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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夫(來自地府的你之五)》第6章
第四章

  玉環由舅母陪同回到杜家,已是兩天後。

  杜家門前,簷下左右懸著兩只白燈籠,大門緊閉,才短短一年不到,竟已有了蕭瑟敗落的景像。

  杜家原來是小康,僕傭雖然不多,也還是有幾個可以使喚,玉環這次回家竟有如隔世。

  「爹……」玉環身穿孝服,下了馬車後就一路由大門爬了進去。她臉色蒼白、雙眼紅腫,顯是得知噩耗後淚水就沒停過。

  「娘。」玉環爬進了靈堂見到杜李氏,顫著喚了一聲。

  「過來,來給你爹磕頭。」杜李氏強忍淚水,領著女兒給丈夫行過禮,然後娘兒倆又不禁抱頭痛哭起來。

  李家嫂子見狀也紅了眼眶,給杜長佑上過香後就自動自發領著帶來的幫手打理大小事。

  杜李氏突遭變故,一瞬間像老了十幾歲,整個人樵悴不堪,與玉環相擁而泣沒多久就昏了過去,玉環只好忍著淚意與李家嫂子一同將她扶回房間休息。

  杜李氏因著連日的焦心與操勞,已無心力打理喪事;玉環畢竟是未出閣的少女,出面理事難免吃虧,幸好有李家嫂子一力支持,才將喪事打理得妥妥當當。

  杜家原本雖不甚富有,也還是在地方上有臉面的人家,走到哪都有三分禮遇。玉環連著幾日跪在靈堂前,卻連一個前來弔唁的也無,只道世態炎涼。轉頭再看棺木只是口劣等薄棺,更是悲從中來,直為父親感到委屈。

  官司早已經掏空了杜家,為著杜長佑的病又借了不少錢,結果他這一去,玉環母女倆竟是連口像樣的棺木也負擔不起。

  玉環左思右想,牙一咬,心中打定了主意,趁著母親身體好些的時候,去敲了母親房門。

  「進來。」門後傳來杜李氏有氣無力的聲音。

  玉環捧著一個蓋著藍綢布的木托盤進了母親房間,低啞著聲音喊了聲,「娘。」

  杜李氏原在房中休息,見女兒進來便起身坐在床沿,「你沒在前面守著你爹,來這做什麼?」聲音與女兒一樣沙啞。

  「娘,女兒有事和您商量。」玉環強忍著淚意道,「現在那口棺木太委屈爹了,女兒想給爹換一口好點的。」

  杜李氏一聽就又忍不住淚水,「傻孩子,如果可以,娘又怎會捨不得那幾個子兒,實在是……」講到傷心處便又說不出來了。

  玉環將木托盤上蓋的綢布揭開,上面放的竟是她的大紅嫁衣。她跪了下來,「娘,把這個拿去給爹換口好的棺木吧!已經到這個時候,女兒想給爹盡這最後的孝道,求娘成全。」

  時下人家挑媳婦首論賢孝,擅於針黹確實能給未嫁閨女抬身價,自繡嫁衣也能博得一些美名,卻不是非得穿著自繡的嫁衣出嫁不可,特別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也更偏向花點錢買件體面的嫁衣。

  玉環這套嫁衣還沒穿過,又用料做工皆是上等,若是賣了出去,要給杜長佑買口像樣的棺木確實不成問題。

  杜李氏聽女兒說要賣嫁衣大吃一驚,不住罵道,「你這傻孩子,嫁衣怎能說賣就賣!」

  嫁衣對女子的意義非凡,富有的人家買嫁衣都是請繡坊訂制,哪有人賣自己的嫁衣?也難怪杜李氏聽了會生氣。

  「橫豎也沒機會穿了,留著又有何用?」玉環含淚反問。

  杜家至此,不見趙家有半點關心探視,更別說此刻離原本訂下的婚期已不足半個月,趙家還是不聞不問,饒是玉環只是一名少女,也懂了趙家的意思,還不如把這嫁衣拿來給爹親盡孝。

  「你……」杜李氏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話,唇瓣顫了顫,不禁嚎哭起來,口中恨聲直道,「這個趙家……沒半點人性!他們家大業大,朝裡好幾個官,你大伯出了事他們也不幫忙,你爹重病想跟他們借點湯藥錢也不肯……若非如此,我們杜家又怎會淪落至此!他們還有臉……有臉來退親……」

