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吃味

　　「姑娘，不好了！」

　　竹苓從宜淑樓匆匆回到清萌館，一推開西廂房的門，就迫不及待的開口：「晨露不在宜淑樓了！」

　　「什麼？！」月晗聞聲，從床上一下子坐了起來：「是大太太的人把她趕出去了嗎？」

　　竹苓忙搖頭：「不是大太太！我方才去的時候，見她住的耳房空著，嚇了一跳，忙拽了一個婆子問了問，才知道一刻鐘前，太夫人身邊的朱嬤嬤親自帶人抬了一個躺椅，把晨露抬走了！」

　　說到這裡，竹苓怯生生的問出心裡的疑惑：「姑娘……太夫人該不會……不好處置謝姨娘，就拿晨露撒氣了吧？」

　　月晗呆呆坐在床上，心裡快速想了一會兒，一個不好的念頭漸漸浮現在腦海裡：「太夫人用不著拿晨露撒氣……除了你、我和謝姨娘，只有晨露也是從顏山城謝家出來的，太夫人要悄悄問什麼關於謝家的事情，找晨露是最好的人選。」

　　不管月晗是如何猜測的，總之晨露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當天下午，竹苓悄悄又去過宜淑樓那間耳房一次，確定了晨露一直沒有回來。

　　月晗怕出人命，不敢多耽擱，當天晚上特意去給太夫人請安，陪著太夫人閒聊了幾句，就一臉好奇的問太夫人身邊的朱嬤嬤：「嬤嬤，聽說今天你帶人去把我大姐姐的丫鬟晨露帶走了，那丫頭還有傷在身，不知道現在哪裡？」

　　朱嬤嬤悄悄瞥一眼太夫人，就含笑向月晗道：「回晗姑娘的話，太夫人怕謝姨娘剛到寧安居，沒有親信的人使喚不方便，所以還是讓晨露去伺候謝姨娘了。」

　　月晗心裡一沉，面上反倒是一臉釋然的神情：「那就好，大姐姐也習慣了晨露的伺候。不過我聽我娘說，晨露不是簽死契的奴婢，她爹娘當初遭了災，將她買到謝府簽了十年的賣身契，到十八歲上契約滿了，就接她回去嫁人，所以我大姐姐這邊，只怕還得讓晨露儘早帶一個小丫鬟，熟悉大姐姐的喜好，將來她出府了，才好有人接著伺候大姐姐。」

　　太夫人臉上還沒什麼表情，朱嬤嬤神色卻瞬間一僵。按照大燕朝的法例，大戶人家的奴婢，有家生子和死契奴婢、活契奴婢三種。死契奴婢和家生子一樣，都屬於主人的私有財產，和這兩種奴婢相比來說，活契奴婢擁有的人權和保障卻相對多一些，主人是不能無緣無故處死活契奴婢的，不然一旦有人告發，就要吃官司。

　　「晗妹妹這話真是好笑。」

　　一個清雅的女聲突然在門口響起，眾人循聲望去，不由都眼前一亮，只見曹芳雅穿一身大紅色鳳穿牡丹花紋的裙襖，頭梳高高的望仙髻，戴著那兩枚鳳尾簪，扶著丫鬟詩雲的手，嫋嫋娜娜的走進來，看著月晗，含笑道：「說句不知羞的話，我們這樣的千金小姐將來出嫁，哪有不帶自己的陪嫁丫頭的？要是按照你方才說的話，謝姨娘最親近的丫鬟竟然是個活契奴婢，到了十八歲就要放出府去，難道貴府上，原本是準備讓謝姨娘一個人出嫁的？」

　　說著，曹芳雅還狀若無意的掠一掠鬢髮，手指在那鳳尾簪上掠過，然後，才亭亭向太夫人福身行禮：「芳雅聽說晗妹妹這會兒來給太夫人請安，想著還沒有當面謝過太夫人的厚賞，就冒昧也跟過來了，請太夫人恕罪。」

　　太夫人瞇著眼打量她的裝扮，笑的一臉慈和：「到跟前來，讓我好好瞧瞧。」

　　曹芳雅聽了，瞥一眼一旁的月晗，就嫋娜走到太夫人跟前。太夫人親熱的拉著她的手看了一會兒，才笑著向朱嬤嬤的道：「你看，我說的不錯吧？果然這鳳尾簪最適合曹丫頭，她又會搭配衣服，這往人跟前一站，果然是飄逸出塵，傲立群芳。」

　　朱嬤嬤忙陪笑道：「曹姑娘水蔥一樣的人兒，再讓太夫人一打理，哪能不出色呢！」

　　太夫人聽了笑的更開心了，拍著曹芳雅的手：「喜歡就常戴戴，也是個好彩頭。」

　　曹芳雅見太夫人待她這麼親熱，雖然心裡還有點不適應，但現在她更在意的是月晗的態度，她眼波流轉，狀若無意的打量一眼月晗，見月晗果然低頭端了茶盞喝茶，臉上神情似乎有些不悅。

　　曹芳雅不由心裡暗笑，故意又問月晗道：「晗妹妹方才還沒解開我的疑惑呢？貴府怎麼會讓一個活契奴婢去伺候謝姨娘？」

　　這話無疑是嘲笑謝府不懂規矩、或者梁氏身為繼室夫人，苛待謝知鳳這個嫡出小姐了。

　　月晗放下茶盞，果然眉宇間暗蘊怒色：「晨露伺候謝姨娘，是在我進謝府之前，我怎麼知道是什麼原因？曹姐姐要是實在好奇，那我回頭寫封信回去，問問怎麼回事再答覆你吧。不過，這遠隔關山萬里，一來一往，只怕要耗費不少時間。」

　　曹芳雅現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月晗失態，當即抿嘴笑道：「也是，這種謝家的家事，只怕還是問謝姨娘才最清楚，不過她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倒不好讓她過來煩擾太夫人了。」

　　月晗突然站起來，冷冷看一眼曹芳雅，然後向太夫人行了一禮：「太夫人，月晗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說完月晗也不等太夫人點頭應允，就轉身揚長而去，連她的丫鬟竹苓都愣了半天，才慌裡慌張的忙跟上去！

　　屋子裡，太夫人果然氣得臉色發白：「不過為了一個小丫鬟，居然就這麼給我臉子看！」

　　曹芳雅低下頭一副懊悔的神色：「都怪芳雅口無遮攔，得罪了晗妹妹……」

　　太夫人冷笑：「哪裡是你說話不謹慎，她分明是不忿我把鳳尾簪賞給你！這才甩臉子給我看！」

　　曹芳雅立刻作勢要去摘那鳳尾簪，卻被太夫人固執的按住了手：「不許給我摘！我倒要瞧瞧，她還能出什麼么蛾子！」

　　「太夫人……」曹芳雅垂著頭，聲音裡滿是無奈，但是眼睛裡卻閃過一抹亮光……

　　九曲回環的遊廊上，月晗快步走了一陣，有些氣喘吁吁了，才漸漸慢下來，竹苓小跑著從後面追上來，一臉擔心的看著月晗，埋怨道：「姑娘，您怎麼惹太夫人生氣了……」

　　月晗緩緩搖搖頭，太夫人生氣？只怕這會兒太夫人心裡正樂開了花呢！

　　月晗遙望庭院裡一株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樹，嘴角噙起一絲苦笑：但願太夫人看在她這麼賣力的配合陷害曹芳雅的份上，能大發善心，饒過晨露一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