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御前診病（下）

　　眼見又有人站出來阻攔月晗診病，貴妃娘娘不悅的看看那個突然冒出來說話的人，聲音裡已經帶了幾分不耐：「老七，你又有什麼疑問？」

　　七皇子夜鵬禎向著貴妃拱拱手，就看向月晗，仔細打量一下，突然開口，輕輕哼了幾句歌：「塵緣如夢，幾番起伏總不平，到如今都是煙雲……」

　　跪在地上的月晗身子戰慄一下，猛地抬起頭看向那長身玉立、溫文爾雅的七皇子，險些驚呼出來：你怎麼也會這首《塵緣》？難道你也是穿越過來的？！

　　「本王曾在寧安侯府，無意中聽到一個姑娘唱這首曲子。」七皇子哼了兩句後，就看著月晗微微一笑：「我覺得跟你的聲音一樣，不知是不是你哼唱的？」

　　弄明白七皇子會唱這首歌的原因，月晗一時間心裡也不知道是應該鬆口氣，還是隱隱有些失落，畢竟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裡，她曾好多次幻想過，會有人向自己一樣，穿越而來，成為這個大燕朝永遠的異鄉人……

　　月晗低下頭，強自壓抑住心裡的情緒起伏，恭聲道：「回七皇子的話，民女確曾唱過這首曲子，卻沒想到汙了七皇子清聽，請您恕罪。」

　　「哦……」七皇子拖長了聲音：「那個人就是你？可是我卻記得，那個唱曲子的姑娘姓謝，是寧安侯府的遠房親戚，你為什麼姓楊？」

　　此言一出，屋子裡的人頓時都大嘩。

　　四皇子夜鵬璋更是大聲道：「我就說她不能給父皇看病吧？！一會兒姓楊，一會兒姓謝，分明是假冒身份來到皇宮，實在是匪夷所思！」

　　貴妃也面沉如水，望著月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著，她看看坐在下首，一直沒有說話的景妃娘娘：「景妃，這是你寧安侯府的親戚？！」

　　景妃從看到月晗進來之後，她就一直低著頭和月晗裝不熟，這會兒見貴妃娘娘發了話，她只好起身向著貴妃福身一禮：「回姐姐的話，妾身之前也在疑惑，怎麼這姑娘姓楊不姓謝，還以為是認錯了人呢。妾身久處深宮，也不清楚她為什麼改姓楊。」

　　貴妃點點頭，算是認可了景妃的解釋，正要再追問月晗，只見三皇子夜鵬軒卻上前一步，半護住跪在地上的月晗，揚聲道：「貴妃娘娘，無論這位姑娘姓什麼，但是她為了我父皇的病，來到這深宮之中問診，這本來就是冒著生命危險，兒臣覺得，就衝這一片忠義之心，衝她已經讓我父皇順利導尿，就不該繼續讓她跪在這裡接受審問！」

　　「不錯。」長公主接口道：「何況她改姓，是有原因的。」

　　說著長公主到了貴妃身邊，俯身輕聲在她耳邊說了一番話，貴妃聽的連連點頭，最後望向月晗的目光，已經頗為感動：「好丫頭，你居然為了能進宮給皇上看病，而立下字句，和她們脫離關係，果然是像老三說的那樣，一片忠義之心。」

　　月晗心裡苦笑，一來沒想到那位七皇子耳朵竟如此靈敏，聽聲辨人；二來沒想到在這天下最尊貴的皇家，一旦皇帝昏迷不醒，他的子女、妃嬪中，只有極少數的人，想著怎麼讓他醒來，而更多的人，則儼然是已經把他看成了死人，真是不知道，如果皇帝重新睜開眼睛坐起來，這些人又會是怎樣的一副嘴臉？

　　心裡慨嘆歸慨嘆，但是聽貴妃誇獎完她，月晗還是磕頭道謝後，又直接開口道：「娘娘，方才民女說有個不情之請，是因為要根治皇上的病，必須採用針灸的方式，其一是針灸那股游走的鬱氣，其二，則是用針灸配合藥物，消散皇上淤積在頭頂的鬱氣，這其中頭頂的穴位，民女不敢下針，必須請出民女的師傅，才能下針為皇上施治。」

