緩開口：「她現在交到你們手裡看管，如果是病了殘了，或者是私下見了什麼人，口供突然改了，那說不得，你們就等著大姐姐和我找你們算帳吧！」

　　她雖然看起來年紀小，但靈魂畢竟是成熟的，這會兒說起話來又有意放慢了語速，自有一份威壓人的氣勢，不但那兩個婆子趕緊連連點頭，連一向跋扈的謝知鳳，一時之間都沒有說出話來。

　　一直到兩個婆子把春明拖了下去，謝知鳳才回過神來，猛地跳起來：「楊月晗！你什麼意思？！你成心要我好看是不是？！」

　　月晗衝孫媽媽揮揮手，示意孫媽媽先回去，然後自己轉身看看謝知鳳：「大姐姐不介意的話，我們回你院子裡去說話？」

　　謝知鳳看看謝老太太正房的方向，不敢再吵嚷！她跺了跺腳，掉頭就往外走，月晗則不緊不慢的跟著她。

　　一回到銜月軒，謝知鳳就把所有伺候的僕婦都轟了出去，這才看向月晗，惡狠狠的開口：「就算是陳姨娘想陷害你，你也不許說出去！記住了嗎？！」

　　月晗對她的霸道實在有些無語，不過臉上倒也沒生氣，依舊語氣淡淡的開口：「大姐姐為什麼要護著陳姨娘？」

　　謝知鳳瞪她一眼：「你傻啊！誰都知道她是我娘的陪嫁丫鬟，這些年來也都天天在我跟前伺候，要是她出了事，我面子往哪裡擱？！」

　　月晗早料到她會這麼回答，知道她還是相信陳姨娘是她的忠僕，不由好笑的問道：「那天晚上，大姐姐怎麼會突然想到搜潘姨娘的屋子？估計也是陳姨娘給你出的主意吧？」

　　謝知鳳沒有說話，只是「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結果呢？」月晗繼續看著她：「結果你硬闖棠梨院搜了潘姨娘的屋子，估計蘭妹妹和你結怨了吧？你又硬闖老太太的正房，當著老太太的面掌摑潘姨娘，估計不僅潘姨娘心裡怨恨你，就是老太太，心裡也會有些不舒服吧？」

　　謝知鳳神情有些聳動，緩緩抬頭看向月晗。

　　月晗繼續道：「然後你又帶人去搜我娘的綠靜軒，如果按照陳姨娘的布置，搜出那套柳條小編筐，那我恐怕也少不了要挨你的耳光，到時候，我，我娘、甚至昇哥兒都會和你記仇！」

　　謝知鳳臉上原本的怒意已經漸漸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思。

　　月晗再打擊她一下：「當然，就是現在，我，我娘和昇哥兒估計也會對大姐姐你有些怨言。」

　　「為什麼？」謝知鳳下意識的反問一句。

　　月晗收起了臉上淡淡的笑容：「因為那套柳條小編筐雖然沒能栽贓我，但是卻又冒出來一條鴛鴦汗巾，成功的栽贓了我娘。不管那條汗巾子是誰放進去的，但我們看到的是，那條汗巾子子是大姐姐你帶人搜出來的，而陳姨娘反倒對我娘諸多維護。」

　　謝知鳳從小到大，那讓人這麼教訓過，登時就不爽的反彈：「誰說那東西不是你娘私藏的？！她先嫁了你那死鬼爹，又改嫁給我爹爹！藏了前任夫君的東西，一點都不奇怪！」

　　謝知鳳還沒發飆完，後面的聲音就越來越小，因為，她發現隨著自己的話，月晗那一雙原本澄澈生輝的眼睛，漸漸變得冰封萬里起來，讓她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一時不敢再污言穢語說下去了。

　　月晗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直到謝知鳳有些心虛了，她才聲音清泠的開口：「以後口下留德，不然的話，我們之間的扣子恐怕永遠都不會解開了！」

　　謝知鳳一時被她的氣勢所懾，居然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然後才反應過來，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你居然敢威脅我？！」

