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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夫(來自地府的你之五)》第10章
第八章

  韋平花了不少時間趕回紅花渡,接著又向人借來一輛拖板車,悄悄地將玉環的棺木刨出來、撬開封棺釘。

  棺裡,玉環死亡多年的屍體早已腐壞,發出惡心恐怖的氣味。玉環初嫁時美麗嬌俏的臉龐韋平到現在都還記得,卻不想今日一見,佳人卻已不復紅顏。

  想著兩人相處時的快樂、想著玉環往生時自己不在身旁,她不知該如何害怕,韋平心疼得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望著面目全非的玉環,韋平顧不上害怕,小心翼翼地將屍體移到板車上,一路輕輕拖了回去。

  韋平並沒有將玉環帶回家裡,因為他們家距離南山居士指點的還陽處太遠,於是他就在附近找了間破敗的空廟,在門上貼了一張居士給的護符,然後才趁半夜將玉環的遺體偷偷運了進去。

  韋平先將玉環的屍身輕輕放好,打理好一切後才從懷裡拿出木匣,小心撐開玉環的嘴,讓金丹順著木匣滑入玉環口中。

  至此韋平累得也夠嗆了,不過他也知道,照南山居士的說法,這金丹若是真起作用,也只是玉環還陽的開始,而非結束。

  「玉環,答應我你會等我。」韋平跪在玉環的屍身旁輕聲道,「答應我你會等我去接你。」

  韋平凝視了玉環一會兒,眼見時間已至子時,他便在玉環身旁躺了下來,拿出脫竅丸一口吞下。

  這脫竅丸是什麼味道,韋平還沒嘗出一星半點就不醒人事了。不過他昏得快、醒得也快,幾乎才剛昏倒就立馬醒來。

  韋平還以為這藥出了什麼問題,急得爬起來想要找南山居士,不意眼角瞄到「他」居然還躺在地上。

  韋平急轉過頭,看自己與玉環並肩躺著,抬起雙手來看,果然只要集中目力便覺掌心隱約有些透明。雖然明知脫竅丸的功用,他還是不覺倒抽一口冷氣。

  韋平心想居士果然沒有騙他,便又對找回玉環多了幾分自信。他高興地直往河旁奔去。

  一般來說人類的肉體是進不了鬼界的,就算勉強進去了,也承受不了冥間的空氣。如果只有靈魂的話,倒是有機會進冥間,只是這機會也不是一年到頭都有,而是俗稱鬼月的七月才有。

  這天是中元節,錦湖鎮上的放水燈活動一年比一年盛大。韋平來到水邊,只見水面上擠滿各式水燈。

  韋平記得以前他也曾帶玉環來放水燈,當時兩人還想著不知往生的親人是否能收到來自陽世的他們的祝福?

  想著不知水燈最後會流向何方?沒想到南山居士竟告訴他,水燈最後的歸處是冥府。

  只要在七月十五這一日施放水燈,不論是在何處施放,水燈最後都會進入冥府,順著忘川而下。

  韋平在施放處隨便選了一隻水燈,照著南山居士所教,毫不猶豫地一腳踏了上去。

  在施放者眼中,那只水燈不知為何突然晃動了一下,施放者還以為自己放的燈一下水就要沉了,不覺驚呼了一聲。幸好水燈立即穩了下來,平順地順著水流向遠處飄去,這才讓他定下一顆心。

  韋平搭著水燈順水而下,不知不覺間兩旁雜草叢生的河岸開始變得光禿一片,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顆大小不一的鵝卵石。

  自從河岸兩旁的風景開始變化,韋平就覺得胸悶氣短、頭昏腦脹,難受得說不出話來,若不是緊緊攀著水燈不放,怕要掉進川裡。

  痛苦逐漸加重,韋平強忍著惡心反胃、頭痛欲裂的感覺,硬是撐到水燈飄到了岸邊,這才趁機跳到岸上。

  冰冷的河岸、潮濕的水氣、陰霾的天空……這冥府裡一切的一切都教他無比熟悉。

  韋平綣縮著身體倒在岸邊,一段段、一幕幕,屬於另一個名叫「阿灰」的男人的記憶,一點一滴地出現在他的腦海。

  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忘川旁就有一個名叫「阿灰」的擺渡人。他在忘川上為人擺渡,度過了數也數不清的歲歲年年、暮暮朝朝,看似一成不變的歲月中,他看盡忘川旁癡男怨女的執念,然後……

  然後「他」投胎成為了韋平

  是的,沒錯!「他」就是「他」,阿灰就是韋平,韋平也就是阿灰!

