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做戲

　　月晗捧著那個裝著七彩寶石臂串的錦盒，一個人離了瑞景堂，一會兒想想方才忤逆寧安侯太夫人求親的後果，一會兒想到元修不知現在何處，送上去的那份奏摺又為何還沒有動靜？

　　她就這麼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穿花拂柳往回走，不知不覺走到寧安居的時候，只見青天白日之下，寧安居卻院門緊閉，裡面隱隱傳出女人的哭泣聲和斥駡聲，院門外則聚集著幾個婆子丫鬟，探頭探鬧的在聽動靜，直到有人看到月晗遠遠走過來，她們才趕緊做鳥獸散了。

　　月晗腳步略停一停，默默看了看寧安居那嵌著描金漆黑獸頭的大門一眼，就繼續走了。謝知鳳既然寧肯不要貼身侍婢的性命、寧肯暗害月晗，也要做寧安侯的妾室，那現在她被大房夫人穆曹氏教訓規矩，也是身為一個妾室應該付出的代價。

　　雖然腦子裡這麼告誡自己，但是想想昔日顏山城裡那個總愛穿一身大紅色的驕傲小姑娘，月晗心頭還是隱隱有些悵惘，直到一路走回她暫住的清萌館西廂房，看到曹芳雅的丫鬟詩雲居然還笑吟吟的坐在她房間裡和竹苓說話，月晗才收斂起情緒，不動聲色的走進屋去。

　　「晗姑娘回來了？」詩雲一看到月晗，搶在竹苓前面，就滿臉堆笑的迎上來請安：「我家姑娘想作詩，不耐煩奴婢留在屋裡吵著她，就把奴婢轟出來了，奴婢就想著來給姑娘您請個安，順便跟竹苓妹妹聊聊天。」

　　說著話，詩雲一雙眼睛已經瞄到月晗手裡的錦盒，當即掩口笑道：「喲！這錦盒真精緻！晗姑娘這是也得了太夫人的賞賜吧？」

　　月晗知道她定然是替曹芳雅來打探風聲的，也就故作不知道，盈盈一笑：「長者賜，不敢辭，再說太夫人也賞了曹姑娘，所以我就厚顏愧領了。」

　　詩雲頓時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得意：「姑娘也知道我們小姐得賞賜了？嘖嘖，沒想到竟然是昭榮皇太后的遺物，那可是價值連城啊！奴婢今兒個可真是開了眼了！」

　　說到這裡，詩雲試探的看向月晗手裡的錦盒，試探道：「不知姑娘得了什麼好東西？聽說這寧安侯府前後出過一位太后、兩位貴妃，還有現在的景嬪娘娘也是聖眷不衰，想來太夫人賞給您的也是哪位貴人的物件吧？」

　　月晗故意神情一黯，淡淡道：「一對臂串而已，太夫人倒沒說有什麼來歷。」

　　說著，她在詩雲的慫恿下把那錦盒打開，詩雲被那七彩寶石臂串的寶光燦爛給刺的眼睛一瞇，但想想這東西就算再華貴，終究不如自家小姐得的鳳尾簪彩頭更好，這樣一想，臉上那層驕傲之色就怎麼掩藏也掩不住，嘴上雖然恭維了幾句那寶石臂串漂亮，但是眉宇間的輕慢之色卻也展露無遺。

　　月晗見狀，故意斂眉懶懶吩咐竹苓：「竹苓，將這臂串收起來吧，明日我去給太夫人請安的時候，再戴上，好歹這臂串顏色還不錯，蠻襯人膚色的。」

　　竹苓早就不忿詩雲的態度，這會兒答應一聲，也不管詩雲還在看那臂串，上前就將錦盒「啪嗒」一扣，嘴上卻不服氣道：「姑娘說的是，這對臂串寶光四射，顏色比雲霞還好看，姑娘帶著它，肯定是人比花嬌。」

　　詩雲聽她們主僕一唱一和，誇這臂串的顏色，不由掩口笑道：「妹妹外行了，這臂串雖然光彩好，不過是七色寶石鑲嵌起來的，色澤太多、光華又盛，反而不顯膚色呢！」

　　詩雲一邊說話，一邊偷覷月晗的臉色，只見月晗似乎真被掃了興，她就更是得意洋洋的吹噓道：「說起來我家小姐膚色偏白了些，方才我幫她試戴了一下那鳳尾簪，她的臉色倒真真是被那鳳尾簪上的碧璽和紅寶石映出幾分血色來，看著氣色特別好。」

　　竹苓大眼睛一瞪，冷笑道：「詩雲姐姐說了這麼大半天，口也不渴嗎？！」

　　月晗也一臉淡淡的不悅：「竹苓幫我打水吧，我也有些累了，正想躺下歇歇呢。」

　　「是，奴婢這就去打水！」竹苓脆生生的答應一聲，就不客氣的看向詩雲：「詩雲姐姐不好意思啊，沒時間招待你了。」

　　詩雲越是看到月晗主僕倆生氣的樣子，心裡越高興，嘴上假惺惺又客套了幾句，就帕子一甩，迫不及待的回曹芳雅住的東廂房報信了。

　　竹苓氣鼓鼓的給月晗打了水回來，一邊幫月晗泡腳，一邊鬱悶道：「姑娘方才一走，她就跑過來，拽著奴婢東拉西扯，繞著圈子問咱們昨夜在柴房的事情，嘴上雖然說著同情的話，可是奴婢分明看到她聽說那熱湯灑了的時候，眼裡閃過老大一抹可惜！」