  婚約一事,若是女方退的親還有兩說,若是男方退的親,對女方卻有天大的影響。趙家此舉讓玉環之後很可能再也說不到好親事,也怪不得杜李氏對他們恨下了心。

  趙家不願幫忙、想與杜家切割,這些杜李氏都可以體諒,可對於他們單方面退了與玉環的婚事,她此生此世都不能原諒!此刻提起更是不由得咬牙切齒。

  玉環再無知也知道此事對自己閨譽的影響,當下跪在母親面抬手立誓,「趙家有什麼了不起?我們不稀罕。女兒在此起誓,此後我們杜家兒女世世代代絕不與姓趙的人聯姻,有違此誓者就叫他斷子絕孫!」

  玉環發此毒誓不是嫁不成那趙家公子的報復,而是氣不過他們落井下石、欺人太甚!說到底,杜家淪落至此也有他們一份。

  之前杜李氏不肯跟女兒提趙家退親一事,就是怕她支撐不住,想著過些時候才告訴她,卻沒想到女兒早已猜了出來,更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畢竟是長大了啊……杜李氏為著女兒的成長,心中既感動又感傷,更有說不出的心疼。

  「好好好,說得好……我們不稀罕趙家。」杜李氏連聲說好,又與女兒抱頭痛哭了一回。

  待兩人都冷靜些後,玉環這才擦了擦母親臉上的淚水,「不說趙家了。再過幾日就是爹出殯的日子,娘還需打起精神來。」

  夏日炎熱,屍身容易受損,李家嫂子特地讓命相師挑了一個最近的吉日出殯。玉環母女見也無人來弔唁,便同意了讓杜長佑盡早下葬。

  杜李氏得了女兒安慰,也自覺不振作不行,又見女兒如此孝順,終於接受了女兒的提議,收下了嫁衣。「你去跟舅母說一聲,讓她明天隨我到鎮上一趟,幫你爹爹選口好棺。」

  「好的。」玉環應聲,又扶著母親躺下休息,這才離去。

  女子嫁不成婚約之人又閨譽掃地,可說此後命運堪慮。尋常女子遇到這樣的事,多半立覺人生無望,說不准找根繩子把自己吊上去都可能,玉環卻反常地頓覺松了口氣。

  隨著繡了數年的嫁衣交到母親手上,那瞬間玉環只覺像是一口氣放下心中千斤重擔,恍如新生。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早在玉環知道前,杜家被趙家退親一事便傳了開來……

  韋平平日住在紅花渡,每隔幾日才會用扁擔擔了鮮魚到鎮上販賣。因為魚鮮壞得極快,他都是半夜出發,趁著清晨酒樓的廚房開始准備時,將魚擔到廚房推銷,待得酒樓將合適的魚挑走後,再將剩下的魚擔去市場賣。

  「嘿,韋平。」

  韋平正在叫賣魚鮮,突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笑道,「咦?添福你怎麼來了。」

  以前讀書時徐添福成績平平,但他自恃身分,秉持「君子遠庖廚」的原則,一般就連市場也不怎麼進。

  「哎……」徐添福無奈一嘆。「我家在這附近有間店鋪你曉得吧。我書讀得不如你們,只好開始跟著我爹打理家業。」

  徐添福已滿十七,又是長子,既然科考無望,自然得開始學著打理家業。

  自從韋平離開私塾之後,兩人就沒什麼機會好好聊上兩句,徐添福乾脆留下來陪韋平說話,無意間提到了杜家的事。

  「你說什麼!誰?」韋平閑話間得知此消息,頓時臉色乍青乍白。

  喪親之痛,韋平再瞭解不過!