  阿灰在冥府待得太久,有許多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記得的記憶,這些記憶一口氣湧現在韋平的腦海中,幾乎要將韋平的意識擊潰。

  韋平有預感,如果他被「阿灰」的記憶擊潰,那他就會變回阿灰,變回那個總是旁觀世人情愛,從不涉足其中的「阿灰」。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就這麼輸給阿灰的意識!

  沒錯,阿灰可以是韋平,但韋平絕對不能是阿灰!韋平在心中不斷告誡自己。

  他不能讓阿灰拿回主導權,他一定要想辦法,即使「韋平」的人生很短暫,也一定有阿灰無法取代的地方,再怎麼短暫的人生也一定有他人無法取代的價值。他一定要快點想、快點想!要在阿灰的記億源源不絕地塞進韋平的腦中,將韋平那點短暫的記憶蓋過前想……

  玉環……

  「……玉環!」韋平抱著頭,微弱而痛苦地喊著。

  韋平試圖回憶自己的一生,想要反復咀嚼與玉環相處的每一刻,卻都無法順利回憶,最後只剩玉環的臉在腦海中不斷變幻。

  這一刻玉環初嫁,剛開過臉的小臉兒就像白煮蛋光滑;下一瞬又是兩人初識時,她圓圓臉龐旁垂著兩條小辮兒,衝著他笑得甜蜜。

  「玉環……玉環……」韋平不斷喊著玉環的名字,無力阻止湧入腦中、本該遺忘的記憶,它們如潮水般席捲而來,拍打、侵蝕著「韋平」。

  他不要忘!不要忘!他可以失去一切,但不能失去玉環……

  韋平痛苦地趴在河岸邊,不斷地用額頭去撞擊岸上較為巨大的卵石,想用疼痛讓自己多多少少能記點什麼,記住……

  韋平把頭在石上撞得砰砰作響。他不知道他做的事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有多麼駭人,更不知道自己最後在卵石上留下多麼觸目驚心的血跡。

  「嗚……」韋平醒來時只覺頭痛欲裂,趴著哼哼哎哎了老半天,意識才漸漸清晰起來。

  他的腦中有著龐大的記憶,分屬於兩個個體,忘川擺渡人「阿灰」、紅花渡漁夫「韋平」,同時存在於他身上。

  得知「韋平」並沒有消失時,韋平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他閉上眼深呼吸,一點一點回想從小到大與玉環相處的每一刻,就像失去玉環後他每天睡前的功課那樣仔細復習。

  他是韋平,韋平的記憶、韋平的感情都完整保留下來了,雖然他也得到了阿灰的記憶,但總算沒有失去自我。

  得到阿灰的記憶對韋平非常有幫助。韋平不知枉死城在何處、不知該如何在冥府找人、不知如何才能避過眾人帶走玉環,而這些對阿灰而言都不是問題!

  即使長年駐守在忘川旁,阿灰依然是冥府最老資格的存在,再加上他有個「健談」的友人,是以整個冥府什麼地方在哪裡、哪個管事與哪個管事有衝突……各處大大小小的事他多少心裡都有數。

  要從管理甚嚴的枉死城帶走玉環,不能說不難,但絕對不是做不到!

  難怪南山居士會說他來了就會知道。韋平這時才恍然大悟。

  雖然他還頭疼欲裂,但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裡。韋平想到自己正事還沒辦,身體再不適也強自掙紮著起身。

  如果「阿灰」沒記錯,陰間比陽間的時間過得慢,但這慢也不是永無止盡的慢,所以他仍是要把握時間。要是七月一過,往來陽世與陰間的鬼門一關,他與玉環就回不去了。

  韋平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轉身朝枉死城而去。

  人的壽命自有定數,活到壽終正寢是最好的,但若在陽世時自殺、意外、被殺……乃至像玉環這樣,是在生產時喪命,一律打入枉死城。

  枉死城也許是整個冥府裡最接近陽世的地方,所有陽世有的事物,枉死城裡都有。當枉死 的亡魂住在枉死城裡時,生活基本上就是與在世時一樣,必須要等到原本的陽壽已盡,才能入輪回轉世投胎。

  亡魂在枉死城裡的生活說苦也不甚太苦、說輕松也極不容易。一來,陽世的親人不論燒什麼給自己,都得出了枉死城才拿得到;二來,枉死城裡的規矩實在是太嚴格了,要是一個不小心忘了,可就要倒大黴。

  「欺生」這種事到處都會有,韋平決定自己就要來欺生一回。

  枉死城裡有個大賭坊。過往韋平對賭坊沒興趣,從不曾來過,但倒是聽李格說了不少關於賭坊的故事。

  韋平記得李格說過,城裡的賭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進門時要靠左邊走。很多剛到枉死城的人不懂這規矩,從中間一腳踏過去,進去後肯定要被狠狠剝掉一層皮!

