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退敵三策
「元公子,能跟我說說您對當今皇上的印象嗎?」
月晗方才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到能逼當今皇上低頭、乖乖釋放元潔生的方法。因為畢竟對她來說,這位大燕朝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是一個陌生人,當你不了解一個人的脾性、特質、愛恨尤其是弱點的時候,又怎麼能找到對付對方的辦法呢?
「當今皇上?」元修皺了皺眉頭,使勁想了想,有些遲疑的開口:「當今皇上是仁宗第四子,十六歲登基,御極至今四十四年,是我朝在位時間最長的一位聖上……」
「打住,不是這個。」月晗皺皺秀氣的眉頭,咬了咬自己的櫻唇:「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而是他的性情、處事方法之類的……」
元修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唾液,月晗不知道,她方才咬唇的動作落在他的眼裡,有多麼誘人,那細若編貝的牙齒咬在柔軟嬌嫩的粉唇上,如同玫瑰花瓣上的粒粒珍珠,看的人心蕩神怡。
月晗微微皺了皺眉,看一看有些神不守舍的元修,以為自己的表述不夠清楚,想了想,就試著舉例提醒道:「元公子,比如說我前幾天陪著寧安侯夫人進宮拜見景嬪娘娘,當時景嬪娘娘身邊就有一位很奇怪的公公伺候,景嬪娘娘問話的時候也非常小心,後來我聽說,那位公公是當今皇上的身邊總管……你看,通過這件事,是不是可以看出來,當今聖上是一個猜疑心頗重的人,喜歡全盤掌控臣下的心思?」
「哦?哦!」元修從來沒想到,居然有人敢說那高高在上的當今皇上猜疑心重。那是真龍天子啊,不應該是光風霽月超然若仙的嗎?月晗的話,幾乎顛覆了他二十幾年來對皇上、對皇權的認知!
不過,他畢竟天性聰慧,又是血色沙場上歷練出來的性格,最初的震撼過後,他細細咀嚼月晗的話,不由緩緩點頭:「你說的不錯,皇……他這麼看來,確實猜疑心很重,不說我父帥這件事,我聽說他以前對原配皇后頗為愛重,但是一次兩人去給太后請安,皇后一時不察,說了一句『臣妾是從大清門堂堂正正抬進來的。』結果皇上就疑惑皇后說這句話,是笑話太后侍女出身,不是先皇的原配,因為這個原因,他竟然就將皇后冷落後宮,皇后鬱鬱寡歡,三年之後就去世了……」
說到這裡,元修又特意給月晗解釋:「太后原本是先帝的侍女出身,後來一夜寵幸生了皇上,這才晉級妃位。在之後先帝的先太子去世、嫡次子、三子爭位被雙雙廢黜,皇位才落到當今皇上的頭上。」
月晗聽到這裡點點頭:原來這位皇上得位不正,加上天性太聰明,因此可能導致了頗為多疑的性子。那這樣的一個皇上,會不會最怕的是別人對他的皇位有所覬覦?
似乎……可以在這一點上,做一些手腳……
想到這裡,月晗迅速整理一下自己腦海裡幾個奇門偏方,然後對元修道:「元公子,我想了幾個法子,說出來您看看……」
「叫我元修吧。」
元修喑啞的聲音突然打斷了月晗的話語,月晗怔了怔,只見元修神情有些黯然的開口:「現在我不過是一個罪臣之子,想想當年的飛揚跋扈,真是年輕浮躁,難得你現在還能盡心盡力幫我想辦法,也就不必再稱呼什麼元公子了。」
月晗看著他,突然覺得心裡特別難過,不知道為什麼,她特別受不了一個曾經很驕傲的男生變得這麼消沉。
她怔怔看著元修,直到元修的神情十分不自在了,月晗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頓時也粉面緋紅,忙輕咳一聲,繼續道:「元……元修,邊陲將領,逢年過節是否也要給京城官員孝敬冰敬、碳敬之類的?」
所謂冰敬、碳敬,其實就是邊疆大員給京官送的各類名目的紅包,歷朝歷代,應該都在所難免。
元修點點頭:「是,我幫著父帥打點過,每年孝敬內閣大學士是五萬兩銀子,送給六部侍郎是各五千兩銀子,其中兵部侍郎翻倍,還有兵部、吏部、工部的郎中,也各有奉承。」
月晗回頭看看寧安侯,還在那竹子下面耷拉著頭半坐半躺著,元修開口道:「他聽不到咱們說話的,我點了他的睡穴,不解穴的話,他至少還要睡三個時辰。」
月晗這才放下心來,對元修道:「那我們回書房去拿一個侯府專用的空白奏摺,你以西北邊陲將領的身份,寫一個明細,是今年西北將領預備孝敬給各部官員、大學士的銀子。」