　　「你師傅是誰？」

　　「在頭頂下針？針在何處？」

　　貴妃娘娘的聲音和四皇子夜鵬璋的聲音同時響起，而七皇子夜鵬禎雖然落後一步，但同樣提出了自己的問題：「你說好位置，讓太醫院的大夫下針就是了，為何還非得是你師傅？」

　　月晗深吸一口氣，回答道：「這一針，需要從皇上頭頂的百會穴下針，金針下探，一直觸及到那股鬱氣所在的位置！」

　　「百會穴！」貴妃大驚失色：「豈能從哪裡下針，人腦一碰觸到金針，那不是必死無疑嗎？！」

　　月晗又磕一個頭，語氣肯定的開口：「啟稟娘娘，別人下針，可能會傷及患者，但普天之下，只有民女的師傅和師公，可以在這裡下針，救人而不傷人。」

　　「你師傅是誰？現在可在京城？」

　　月晗微微提高了聲音：「民女的師傅名喚芸姑，她的夫君、民女的師公姓孫，諱子羽，自從今年秋天入京後就音信全無，民女多方查探，才聽說他們可能被囚禁在京城詔獄中。」

　　四皇子夜鵬璋又一次蹦出來了：「我就說你進宮是心懷叵測，原來竟是為了要挾朝廷，放了你師傅師公！」

　　「夜鵬璋！」三皇子夜鵬軒面對這個時不時就蹦出來的老四，真的有些煩了，沉聲道：「你能消停一點嗎？！」

　　夜鵬璋八字眉一挑：「我這是為了維護國法的尊嚴！」

　　夜鵬軒卻不理他這套高調：「莫非你覺得明知道有人可以救父皇，卻不施救，才算是盡了為人子之道？」

　　「你！」夜鵬璋頓時啞火了。

　　夜鵬軒望望跪在地上的那個清麗的身影，腦子裡閃過先前《塵緣》的旋律，他深吸一口氣，突然一撩衣擺，跪下大聲道：「貴妃娘娘，兒臣懇請火速命人前往詔獄，將孫子羽、芸姑兩名大夫解入宮中，先行為父皇治病！」

　　這一次緊跟著夜鵬軒跪下的，不僅僅是六七個皇子，居然還有兩位身穿緋袍的內閣大學士。

　　夜鵬璋最看不得的就是夜鵬軒得意，因此他這會兒就差跳腳了：「要是看不好父皇的病怎麼辦！」

　　夜鵬軒就跪在離月晗不遠的地方，聞聲又望了月晗一眼，正對上月晗那雙燦若晨星的眸子，他衝著月晗微微一笑，開口道：「貴妃娘娘，楊月晗是兒臣舉薦的，她現在推舉芸姑和孫子羽兩名大夫，那兒臣願意承擔連帶舉薦責任，一旦他們的診治出現了什麼問題，導致父皇病情加重，那兒臣願意一死已謝父皇！」

　　這話一出來，屋裡人頓時都倒吸一口冷氣，月晗更是震驚的抬起頭，望著那同樣跪在地上的三皇子夜鵬軒：至於嗎？他竟然這麼相信我，甚至不惜堵上性命，也要幫我舉薦我的師傅和孫子羽兩人？！

　　感動於三皇子大無畏精神的楊月晗，終究還嫩了些啊，完全沒領會到三皇子方才已經強調了「一旦他們的診治出了問題，導致父皇病情加重」，這就大大減輕了自己的負擔，試問一個已經奄奄一息的病人，還能怎樣病情更重？即算是皇帝真的死了，那夜鵬軒也可以讓太醫院送上重重結論，起碼證明皇上不是被芸姑等人治死的……

　　但無論三皇子心裡打了什麼小算盤，總之他的以死謝罪，還是打動了包括月晗、貴妃在內的大多數人，連他的親娘成妃娘娘，都嚇得身子搖搖欲墜，生怕他真的死在這一場上，可見演技還是相當不錯的。

　　最終，在齊國長公主的幫腔下，貴妃終於拍板：立刻著人前往詔獄，不管芸姑、孫子羽犯了什麼罪名，都先予以赦免，讓她們進宮協助月晗給皇上看病！

　　眼看著一個太監捧著貴妃娘娘的諭旨飛快的跑出去，一直跪在地上的月晗險些腿一軟倒在地上，一個聲音在心底雀躍響起：師傅，孫先生，我終於把你們救出來了！

　　等待芸姑到來的功夫，景妃終於逮著機會開口說話了：「月晗，你不是說，可以先讓皇上服藥嗎？」

　　月晗點點頭，回答道：「啟稟景妃娘娘，藥就在民女帶來的藥箱裡。」

　　一直抱著藥箱站在角落裡的邱太醫趕緊上前幾步，把藥箱遞到月晗面前，眾目睽睽之下，月晗打開藥箱，從中拿出一個黃色的小瓷瓶，從裡面倒出幾粒丹藥，只見那丹藥大概有一顆綠豆那麼大小，殷紅顯眼，殊為可愛。

　　「皇上。」邱太醫囁嚅著，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皇上已經連湯藥都喝不進去了，怎麼能吃丹藥？」

　　月晗盈盈一笑：「這是民女提純過的養神丹，每粒丹藥所含有的營養，要超過一海碗湯藥的量，麻煩來人將這藥用溫水融化，塗在皇上嘴唇上，民女再配合施針，人體都有本能的吞咽反應，皇上雖然喝不了大碗湯藥，但是將這一點點劑量咽下去，還是不成問題的。」

　　這也是月晗有底氣進宮的法寶之一：這個時代的人都習慣了大碗大碗的喝藥，但是對月晗來說，她最習慣的卻還是吃高度濃縮的藥片或者膠囊，所以閒暇日子裡，她曾經把一些常見的湯劑反覆試驗，最後終於研究出一套提純煉丹的方法，既不影響藥的效果，又能減少大口喝藥的痛苦，沒想到，今天居然就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