  數年前韋平給母親釀制了一壇梅酒,結果韋田氏還沒等到梅酒出壇,就因第二次流產大量出血而死。之後半年不到,韋平的爹也不知是不是傷心太過,心不在焉,居然在擔鮮魚到鎮上販賣時失足摔死。

  半年內連續失去雙親,韋平再傷心不過。田家雖然願意供他再讀幾年書,韋平卻不願多花舅舅的錢,便徑自回到了紅花渡捕魚為生。

  玉環十三歲那年沒有回李家,韋平沒機會把這事跟她說。再之後便聽說了玉環許人一事,更是不敢相見。

  趙家是官宦人家,趙公子出仕也是指日可待,玉環嫁過去遲早是個誥命夫人。杜家大伯為官,玉環的身分原本就較韋平高,在訂了這門親事後更是高了不止一般兩般。

  韋平自殘形穢,更知玉環既然許了這樣的好人家,閨譽極為重要,愈發不敢相見。只有真的思念得太過時,才從山上偷偷繞到玉環家附近,遠遠地看上一眼便不敢多留。

  玉環不知道,韋平至少去看過她七八次。

  韋平眼神極好,對玉環更是上心,雖只是在遠處匆匆一瞥,也感覺得出玉環心情不好。他有心安慰玉環又不敢打擾她,突地靈光一閃想到玉環喜歡螢火蟲,這才特地捕來哄她開心,又怕被人撞見,不敢多送。

  自從幼時相遇,韋平就對玉環多有照顧。這份純潔的情誼不知從何時開始轉變、逐漸加深,韋平的心思總不自覺地往玉環纏繞,一心欣喜著她的欣喜、著急她的著急。

  「就是杜家那個閨女啊。」徐添福往著東邊一指,「那邊山上,李家茶園的那個外甥女。」

  突遭失怙之痛又被退親,想到玉環此刻不知如何傷心,韋平心疼得腦中一片空白。

  「韋平……你發什麼呆?」徐添福見韋平臉色難看,略有些擔心地推了他一把。

  「不……沒事。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

  顧不上竹擔子裡沒賣完的魚鮮會不會壞掉,韋平轉身就跑,急得徐添福在他後頭大喊,「喂,你去哪兒啊?你東西還沒拿呢!」

  韋平對徐添福的叫喚充耳不聞,只一徑地向著李家茶園奔去。

  玉環此時已經回到杜家,韋平撲了個空。

  韋平不知道杜家在哪,亦不好去打聽,只能呆守在李家附近的山上,盼望玉環也許會回李家。

  也虧得此刻不是產茶季節,附近沒什麼人,韋平才沒被發現行跡怪異。

  不知不覺韋平就在山上過了將近一個月。饒是韋平對這附近熟悉,知道哪裡可以采點野菜、捉點河蝦小魚,也能找到棲身的地方,在山上餐風露宿的生活仍是非常辛苦。

  只是一想到玉環此刻不知如何,韋平再辛苦也無法就此離去,不知不覺間竟支撐了過來。

  就這麼盼啊盼,又盼了數日,韋平還真的把玉環給盼了回來。

  杜長佑急病離世,杜李氏與玉環頓失依靠。李家捨不得女兒與外孫女,便決定將兩人接回李家照顧。

  李家嫂子與杜李氏不止是姑嫂,兩人更是在出閣前便是手帕交,感情極佳,對公公與丈夫的決定十分支持。

  杜李氏在送走丈夫後像是又老了幾歲,身體也大不如前,來李家的路上忽然中暑,才到娘家就又躺回了病床上。

  玉環親自給母親熬了藥,又服侍她服下,離去前理了理她的被褥,這才到後面廚房給舅母打下手。

  正是夏日,李家的男人都出去找活兒做了,家中只剩杜家母女與李嫂共三人。當時李嫂正在廚房裡忙著,韋平眼見四下無人,只看到玉環遠遠朝廚房走來,再也隱忍不住相見的念頭,不由低啞地喚了聲,「玉環……」

  熟悉又陌生的呼喚聲傳來,玉環回頭一看,只見一名少年從躲藏的大樹後繞了出來。

  他介在男人與男孩間的眉目有些生澀感,玉環卻由他熟悉的目光中,一眼認出了韋平。

  「阿……阿韋哥哥。」玉環望著韋平,滿臉不敢置信。

  玉環家敗落之後,原本與杜長佑有所往來的人都不敢再往來,就連親族也害怕被牽連不肯相幫。人走茶涼知冷暖,最後伸出援手,收留她們母女的只有母親娘家。

  玉環本以為能不顧流言蜚語,真心待她好的除了母親就只外公一家,沒想到還有一人,一個與她家沒半點關連的韋平。

  一瞬間,兩人過往相處的景像一幕幕浮現眼前,最終停留在兩人年幼時,茶園樹下交握的小手上。

  一個人是否把另一個人放在心上,並不一定贈送什麼昂貴物品,亦無需朝夕相處才能表達,而是人與人相處時他不經意間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吐露心意。