她的語調依舊清泠悅耳,但不覺多了幾份冷意:「如果當今皇上看到自己的西北鎮邊大將和文臣勾結一體,那不知道覺得外臣結交內侍,他的江山岌岌可危?」
元修眼前一亮:如果把西北將領也拖下水,那自己的父帥身為西南一系的首領,處境或許能緩解一些。
不過元修轉念一想,又擔心道:「可是皇上會不會拿我父帥殺一儆百?」
月晗搖頭:「如果是別人,可能會選擇這一招,但對於一位過於多疑的皇上來說,他十有八九,會選擇制衡,以免西南局勢動盪的情況下,西北邊陲又一家獨大,擁兵自重。畢竟大燕朝最能戰的軍隊,只在這兩個地方。」
元修默默念頭,這次看向月晗的目光,多了幾份信心:「你能有辦法,把這個摺子呈到御前?」
月晗嫣然一笑:「就是你先前的辦法:藉寧安侯太夫人大壽之後,寧安侯明天要上表謝恩的機會,把你的摺子夾帶進去。」
月晗說到這裡,輕聲道:「我可以調治一種藥粉,塗在寫好的摺子上以後,可以把字跡暫時遮蔽掉,隔十二個時辰,藥粉失效,就會顯出原來的字跡。」
元修頓時眼前一亮,一直黯然的臉上總算閃現過一絲笑意:「好,我回去就馬上和大哥商量,寫一份西南將領和內閣勾連的清單出來,到時候你把藥粉給我,把字跡隱去,再讓寧安侯在上面寫他的謝恩摺子。」
說著,元修不自覺攥了攥拳頭:要說軍隊黑幕,誰能比他這樣在軍營中長大的軍二代更加了解?不只是月晗說的冰敬碳敬,還有很多東西,都可以拿來做文章。
雖然元修沒說出來,但是月晗看到他劍眉之下一雙眸子熠熠生輝,也知道他已經有了足夠的把握。不過月晗善解人意的沒有追問,而是繼續道:「再就是第二招,不知道你們在京城,可還有人脈?尤其是和西南有關的?」
元修猶豫一下,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底牌洩露給月晗,但是,在月晗清靈如水的雙眸注視下,他只是猶豫了一瞬間,就誠實的開口:「有,我父帥在西南經營多年,不但軍中人脈深厚,而且他一向敬重讀書種子,常說西南邊陲不比蘇浙,能夠出個讀書種子不容易,因此幾乎每一位從西南一代考出來的文官,幾乎都受過我父帥的資助和恩惠……這次因為替我父帥求情而被罷免的邢大人,就是這種情況。」
月晗聽到這裡不由盈盈一笑:「春風化雨,春種秋收,就是這個道理。」
讚嘆一句後,她又道:「現在製造西南急報,通過驛站送到京城,恐怕已經來不及,那你就聯繫這些西南籍的官員,請他們陸續上書,就說是通過和家人前段時間的書信來往,發現西南最近局勢不穩,隱隱有動盪之象,請朝廷有司加以重視。」
元修目光閃了閃:「好,那我儘量聯絡御史台的人,御史有風聞奏事的權力,就算最後查無實據,也不會被定罪。」
月晗淺淺一笑,這種朝廷上具體的制度、規則,她並不精通,所以只能從大方向上出主意,剩下的,讓元修自己去權衡就好。
「還有主意嗎?」
元修不知不覺中,已經把月晗當成了女諸葛,迫不及待的又問主意了。
這一次,月晗原本清麗的笑容卻淡了一些,然後,才輕聲道:「其實,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個道理,您比我更明白的……」
元修怔了一下:「你的意思……」
月晗知道正在興頭上的元修,很難聽進自己的勸阻,但是,現在時間緊急,卻容不得她溫言勸阻、徐徐圖之了,只能咬咬牙,繼續輕聲道:「功高震主,這是自古以來武將最懼怕的一條,元大將軍鎮守西南二十年,名滿天下,是西南萬家生佛,這種時候,或許不應該再考慮更進一步,而是考慮如何風光謝幕,求個圓滿了。」
元修的眼圈都有些紅了,額上青筋跳起:「朝廷官員七十歲致仕,我父帥今年才五十歲……現在求退,以後幾十年漫漫生涯,你憑什麼讓他退隱林下,碌碌無為?!」
月晗面對元修的質問,只是默默無語的站在那裡,她知道元修與其說是在質問他,不如說是發洩情緒,這時候,千言萬語去勸解他,或許都不如沉默更合適……
果然,元修在憤怒的發洩之後,沉默良久,最後還是看看她嬌小的身影,臉上顯出歉意的神色,輕聲道:「不好意思……」
月晗只是淺淺一笑,清麗的小臉上一派溫婉。
元修閉了閉眼睛,慘然一笑:「其實你說的對,是我想不開了,我父帥被拘押在詔獄這麼久,縱然是放出來,也已經百病纏身,再不能馳騁疆場,就是不想退,也只能黯然退下的……」