  這陽間日日有人冤死,而枉死城又是管理極嚴的地方,居民就是七月也不得去人間接受供奉。因此每年七月整個冥府總是空蕩蕩,只有枉死城永遠是那麼熱鬧。

  韋平到了賭坊,就在對面找了間店坐了下來。也虧他運氣不錯,才待了兩天就撞見一隻傻鳥進了門。

  韋平立即上前,跟隨著那人也進了賭坊。韋平見那人賭錢,他就跟著賭錢;那人喝酒,就跟著喝酒。一面吆喝,一面試著跟他套近乎,「兄弟,沒見過,哪來的?」

  那人正賭得眼紅,頭也不回地道,「豐州。」

  「哎,怪不得我聽你口音那麼耳熟,原來是同鄉。」韋平招手讓賭坊送來一壺好酒。「來,哥敬你一杯。哎下下下。」

  韋平聽過一個說法,說是男人最容易失去防備的兩個時候,一個是美色當前,一個是賭桌之上。這時候若能再灌他幾杯黃湯,包准能教他不知今夕何夕,甚至連他爹媽姓什麼都忘記。

  韋平原本對賭坊的事提不起興趣,只是李格的渾話聽多了,要扮個好賭的小癟三還真有些模樣。就連李格那個自來熟的神態也模仿得維妙維肖。

  那個新來的見韋平請他喝酒,也就不甚排斥韋平,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韋平見他喝了自己的酒,也不吝惜,又叫了幾壺好酒來與他同飲,繞著彎兒把那人的資料都給扒了出來。

  那人是豐州人,姓鄧單名一個善,可惜為人著實是辜負了父母取的好名。

  他原本在陽世時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癟三,因為得罪了人被人一刀捅死。死了都不改好賭好酒的本性,才到了枉死城就迫不及待找到賭坊來了。

  這個鄧善不懂規矩,沒兩下子就被宰了個精光,韋平見時機來了,便主動提議要借他錢。

  居然有人自願借他錢,這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怎麼可能拒絕?於是沒幾下就又輸了個精光。

  鄧善輸光之後,韋平一面安慰他別難過,一面道,「別氣餒別氣餒,哥請你喝酒。」就把鄧善帶到酒樓,叫了幾道好菜、一壺好酒,兩人一派哥倆好地吃了一頓。

  「哎,原來兄弟你才剛來沒幾天啊!」韋平假裝驚訝地問,「那你也不知道那個賭坊的規矩吧?」

  「什麼規矩?」鄧善本不是什麼善類,哪會不知道這種地方多少會有一些自己的規矩,只是他賭癮太大,一時沒有注意要先打聽打聽。

  韋平給他解釋過後又道,「我道兄弟你怎麼老輸,原來不是手氣太差,是被莊家盯著宰了。」

  鄧善「啐」了一聲,也道,「難怪!老子就想它們有鬼,要不老子怎麼可能把把輸!」

  「這次怪不得你,下次再贏回來就是。」韋平一面給鄧善斟酒,忽地想到,「對了兄弟,你既然剛來,之前哥借你的錢,你也不容易還上吧?」

  鄧善聽韋平提起還錢一事,突然想到枉死城中的規矩,不由心中一驚,面有難色地道,「哎呦,不急著要我現在就還吧?」

  枉死城裡的亡魂不可接受陽間親人的供奉,因此相對來說生活條件較差。

  為了維護枉死城裡的治安,這裡對於刑罰的標准異常的高,別說是借錢還不出來,就是偷了顆糖賠不上,都得把自己抵押給債主。

  只要在枉死城住過一陣,沒有誰敢亂拿別人好處,也只有鄧善這樣的「生」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哪會啊!」韋平訕笑道,「我是想,你剛來就欠了條錢也不是很好,不如你幫我做件事,就當是抵消了如何?」

  「這……」鄧善膽小怕被利用,又禁不住誘惑,便小聲問,「大哥是什麼事情要人幫忙啊?」剛才他在賭桌上可說是殺紅了眼,欠韋平的可不是什麼輕松的小數目。

  「哎,你別緊張。其實呢,這事也不太難。」韋平邊夾菜吃,邊裝作不經意地道,「就是啊,老哥看一個人忒不順眼,巴不得揍他一頓,可又不好自己出手。」

  「所以大哥是想讓我給你……揍人?」鄧善問。

  「是啊。」韋平壓低了聲音,「我看一個戶記特別不順眼,過兩天你趁他只有一人當職的時候衝進去,胖揍他一頓!揍完了就跑。如果他追上了你,你就說你喝醉了酒,把他誤認為陽世仇人,如果他沒追上你,你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鄧善在陽世本就是打架鬧事無惡不做的主兒,打個人小意思。只是他畢竟還得在枉死城待上幾十年,就略有些不安地問,「那戶記沒什麼背景吧?」