  俗話說日久見人心、患難見真情,此刻看來竟是一點不假。

  玉環此時模樣極差。因為連著多日食不下嚥又不斷落淚,她雙眼紅腫,一張小臉蒼白得可怕,整個人僬悴不堪。

  韋平也沒有比她強。他在山上住了多日,天天餐風露宿、食不果腹,更是無法好好梳洗,看上去簡直像是哪來的山怪野人。

  然而即便如此,兩人也都未曾這麼欣喜能夠見到對方。

  玉環鼻頭一酸,喊了聲「阿韋哥哥」便直撲入韋平懷裡,連明知李嫂就在廚房也顧不上。

  此刻她心中再無枷鎖,仿佛籠中之鳥首次迎風展翅,從此海闊天空。

  什麼女誡女四書、什麼官宦世家誥命夫人,全都去他的!

  韋平與玉環成親了,就在他們重逢的一個月後。

  那天韋平來見玉環,兩人擁在一塊兒的模樣簡直嚇壞了李嫂。他們兩人已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這樣抱在一起若是讓旁的人瞧去,玉環因為被退婚而掃地的閨譽怕是能穿越地面直達十八層地獄底。

  玉環哀求李嫂不要聲張,讓她與韋平好好說上幾句話,李嫂禁不住她的請求勉強讓他們談了幾句,見韋平談完便快步離去,這才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沒想到玉環來與她說,已要韋平明日來提親,拜託她替韋平向杜李氏說好話。

  李嫂聽了大吃一驚,還以為玉環因著被趙家退親一事氣昏了頭,自暴自棄下竟然想要嫁給一個貧窮的漁夫,好聲告誡了她幾句,玉環卻反問李嫂,以她如今的閨譽,又能嫁什麼樣的人家?

  李嫂聞言一陣錯愕,轉念一想,玉環若是早點嫁給韋平,兩人遠住到紅花渡去,這流言遲早是會過去的。

  韋平這個男孩子也是她自小看到大,知根知底。他性情沉穩、做事勤快認真,童年時待玉環也是極好,是個會疼人的,就算窮點也不會委屈玉環。

  相反的,如果玉環不嫁韋平,而是待在李家守孝,三年後再給她說親時肯定又會被人舊事重提,且到時她年

  紀也過大了些,不見得能說到比韋平好多少的對像。更不用說到時候也不知對方會不會介意玉環曾被退親,而對她不甚尊重。

  李嫂這麼一想,突覺得讓玉環早些嫁人也有好處,只是……

  「玉環,你可曾想清楚了?」有些事李嫂還是不得不提醒,「你若嫁了韋平,必定會遭人恥笑。」親事的對像由一個官宦子弟變成一個打魚的,玉環的身分自然是由誥命夫人變成一個漁嫂,這可是天壤之別。

  玉環許給趙家一事不少人都知情,與韋平成親必也不能瞞人,肯定會有難聽話出來。

  「初嫁從親、再嫁由身。」玉環望著李嫂,溫和卻堅定地道,「玉環自己選的,絕不後悔。」

  男女初次婚嫁一般都是父母之命,沒有得選,再婚之人卻能擁有給自己作主的空間。玉環雖沒嫁成趙家公子,心情卻也像經歷一場失敗的婚姻,再不想讓人拿捏親事。

  玉環自幼乖巧聽話、性情柔順,卻稍嫌沒主見。在經歷了世事無常之後反而長成了許多,開始懂得為自己的人生打算,不再繼續隨波逐流。李嫂看在眼中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李嫂強忍著淚水取笑她,「知道了,明天韋平來提親時我給你娘勸勸,但不保證能成。」

  杜氏夫婦對女兒期望大,李嫂與杜李氏又是舊識,熟知她對女兒幾近溺愛,對於說服她同意韋平與玉環的親事還真沒太大把握。

  「謝謝舅母。」玉環心中感謝,給李嫂端正行了個禮。

  隔日,韋平果然把自己梳理得幹幹淨淨前來求親。

  經過休息,杜李氏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被請到李家大堂見韋平時,她還有些奇怪他來找自己做什麼?聽到韋平是來向玉環求婚的,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我一定會好好待玉環的。」韋平跪在杜李氏面前道。