月晗心裡一動,本來想說她有可能治好元大將軍的風濕入骨,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她腦海中一閃,就被她按捺了下去:現在正是勸元家能從高處不勝寒的位置上退下來的時候,如果再提什麼可以治好病,只怕元修又會不甘心的。
想到這裡,月晗就柔聲道:「或許詔獄中的元大將軍,也已經萌生了退意,只是沒法和貴昆仲聯絡罷了。您不妨和大公子商量一下,代父上書求去退,皇上到時候憂心西北邊陲的情況,又怕強行處死元大將軍會引來西南變動,或許會將元大將軍赦免,以求兩全。」
元修默默點頭,明知道月晗的建議是明智的,但是想到父帥在西南拼殺那麼多年,如今卻只能革職下野,心裡總是不甘心……
月晗看到他黯然的神情,心裡一軟,鬼使神差的開口:「或許,我們可以再想想辦法,怎麼讓元大將軍不僅僅是赦免,而是能更風光的退下才好。」
「有辦法嗎?」元修驀然低頭,目光炯炯的注視著月晗,眼睛裡滿是希冀。
月晗苦笑:「容我再想想吧。」
元修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給他出謀劃策的女孩子,畢竟只是一個剛剛十四五歲、又是從顏山城才來到京城的弱女子,自己不由不好意思起來:「你別為難啊,是我太執著了。」
月晗盈盈一笑,剛要說話,就見元修忽然警覺地回頭看,她忙問道:「怎麼了?」
「有人來了!」元修耳聰目明,已經聽到遠處竹林外有腳步聲隱隱傳來。
月晗聽了,忙回頭看那昏迷中的寧安侯,元修輕聲道:「你不用怕,他雖然無能,不過還算知道輕重緩急,今天我來的事他不敢說出去,只會把今天的事咽到肚子裡!」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書房裡昏迷的謝知鳳和晨露,頓時有些為難的看看月晗:「書房裡那兩個是你的同伴嗎?」
月晗原本清麗的小臉上閃過一陣蒼白:是啊,書房裡還有謝知鳳和晨露,回頭她要怎麼再面對她們?
她一愣神的功夫,元修何等聰明,回想一下當時書房裡月晗衣衫不整,但謝知鳳和晨露卻衣著整齊,突然明白過來:「就是她倆把你弄暈想算計你的是不是?」
月晗面對元修那清澈的眼睛,默默點了點頭。
元修一雙劍眉頓時豎了起來,月晗顧不得男女之別,忙拉住他的衣袖急聲道:「那是我的嫡姐,你不能傷她!」
「嫡姐?」元修怔了一下,冷笑道:「狼心狗肺的姐姐!」
說著他輕輕扯開月晗拽住他衣袖的小手,說道:「你在這裡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說完話,他不等月晗反應,就回身幾個起落,已經到了綁著寧安侯的竹子邊,附身解開繩子把寧安侯夾起來,接著大步向書房走去。
月晗提心吊膽的追在他後面,但她一介弱女子,那裡及得上元修的速度。等她跑到書房門口的時候,還沒等喘勻氣,就看到了讓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書房一張供人小憩的臥榻上,元修已經把寧安侯塞到了一床被子裡,兩條赤裸裸露在外面的肥白胳膊,卻是一左一右,攬著兩個秀髮凌亂的女孩子!
元修正手腳麻利的從被子裡拽出幾件衣裳來,扔在地上,然後,還順手摸出書架上一瓶梅子酒,打開酒塞,倒了一些在寧安侯和兩個女孩子的身上,屋子裡頓時酒氣醺天起來……
這……這……
原本竹林之中清清靜靜的書房,在元修的布置下,瞬間成了寧安侯酒後尋歡的極樂場!而那兩個看起來是陪寧安侯白日宣淫的女孩子,不用問,就是謝知鳳和晨露了……
元修快速布置完這一切,就聽到外面竹林裡,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他不再磨蹭,幾步衝到門口,小聲說一句「得罪了」,然後就猿臂一伸,攬住月晗纖細的腰肢,緊跟著腳尖一點,就縱身上了書房屋頂!
月晗只覺得耳邊風聲一響,下一刻,就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屋頂上,被元修按著,一塊趴在高高的屋脊下,屋脊高而窄小,兩人只能緊緊挨在一起遮掩身形,元修身上一股男子漢淡淡的味道傳到月晗鼻翼,月晗一張臉不由發起燒來:除了被崔明翰搶掠那一次,她還是第一回和一個異性安安靜靜的挨得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