  戶記只是個沒有實權的小吏,只要後頭沒靠山,他倒是真的不怕。

  「當然沒有,哥不能自己去只是因為臉熟,說不是故意的根本沒人信。」

  韋平道,「你酒醉揍錯人,被追上要不罰幾板子再罰幾個錢,錢哥給你出了。你要沒被追上,哥照樣給你錢。」

  鄧善聽說自己就是事後被抓到了也就被打幾板子,就能抵掉欠韋平的那些賭金,立即笑道,「我與大哥一見如故,幫大哥出個氣小意思而已,應該的應該的。」

  「夠義氣!」韋平聞言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好,今天你要吃什麼喝什麼盡管叫,哥請客。」

  「大哥果然豪氣!」鄧善豎起大拇指贊美了幾句,當下招過小二又點了幾道牛羊肉,還叫來一壺好酒。

  韋平也不心疼,徑自與鄧善吃肉喝酒,直至半夜。

  過了幾天,有名小戶記獨自值班時,衝進來一個男人,不由分說劈頭蓋臉把他打了一頓,打完就跑。當天街上很多人都看到小戶記鼻青臉腫,腳上一拐一拐地追了出去,口中還不斷喊著,「來人啊!把他攔下來攔下來……」

  倒是沒人注意到有個灰黑的身影趁機溜進了戶記工作的地方,快速地翻閱了關於七八年前女子難產而死的卷宗資料。

  枉死城裡有間不大不小的客棧,店名「福客來」。曾有個顧客苦笑道,這店名若是放在陽間也就罷了,枉死城裡都是枉死的,「福客」二字嚼在嘴裡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福客來的女掌櫃就把手往胖腰上一搭,另一手指著招牌,似個圓胖茶壺地說福客來的招牌是她以前一個相好提的字,那個相好可是個大才子,不懂欣賞的人沒眼光。

  別人笑話她既不溫柔也不體貼,生得也不是天仙美人,哪能有個大才子相好?她也不理會,徑自罵人沒眼光。

  女掌櫃姓杜,閨名三鳳。她潑辣是出了名的,沒人敢招惹,人人都喊她一聲杜掌櫃。

  「玉環,你那邊收拾好了就可以休息了。」杜三鳳邊打著算盤邊道。

  杜三鳳打得一手好算盤。別看她手指又肥又短像五條肥海參似的,打起算盤可俐落了。

  這天福客來已經打烊,杜三鳳算盤打得啪啪響,玉環紮緊了袖口正在收拾桌椅。

  七年前玉環來到枉死城後既無依靠、又無人間供奉,正當窮困之際被杜三鳳收留,便一直在福客來工作。原本杜三鳳是打算讓玉環在外面幫忙打酒,結果因為玉環人美,沒少受調戲,做沒三天杜三鳳就讓她到廚房裡幫忙,晚上打烊才出來整理桌椅。

  玉環心裡感激,工作十分勤快。她擦擦臉上的汗道,「好的。掌櫃也早點休息。」

  玉環打掃完客棧,就到廚房吃飯。客棧生意一直不錯,玉環總是工作完了才會吃晚飯,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有時間想想自己那些還在世的親人。

  想著母親接連失去至親不知該有多難過、遠行的韋平得知她的死訊會多傷心,還有未曾謀面的孩子不知長得多大了?玉環就想念得不得了。只是她雖然想念,卻更怕在枉死城中見到親人,也只能盼著自己的陽壽早些結束,好能快些出城。

  玉環吃過晚飯正想去洗澡,忽聽得有人在後門敲門,便走過去問,「誰啊?店打烊了,你明天再來吧。」

  「玉環,玉環在不在?」來人不斷喊著玉環的名字。

  門外的聲音耳熟得嚇人,玉環聽了心頭一跳,跑過去問,「你是誰?什麼人在外面?」

  「玉環,我是韋平。」門外的人認出了玉環的聲音。

  「韋郎!」玉環急匆匆開了門,果然見韋平站在門外。

  韋平比離家前高了不少,連臉龐也成熟了許多,玉環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再相見的兩人,此刻都不覺有些如夢似幻。平日裡都有無數的話想要與對方說,突地見了面卻都無語。

  最後是韋平先開了口,他擠出笑容,顫著唇道,「玉環,我來了。」

  我來了。

  短短三個字,玉環心裡千頭萬緒,都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高興他們夫妻能夠重逢,難過重逢的地點居然是枉死城。

  「我來接你了。」韋平笑著對玉環伸出手,「跟我走。」

  玉環也不問韋平要帶她去哪裡,她只知道跟著這個人,她哪裡都能去。她毫不猶豫地把手遞到韋平手裡,也跟著笑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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