  照理說,求親不該是他自己過來,可考量到杜李氏不一定肯答應,為了不讓玉環產生更多供人閑話的傳言,他還是決定低調行事。

  「別傻了。」杜李氏一口回絕。即使韋平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她也從未把他當成女婿人選。

  杜李氏對韋平沒什麼大成見,韋平雖然家貧,但打魚是把好手。書沒念多久,字倒是認得不少,性子也較別的孩子沉穩,是個很不錯的男孩。會反對純粹只是不想讓女兒受苦。

  杜家嬌養女兒,這麼多年來別說讓玉環挑水‘劈柴,就連衣服也沒洗過一件。玉環若嫁到韋平家,能不吃苦嗎?

  其實杜李氏也不是非要女兒嫁進官宦人家或富戶,但好歹也別委屈得像粗使丫鬟一樣,什麼髒活兒、粗活兒都得自己來。

  李嫂見杜李氏果然不答應,玉環又躲在屏風後對她直招手,只好跟著上前相勸,「佩兒,我說……」

  杜李氏任韋平求著、李嫂勸著,硬是不肯點頭。最後還是玉環心急了,跑出屏風往母親膝前一跪,這才讓杜李氏心軟,點頭同意他們的婚事。

  李嫂被玉環的舉動嚇了一大跳!要知道,父母與人談論兒女婚事時,做閨女的一般都得回避,哪有像她這樣偷聽不算還衝出來說想嫁誰的?事後沒少私下笑話她兩句。

  李嫂笑話歸笑話,對玉環的婚事還是相當上心。

  因著杜李氏的身體還沒完全復原,李嫂身代母職給玉環准備婚事。在合過兩人八字後選了個六月份的日子,因著再下一個月就是鬼月,不能舉行婚禮。

  韋家的那一點家底,因為之前韋田氏吃了一陣子藥,早已被掏空,韋平給自己攢的那點聘金實在少得可憐;玉環是趕在父親百日內成的親,還在就是喜事也得低調,這麼一來二去,就決定簡化婚禮,事事過個禮便成。

  雖然是個在外人眼中看來極為簡陋的婚禮,隨著婚期一日日接近,玉環胸口卻是漲滿既酸澀又甜蜜的期待。

  至此,玉環終於有了待嫁女兒應有的幸福感。

  婚禮那日,玉環出嫁穿的是一件剪裁簡單,沒有半點繡飾的嫁衣,就連布料也並不好。全身上下唯一像樣點的,還是李嫂把自己壓箱底的紅蓋頭硬是掏了出來,讓杜李氏親自給玉環蓋上。

  李嫂白事紅事接連著辦,鎮上的人又不是沒眼睛沒耳朵,稍一打聽就知道玉環再許給了韋平。

  婚禮那天倒是來了不少人圍觀,與李家相熟的、不相熟的都有。眾人見婚禮寒磣,有人笑話玉環,也有人感嘆玉環竟淪落至此。

  因著當初上杜家求親的人極多,其中還有幾個嘴巴不幹淨的癟三說,早知道韋平這樣窮都能娶到玉環,自己當初早先一步求親就好了,被李家父子用掃把打了出去。

  玉環的婚禮中,最不像樣的是花轎。

  紅花渡沒落太久,沒什麼人會去。去年唯一一條小路被大水衝壞之後,鎮上的人就開會決議不再修路。

  現在紅花渡與錦湖鎮之間只餘一條殘破不堪的小徑,人走勉強還行,花轎是絕對過不去的。於是韋平就把一張籐椅的椅子、上面纏上花轎用的紅布條,再用繩子緊緊綁在背上,讓玉環坐在上面,楞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背起玉環,將人背回家去。

  眾人見玉環嫁人竟連個小轎也無,都不禁為她難過,就連幾個向來雜嘴的撥婦見狀,也都自動噤了聲。

  在場中只有玉環想法與別人不一樣,心中充滿了幸福的雀躍,更不怕他一不小心摔了自己,只覺被韋平背在背後既安全又舒適,別說二十裡外的紅花渡,就是天涯海角,她也能隨著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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