　　月晗依舊聲音冷冷的：「不是威脅，那條汗巾子馬上就能證明不是我娘繡的東西，到時候要是牽扯到陳姨娘的話，大姐姐是保她還是不保，不妨先慎重考慮考慮。」

　　說著，月晗不再跟謝知鳳廢話，起身就往外走去，留下謝知鳳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起愣來。

　　一直提心吊膽守在門外的丫鬟晨露，眼見月晗走出了銜月軒，這才趕緊跑進屋去看謝知鳳：「大小姐，那個楊月晗欺負您了嗎？！」

　　謝知鳳回過神來，衝著晨露厲喝一聲：「陳姨娘呢？！叫她來見我！」

　　說著謝知鳳掐緊了手心，咬牙切齒的低語：「居然敢慫恿我替她出頭得罪人，她活得不耐煩了！」

　　晨露被大小姐謝知鳳的怒氣嚇了一大跳，趕緊跪下，卻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大小姐您忘了，這幾日每到這個時辰，陳姨娘都去給老太太念一天的帳本的，現在去叫她，只怕不合適吧？」

　　謝知鳳這才明白，為什麼月晗會選在這個時辰跟她攤牌，分明是算計好了她不能馬上給陳姨娘發警報！

　　謝知鳳想去把小丫鬟春明叫來再囑咐幾句，可是，剛走了兩步路，她又停住了腳步。

　　方才，孫媽媽和小丫鬟春明的爭執，是在謝老太太的榮暉院發生的，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肯定已經有人把隻言片語稟告給謝老太太了。這會兒謝知鳳再去教春明改口供，只怕已經無濟於事了……

　　謝知鳳頹然在椅子上坐下，腦海裡想起月晗那張幼小卻清麗的臉龐，一時之間居然有點害怕起來：「她算計我……她什麼都算好了……」

　　晨露摸不著頭腦的跪在地上等了好一會兒，才壯著膽子出聲問謝知鳳：「小姐，奴婢這會兒還去叫陳姨娘過來嗎？！」

　　謝知鳳猛然把手邊茶几上的茶杯掃到地上！

　　伴隨著茶杯哐啷粉碎的動靜，謝知鳳惡狠狠的大喊：「還叫她來做什麼？！她敢算計我，拿我當出頭鳥去得罪人，她倒是去討我爹爹和祖母的歡心，既然這樣，那就活該等著被人收拾！」

　　謝知鳳的怒喊聲，在屋子裡迴蕩，而已經走到花園的月晗，自然不會聽見她的抱怨！

　　一陣帶著些涼意的晚風吹過，綠靜軒屋簷下燈籠昏黃的光芒已經隱隱在望，月晗停下腳步，用帕子擦擦手，手心裡居然有一點汗意了。

　　雖然不知道謝知鳳現在的反應，但是月晗卻也誠心祈禱，在接下來她們和陳姨娘的這場對決中，謝知鳳不要摻合進來。

　　畢竟，陳姨娘只是一個沒什麼靠山的姨娘，縱然玩弄一些陰微卑賤的心計，到頭來還是要仰人鼻息才能狐假虎威的。

　　對付這種惡人，月晗完全可以不留後手的直接把她打擊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但是謝知鳳的身份卻和陳姨娘不一樣了，無論她再怎麼跋扈、也無論她辦錯了多少事，她都是謝府唯一的嫡出小姐，謝老太太的親孫女，謝建文的親女兒！

　　某種意義上來說，在謝府，她謝大小姐就是一尊誰也打不倒的金娃娃，只能敬著供著，不能碰著磕著。

　　所以，月晗在準備對付陳姨娘之前，只能先來把謝知鳳擺平，把陳姨娘背著她做的事攤出來給謝知鳳看，讓謝知鳳憤怒之下，不再管陳姨娘！

　　失去了謝知鳳做庇佑的陳姨娘，想再耍什麼心計，只怕，也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

　　天空中一陣鴿哨傳過，嘹亮空闊，月晗微微一笑，繼續向綠靜軒走去，在那裡，梁氏等人還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