　　月晗點點頭，詩雲不知道竹苓是有意裝傻，又急著打探消息，言語神情間難免會露出蛛絲馬跡的異樣。這樣也好，判定了曹芳雅是幕後黑手之一，那她就可以毫無負疚感的看曹芳雅掉進太夫人的圈套了，而且，她也不介意再在背後推一把，算是報答曹芳雅先前的落井下石！

　　竹苓想想詩雲做作的樣子，氣的眼淚都要下來了：「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她，奴婢正想給姑娘鋪床，誰知道她又巴巴回來了，呸！什麼怕打擾她家小姐的詩興，分明就是來看看姑娘得的賞賜好不好的！偏偏太夫人也偏心，居然把那勞什子鳳尾簪賞給她們家小姐，真是瞎了眼！」

　　見這小丫鬟小嘴吧啦吧啦跟放鞭炮一樣，顯然是氣壞了，月晗不禁微笑，安撫她道：「別生氣了，老話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咱倆剛從柴房逃出生天，接下來就有福氣了。」

　　「對！」竹苓頓時破涕為笑：「姑娘接下來一定福澤深厚，誰也擋不住！」

　　月晗笑著擦了腳，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就吩咐竹苓道：「我方才從寧安居經過，好像大太太正在教訓謝姨娘呢，她現在自身難保，只怕更想不到要拉拔晨露那丫頭了，你一會兒去宜淑樓那邊轉一圈看看，想辦法看看晨露的情形，要是還能救，咱們就伸把手，好歹也是一條人命。」

　　竹苓聽說謝知鳳倒霉，先是一臉喜色，聽說月晗要救晨露，不由又撇撇嘴，月晗見狀笑道：「她肋骨都斷了，你該不會還吃她的醋吧？」

　　竹苓轉念一想，不由笑著點頭道：「奴婢才不生氣呢，晨露往日裡那麼狗仗人勢，現在落難了，姑娘都還想著要救她，奴婢這麼忠心，姑娘一定待奴婢更好！說起來她該吃奴婢的醋呢！」

　　月晗被她逗的也笑起來，揚手作勢要打她：「快去吧！早跑完這趟腿，早回來躺下歇歇，昨夜裡你也沒睡好！」

　　月晗主僕倆說說笑笑的功夫，詩雲已經一臉得意的回了東廂房，對正在把玩那鳳尾簪的曹芳雅笑嘻嘻的稟報道：「姑娘，奴婢看到太夫人給那晗姑娘的賞賜了，是個臂串，雖然鑲著七色寶石，看起來挺名貴的，可是那麼多寶石湊在一起，花裡胡哨的，也不是宮裡貴人的賞賜，也沒有什麼彩頭，一看就比您這對鳳尾簪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呢！」

　　曹芳雅撥弄一下鳳尾簪上螢光粉潤的碧璽，淡淡道：「她情緒怎麼樣？」

　　詩雲噗嗤一笑：「姑娘真該親眼看看她們那氣急敗壞的樣子！」說著，添油加醋的把月晗主僕的話說了一遍，末了笑道：「要奴婢說啊，明天去給太夫人請安，您也戴著這鳳尾簪去，偏要氣氣她！」

　　曹芳雅微微皺眉：「她一向是個沉得住氣的，這回怎麼這麼浮躁了？」

　　詩雲撇撇嘴：「往常是裝著沉得住氣，可是現在，她姐姐先那麼丟人去爬侯爺的床，接著她又牽扯上刺客的事，又被太夫人鎖到柴房裡，又被婆子潑一身冷水，好容易被放出來了，還眼看著太夫人賞賜給您昭榮皇太后的鳳尾簪，卻只拿一個臂串打發她！這麼一連串打擊下來，就算她臉皮再厚，只怕也高興不起來了！」

　　曹芳雅思索片刻，覺得詩雲說的有理，也頷首認可了這份推測。

　　詩雲見曹芳雅點頭，忙賠笑湊趣道：「姑娘，明日裡帶這鳳尾簪的話，奴婢給您梳一個望仙髻好不好？明天咱們再有意和她們一塊去給太夫人請安，保準讓那晗姑娘看的眼紅心跳，羡慕死您！」

　　曹芳雅用手指愛惜的拂過那鳳尾簪，咯咯笑起來：「為什麼只戴明天一天呢？太夫人的厚賞，我應該天天戴著，才能表明一片喜歡之意，讓太夫人看了高興，也是我一片孝心！再說……」

　　曹芳雅眼睛微微瞇起來：「一個人心浮氣躁了，才會容易犯錯，越是犯錯，以後的機會才越少。天授不取，反授其咎，她好不容易開始犯蠢，我怎麼能不抓住機會？」

　　「姑娘最是厲害！」詩雲看著曹芳雅那清逸出塵的醉人笑容，心裡打了一個寒噤，嘴上卻忙不迭吹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